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懷裡的二姑娘也不說話,只是那根手指彈啊彈,輕巧地爬上了他的額頭,被枕頭砸過的有些微微發腫,摸上去還發燙,她在那傷口點啊點……

若有人說若愚只臉蛋生得不錯,那是因著沒仔細看過她的那一雙手,十指如同蔥根一般,指尖泛著瑩光,形狀美如同凝脂美玉經工匠巧手雕琢的一般……

而現在,這一隻手在褚勁風的臉上戳戳點點,然後便是一路向下,來到了丹田臍下,突然手指猛地一用力,便直直地戳了進去……

夢裡的疼痛豈是言語能夠言表,叫他體會一下若是額頭的傷痛移到這肚皮柔軟之處,該是怎樣的痛徹心扉?

果然不出她所料,指到之處立竿見影!

那雙好看的劍眉隨著這復仇般的一指,頓時皺到了一處,隨即悶哼了一聲,那一聲竟是說不出的怪異,夾帶著一絲痛楚又像是感嘆的低吟,短促而低沉的聲線從薄唇溢了出來,化作熱氣團噴在她的脖頸上……

若愚簡直是被自己這一指的厚積薄發驚呆了。

前幾日弟弟從同窗那偷偷弄了一半殘破的連環畫,每次被母親提著耳朵拎進書房誦讀夫子講義時,弟弟總是正襟危坐,待得母親走後,便將那巴掌大的殘卷從褲襠裡掏出來,津津有味地鑑賞一番。

她這幾日跟著弟弟練大字,也經常流連書房,自然也將腦袋湊在弟弟賢兒的臉旁,跟著一起賞悅。

這連環畫描繪的乃是一個行俠仗義的大俠鋤奸扶弱,從惡霸手裡解救貌美民女的故事。大俠的武器甚是特別,乃是一雙鐵砂裡煎熬出來的手掌,展開可拍石劈山,豎起兩根手指便是點穴神器!手指所到之處,壞蛋無不應聲倒地,毫無招架之力。

鐵掌大俠義薄雲天,看得一雙姐弟渾身熱血沸騰,有將一雙手掌伸進鐵鍋裡拌點沙子炒一炒的衝動。可惜看得興起時,殘卷便已經看完。

賢兒本就在腦子天馬行空的年紀,意猶未盡地扔掉畫卷,便隨口胡言杜撰著接下來的情節。

他二姐因著壞掉了腦殼,倒是安靜而虔誠地聽著他的胡言,再跟著他在書房學了幾招發功的招式。

「二姐,你以後可要慎重些,這一雙手已經是開刃的利劍,若是不控制內力隨意發功,可是要出手傷人,絕無生還!可要慎而又慎!」賢兒當時收了功,緊繃著一張湯圓臉,學著從說書先生那聽來的段子囑咐著懵懂的二姐。

她也是逐一默默記下。可是今日因著激憤,竟將弟弟的叮囑渾忘在了腦後!為何他表情這般痛苦?莫不是方才一不小心內力盡出,以指力傷了他的肝臟不成?

想到白日一擲已經是頭破血流,沒想到這夜裡的發功也是餘波震盪……

心內惶恐之餘,便是伸手在臍下的位置摸了又摸。可惜既然練過神功,哪裡會有輕易功散的道理?一雙手掌所到之處捻揉之間,又是激起抽氣聲陣陣。

若愚急得準備站起身來,照著弟弟的傳授,來個騎馬蹲襠散盡內力,免得誤傷了婦孺孱弱的性命。

可是還未及起身,眼前已經是天旋地轉,嬌小的身子如同塗了油的煎餅,被服帖地放倒在了床榻之上。

「小傻瓜,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褚勁風終於是耐不住這一對纖手的撩撥,皺眉低問道。

若愚被他這麼壓著,其實是很不舒服的。加上男人緊貼著自己的姿勢,倒是讓她想起了沈如柏,他也是喜歡在無人的時候這麼迫著自己。

這麼想來,方才那幾指便有些正義凌然了。拜那連環畫所賜,若愚對著男女之間有了些懵懂的開蒙,最起碼知道如惡少那般總是緊挨這貌美的女子上下摩挲是不妥的。

她雖無概念將自己歸類為貌美女子,但也知道身上有些地方是別人碰不得的。娘親這幾日也叮囑過她,不可讓男子碰觸自己的身體,小嘴、手腳,還有胸胸、屁屁,哪一樣都是碰觸不得的。

