第 10 章

「37°1。恩,基本上退燒了。」韓潛從我嘴裡取出溫度計,然後對著電話說道。之後他又依照電話裡韓宅的家庭醫生指示走過來看我的瞳孔,報告了一切正常以後才掛了電話。

「你覺得怎麼樣?身體有什麼地方不舒服或者感覺異樣麼?」他轉身走進廚房一邊問我,語調波瀾不驚,又恢復成那個距離感的韓公子,如果不是早晨和他躺在一張床上醒過來我都要懷疑昨晚只是個夢境。

我扭了扭脖子,除了有些乏力其他一切正常。然後看著韓潛從廚房出來,遞給我一杯牛奶。他自己則是一杯咖啡。

我默默喝了牛奶,幾次想說話但是看著韓潛坐在桌邊看報紙的側臉又欲言又止。還真是尷尬,我現在穿著酒店的大浴袍,裡面什麼都沒有,昨晚沒有的實感在這一刻都回來了。韓潛幫我換的衣服。我想起我的卡通圖案內褲,一時間臉色也有些扭曲。

宋銘成有一次看到我晾在陽台的此類內褲,只憋著笑和我說了一句話:「大眠啊,雖然你臉蛋是長的不錯,身材也算火辣,但我想任何一個男人只要扒了你的衣服看到你的內褲……噗,都會硬不起來的……」然後還是宋銘成的理論,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起躺在一起一晚上如果什麼都沒發生,那不是雙方中有人那方面不健全就是女的實在是長的太讓人心碎了。

我亂七八糟的想著這些是有原因的,韓潛早上甩給我一套衣服,外套什麼的都很合身也很漂亮,只是這一套衣服裡夾雜著的幾條內褲……都是清一色卡通圖案。分別是兔斯基,胡子小雞,蠟筆小新和阿童木……韓潛似乎在買的時候也不摸不清楚我到底喜好哪種類型的卡通……想到這裡我嘴角禁不住有點想抽搐。

韓潛似乎沒習慣我這麼安靜,以為又是有什麼後遺症,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順著我的目光發現我正直愣愣的盯著床上沒穿的另外幾條內褲。

「我是很尊重選擇的多元化的。」他這樣好心的和我解釋。「不過我也猜你可能會選那個黃色的小雞圖案。」

胡子小雞他買了兩條,床上還攤著一條,還有一條我剛穿上。我瞪著眼睛看他,他笑:「因為,那個黃色的小雞看上去口味比較獨特,你似乎總喜歡這些奇怪的東西。」

我捏了捏拳頭,終於把想打他臉的沖動忍了下去,昨晚畢竟多虧了韓潛,至此我算是欠下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我有的韓潛都有,我只能靜待韓潛要我鞍前馬後的一天到來。

總之,我決定還是要和韓潛搞好關系,於是我把我黏在內褲上的眼神分了一點給韓潛:「韓先生,這次還是多虧了你呢,要不然發生那樣的事,阿眠以後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誰知道韓潛剛才還平整的眉毛一下子就皺了起來:「沈眠,以後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把我當做你正常交往的朋友對待就好,不用這樣刻意。」

我內心大呸,當做正常交往的朋友!正常交往的朋友能第一次見面就把我丟進游泳池子裡去麼!這麼一想,韓潛昨晚做的那點好立刻就被對比了下去,什麼仇恨的風在頭上咆哮怒吼,黑暗的勢力向我們下毒手,快團結緊和敵人決一死戰這樣的蘇維埃工人進行曲又開始在我頭上盤旋。好在韓潛後來沒有再理我,只是一個勁的看報紙打商務電話。

我抽空給阿光也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一下昨晚的事,痛斥了中年贊助商無恥下作的嘴臉,當然,韓潛那一段我沒說,我只是誇張了我的英勇表現,什麼我一把抓起那贊助商的頭發,一腳踹上他的JJ,一個巴掌把他打得東西南北都不清楚,最後智取戰役勝利沒有被這老家伙染指。

說的我真是熱血沸騰,飄飄然覺得我昨晚還真是做了這麼一回女英雄,踢斷了色狼的子孫根。一席話講的抑揚頓挫,連韓潛也忍不住給我拍起手來。

他說:「你以前當狗仔做新聞也是這樣添油加醋的麼?」韓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了他的商務電話會議,靠在門邊看我。

他語氣裡帶著笑意並沒有咄咄逼人的嘲諷,於是我知道他現在多半心情很好。

「圈子裡這樣的飯局門本來就是極其常見的,事情也解決了,其中原委也並不需要都對阿光講,何況關於你的部分,你看我現在名聲已經容易被人詬病,要是再多一條和投資人曖昧不清一起開房總歸是不好的。」我聳了聳肩,雖然拿到《聲名狼藉》這個角色我真的很高興但不至於要拿自己和投資人關系做文章炒新聞。

韓潛點頭,似乎很是贊同,像他這樣的位子和家世,雖然涉獵娛樂圈,但並不願名字總出現在花邊新聞裡,這和宋銘成是很有區別的,宋銘成是宋家老二,為家族爭臉主事的是他的哥哥,像我偷偷私下和蘇婷說的,宋二少爺主要負責二,說話的分量在宋家是很不行的。

而韓潛和宋家大少這樣的身份,都是以後兩家主事,畢竟還要照顧著世家的臉面慎行一下的。

「把手機給我。私人號的那只。」

我乖乖的遞給韓潛,然後看著他按鍵,聽到他口袋裡自己的手機響起鈴聲。

「我的號碼,你可以記一下,特別緊急的事情要幫忙可以找我。」我接過自己的手機,想了想,覺得有韓潛的號碼還是很有必要的,畢竟宋銘成作為一個不靠譜男青年,事情緊急時他永遠不在服務區。

早晨的陽光很好,照在我的臉上,暖洋洋的,我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錯了,我問韓潛,你一直也在這個圈子,有沒有曾經喜歡上某個圈內人?或者將來有可能喜歡麼?不過你肯定不會娶女明星的吧?

