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南北笑著用手摸他的眼睛,「你的眼睛,非常漂亮,在比利時的E40公路上,從我和你對視開始,就被你色誘了。」
琥珀的顏色。
在生氣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冰冷,可看著她的時候,卻有眷顧,有溫柔,有倦懶,也有種跨越很多年的讓人匪夷所思的深情。
他笑:「真的?」
「真的,」她說,「我記得,那天是二月十日,對不對?」
程牧陽有些意外。
他低下頭,鼻尖從她的額頭一路滑過她的鼻梁、嘴唇、下巴,最後落在她的咽喉上,呼吸可聞,甚至有牙齒印刻皮膚的刺痛。「在到機場之前,找個地方,隨便什麼旅館,或者就在這個車裡,我想要你。」
「色鬼。」她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我不只是色鬼,還是惡鬼,」程牧陽笑著回應她,「死後一定會被投到地獄,永不超生。所以,只有一生一世,能和你盡興地在一起。就這一生一世,你捨得拒絶嗎?」
她笑著,手從他的背脊滑下來,輕輕撫摩他的傷口。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抵擋一個男人總是用這樣自我詛咒的語言描述對你的痴迷。她覺得程牧陽的存在,本身對她就是劫。
而且是萬劫不復。
凱爾從那兩個女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這兩個女人是來報導菲律賓大選的英國記者,在如今大選的白熱化期,有人爆出傳聞,最熱門的總統候選人是倚靠了棉蘭島最大的家族。
為了獲得第一手資料,包括這兩個記者在內的五十多個外媒人員,都來到棉蘭島,想要跟蹤採訪這個家族,還有這個家族的敵對家族。
然後,就遇到了綁架屠殺。
據她們所說,同行五十多個人,只有她們兩個因為採訪遲到,才得以逃脫。
也幸好,她們遇到了凱爾。
南北不是很瞭解菲律賓,但顯然凱爾是個內行。他安撫了兩個記者後,寫了一封簡短的信,讓兩個士兵和司機都下車,帶著女記者回到大部隊那裡尋求臨時保護。
士兵和司機接到這個任務,非常開心。
經歷了黎明前那場惡鬥後,程牧陽和凱爾對他們來說,甚至比恐怖組織還可怕。
程牧陽的右手還在恢復期,昨夜輔助用槍後,又舊傷復發,所以只能由凱爾和南北輪流開車。
車開了十分鐘,凱爾忽然踩下了剎車。
面前的畫面,有些超出了他們的想像。他們曾經想到過,從這條路走下去,一定會經過事故現場,卻沒想到太過於血腥的場面,遠勝於早上的。因為這裡有老弱婦孺,很多都顯然是受過侮辱,身體殘缺。
和他們同時趕到的還有當地的警察車輛。
因為他們駕駛的是軍隊的吉普車,還有指揮官留下的通行證,當地警察拿走通行證,告訴他們需要等待驗證。很快,就有個警察高官,通過車窗,遞給程牧陽手機。
電話是接通狀態。
程牧陽有些意外,但還是接過來。
整個通話過程不長,程牧陽全程都沒有說話。等到把電話掛斷,交還給那位警官後,對他頷首說:「我很高興,能夠受到邀請,參加今晚的宴會。」
這是個很詭異的畫面。
他光著上半身,遍身傷口,卻被當作了當地最大家族的貴客,受到邀請。程牧陽在說話這一瞬的神情,完全有著東歐貴族的冷漠。
南北和凱爾都很驚訝,但都沒有表露在臉上,他們知道,程牧陽如果作了這個決定,肯定是事情有了另外的轉折,而且應該是很重要的轉折。
在他說完這話後,車內的人很默契地沉默著,聽從那個警官的安排。
很快就有人開車,為他們引路,往棉蘭島最大家族的莊園方向開去。
凱爾不問,南北不問,他也就不說。
直到車開進了莊園的大門後,窗外的風景開始變得異常溫馨。沿著主路的是一條不算很寬的河流,四周種滿了椰子樹和甘蔗樹。也因為這些,空氣裡四溢的都是植物的清香。
保存完好的莊園生態。
甚至保留著西班牙殖民時期的風格。
遠處的建築如同中世紀的油畫。
他們下車時,迎接的人很多,穿著也非常正式。反倒顯得他們三個非常滑稽。南北在人群後看到阿曼,一瞬就明白了程牧陽這麼做的目的。
是阿曼,安排了這一切。
在她醒悟的瞬間,有個漂亮的東歐女人,提著自己的裙子朝著程牧陽走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同時用很生澀的中文叫他的名字:「程。」
不過這麼一個字,南北就聽出了各種味道。
有驚喜、等待、期盼,還有擔憂。
甚至,還有著淡淡的不滿。不過最後這種感覺,應該是對著她而來的。
程牧陽單手拍了拍那個女人的後背,笑了笑。
「你好,」那個女人換成了英文,對南北說,「我是喀秋莎,是程的朋友,很多年的朋友。」她簡短的自我介紹,卻讓南北忍俊不禁,難得認識兩個俄羅斯女人,還都叫相同的名字,這是有多巧合?