我失敗的兩年跟蹤幾乎沒讓我得到韓潛的任何一種可以爆料的信息,他的私生活就像是個謎團。而他對女明星甚至整個圈子裡的那種偏見,讓我總忍不住猜想他過去是不是在年少無知,鼻子下還長著絨毛拖著清水鼻涕的時候無可救藥的愛上過哪個女星。或者只是做過癡迷的追星族,然後進去圈子知道了裡面的潛規則,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於是心中才產生了對藝人的負面情緒。而到這裡我又禁不住對他保舉柳疏朗進圈子產生疑惑。

是實在相信柳疏朗不會受什麼不好風氣的影響還是對自己能夠保她周全的能力很是自信?

韓潛的眉頭皺了皺:「婚姻這種事情,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不像你們有對未來的另一半有那麼多的幻想,到了年紀,遇到門當戶對的人,沒有什麼大的不可原諒的對立或者矛盾,就可以走到一起了。很現實的事情。你在這個圈子裡,想必也是懂的。」

他沒有直接回到我的問題,不過答案卻是呼之欲出的。韓潛是不能去喜歡一個女明星的,他的家庭不允許他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我聽到這裡,了然的同時也禁不住有些失望。

他似乎不願再多說這個問題,而韓潛剛才最後一句我也聽出隱隱的推拒。我也在這個圈子,女明星的出路我比他清楚,他是在提醒我。善意的。不管你在公眾面前多紅出場費多高臉蛋多漂亮,總歸是要過氣的老去的,最近的兩個當紅歌星選擇不惜毀約要中途推出圈子嫁人也算是實例。嫁的都不是如電影明星在片子裡演的那些英俊多金深情男,而多是富商或者圈裡人。

婚姻在現實裡是很煙火人間的東西,脆弱而戲劇化。更何況我們這樣職業的。有些明星窮盡一生都在追求更奢華的生活,名車別墅,希圖以這些證明自己算退出圈子也將活在媒體的關注下。

過度的自我意識。其實是骨子裡過度的自卑,自卑到需要別人說,看,她是幸福的,她是成功的,才真的覺得自己是成功幸福的。

我想起錄音棚裡看到曾經的一線歌星蒼蒼捂著被富商老公打過耳光的臉,和她通紅的雙眼和懷裡的女嬰。在參加頒獎典禮的時候卻還是滿面笑容,秀老公給她買的新珠寶秀恩愛幸福。其實我們都知道她那個富商老公又包養了幾個生嫩新人,而婆婆也不滿她這個娛樂圈出身又沒能生下兒子的媳婦。

我的母親曾經告誡我,真正優雅高貴幸福的女人是不屑於自誇的。而那些喋喋不休字裡行間帶出外國名牌名字轉動手腕上的飾物或者用自己的高學歷或者美貌做文章的女人,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貴族。她告訴我任何職業裡都能活的瀟灑自由優雅干淨。

所以我回國,投身娛記再進娛樂圈,我的名字出現在報紙上,有贊揚有貶低有含沙射影的嘲諷詬病猜忌,而我的家人都站在我這邊,不會因為媒體亂寫而氣急敗壞也不會因為三人成虎而開始責備我,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學壞了或者行為不檢點。他們僅僅會擔心我有沒有吃虧然後津津有味的聽我八卦娛樂圈那些事。

在婚姻的問題上,他們倒是和韓潛的觀點相似,老一輩的觀念,但在這一點上,在職業的選擇上,他們崇尚自由,給予我自由並且包容。

也或者韓潛和他們說的都是對的,婚姻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到了年紀,遇到差不多的人,也就該嫁了。而幸福不幸福更多是婚後經營問題。但那又怎麼樣呢,我和宋銘成一樣,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惜他是男人,我是女人。在婚姻年齡上終究是不平等的,好在現下還年輕。

「那那個贊助商那邊?他會亂說話或者再來糾纏麼?」韓潛似乎要趕著去開什麼會,我在他臨走的時候有點擔心的問。

「不會的。」他簡短的這樣說,然後氣氛又回歸到安靜,他安靜的穿鞋子打領帶,我想是不是我剛才問他的話題逾越了。

「我以後不亂說你的壞話了。」我決定今天識相點,知恩圖報一下。

這回韓潛真的笑了,是一個漂亮而生動的微笑,他說,「沈眠,我在想你以前到底有多恨我,你到底說了我多少壞話?那天嵐嵐跑過來問我是不是不喜歡女人,要給我介紹男朋友,我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從你那裡得到的消息。」然後他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於是我到最後都沒敢和韓潛說我還有個寫了一半沒發的新聞稿,從理論和現實分析了韓潛其實是gay。前幾天韓潛整治我的時候我正准備讓我入股的那個雜志過幾天給他安排個年度巨獻的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