不過,她的笑落在那個女人眼裡,卻成了嘲弄。
尤其南北現在的形象,實在不敢恭維。經過一夜的奔波,她雖不像程牧陽似的,索性自己脫光了半身,卻仍舊狼狽得可以。
甚至身上有鮮血過夜的味道。
眾人走進大廳後,程牧陽始終在用菲律賓語和主人做著簡短的寒暄。那個女人似乎也是主人的好友,不停微笑著,和他們交流著什麼。
南北反倒是被冷落了。
不過她想起這麼美的莊園外就是屍橫遍野後,也對這個始作俑者毫無好感,只是跟在程牧陽身側,沉默著。
過了會兒,阿曼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邊,輕聲說:「聽不懂,也無聊,我帶你去洗個熱水澡。」南北很感激地笑笑,跟著她離開了那裡。
阿曼帶著她走上三樓,她住的客房,有很大的浴室。
浴缸是沉入式的,足足能容下三四個人。
阿曼交代兩句後,兩個菲律賓女人開始給她準備,一池的熱水,還有新鮮的花瓣,所有都讓人如入天堂。阿曼和她輕聲說話,詢問她這十幾天的生活,南北只笑著說是回歸原始生活,阿曼笑,摸了摸她濕漉漉的黑色長髮:「我弟弟,他一定很心疼你。」
她在水霧繚繞中,累得閉上眼,笑了笑,沒說話。
「喀秋莎從十幾歲和他一起長大,始終很喜歡他。」阿曼的聲音,繼續給她解釋,「這次也是多虧她的幫忙,才能安排你們進入這個莊園。不過,我剛才在電話裡沒敢告訴他,怕他會拒絶。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現在中情局在菲律賓佈下了天羅地網,如果沒有這個家族的幫助,他絶不可能到機場。」
阿曼的話,都很有道理。
所以她也沒說什麼。
不斷流動的熱水,恆溫,也清澈。
她甚至快靠在浴缸裡睡著了,聽到有開門的聲音,也懶得睜眼,直到感覺有人入水,手撐在她的兩側,才眯起眼睛,看他。
有烈酒的香氣。
真是酒鬼。
升騰的水霧,讓她杏色的皮膚顯得很美,他的眼睛裡有醉意,也有情慾。
她笑,頭靠在他的左臂上:「這裡,好像比隨便找個旅館,或者在車裡好很多了。」
「的確是。」
「我很好奇,你怎麼捨得來找我?」
「吃醋了?」他的聲音,被酒色打磨得誘人極了。
「嗯,一點點。」
「能不能多一點?」他笑,「這樣我會開心一些。」
「真幼稚。好吧,」她也笑,「多一點。」
他的身體,貼上她的,竟然是穿著長褲下水的。
褲子的布料浸透了,摩挲她的皮膚,讓她不知道是舒服,還是難受。這樣的水溫和環境,根本不需要說話,程牧陽脫掉自己的長褲,閉氣到水下,輕輕咬住她的胸。
水的浮力,容易讓感覺加重。
她忍不住想要推開他,卻被拽到水面下,被吻住了嘴唇。
在沒有氧氣的水裡,他進入她,漫長的數十秒,都不給她呼吸的機會。直到她眼前白光疊加,有些發昏了,他終於把她抱到水面上。
「我剛才在想,」他舔著她的嘴唇,低聲說,「如果我放你走,你會不會嫁給別人?再見面,你會不會是某人的太太?比如,沈家明?」
南北被他的話氣得笑起來。
有沒有男人,還在你的身體裡,就開始懷疑你會成為別人的女人?
「不會,」她想起剛才程牧陽給喀秋莎的那個擁抱,忽然想氣氣他,「起碼不會是沈家明。」她的聲音未落,已經換成了輕抽氣。
程牧陽摟住她的腰,在她身體裡輾轉,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這麼自信的人,卻忽然像個初次戀愛的男人,反覆嫉妒她過去那一小段單純的感情。
只是這麼想著,她就已經毫無招架之力。
生平第一次,她不想回到畹町,回到自己想念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