若愚聽了娘親的話,立刻想起了白髮男子吃了自己小嘴的事情,便有些心虛地低著頭,登時鑽進被子裡不出來了。

李夫人還以為自己的話說得太直白,害得姑娘害羞了,可惜她百密一疏,只顧著叮囑姑娘不要讓別人碰,卻忘了補充一句,好姑娘也不要碰男子的身體、臉臉還有肚肚下要命的地方。

現在倒好,指尖神功例無虛發,皆是戳在了要命的地方。褚勁風只覺得臍下的那一團火,簡直快要爆炸了。

可是這個當口,若愚的大眼又開始積攢了水霧,撅起小嘴,不大清楚地嘟囔了句:「大壞蛋……沈少爺……」

她的意思是:你跟沈二少一樣,是大壞蛋,總是想著壓若愚。

可是聽到了褚勁風的耳中那語序就有問題了,再加上這副泫然若泣的樣子,分明是在控訴著自己是欺凌她的壞蛋,而她感到害怕時,喊的不是娘親,而是她那前任的未婚夫沈如柏!

若愚只覺得那原本輕撫著自己臉蛋的手,突然用力握住了她的下巴,眼前的男人似乎動了怒,好看的嘴唇都抿得緊緊的。

他垂下了彎俏的睫毛,也看不清他眼內的情緒,只是聲音驟然變冷地說:「他已經不要你了,你再想著他也是無用,從今以後,我便是你的夫婿,你……總是要學著接受我的。」

說話間,他俯下了身子,低頭含住了那惱人的小嘴。這個該死的女人,她的心裡從來都是沒有自己的。以前是如此,現在還是……只是這次,他不會再讓驕傲阻擋自己,這個小傻瓜,他勢在必得!

就在這當口,屋外突然傳來攏香的聲音:「二小姐,你在同誰說話呢?」

當攏香隱約聽著屋內有聲音,連忙推門而入時,發現小姐正一個人倒在床榻上,怔怔地望著頭頂的幔簾,輕輕地伸舌輕舔著嫣紅的嘴唇……

李夫人也不算沒見過世面的,可是像淮陰郡主這樣的王侯之家,卻是以前從未曾接觸過的。

她這次來,只是一心想著遇到那工部的劉大人,好好地疏通一下情面。可是到了這才發現,就算是工部有頭面的臣子,也不是輕易能放進莊園裡,需得在莊園的外院過夜,第二天真是開宴時,才會攜著家眷入內。

要知道這淮陰郡主的四弟弟康定王趙熙之也算是大楚亂世的一方霸主。如今朝中局勢為外戚白家掌控。而身為皇室的趙家,自然是心有不甘,而有能力匡扶這趙家正統的,便只有康定王這一支了。

而白家在京城裡雖然囂張,卻也不得不禮讓這康定王三分,這也是白家雖然掌控朝綱卻不敢篡權奪位的原因之一。畢竟連大楚的鬼見愁褚勁風也是康定王的左膀右臂。

身在亂世,手裡有兵權比擁有皇權實用得多!

所以那些個做臣子的就要權衡好利弊,儘量做到左右逢源,一個都不得罪。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個康定王會不會有朝一日問鼎皇權。而淮陰郡主的生辰之日,康定王也會親自前來。聞訊巴結之人便甚廣了。京城工部的一個管水土工程的官員,實在算不得什麼有頭臉的,自然是先住在外院。

等李夫人從管事那問清了這些,心內頓時惶恐,要知道她與女兒可是一來就被徑直接到了這莊園的內院,聽管事的說,他們居住的小院子還是淮陰郡主的大女兒未出嫁前的閨房。

被這般屈尊降紆,慇勤周到的款待,更是讓李夫人惴惴不安。她知道,這實在是淮陰郡主看在她表弟褚勁風的情面上才這般禮遇自己。

李夫人愈加難極了,原是一早打定主意見了劉大人,辦妥了錢銀上的大事,再退卻了這婚事,可是被郡主這般慇勤的款待後,實在是想不出該用什麼藉口回絕了。

「李夫人,勁風他擔心著二小姐不能適應北地,便打算重新修建一座司馬府,這圖紙乃是請了一位蘇州的園藝大家設計繪製的,亭台樓閣都是江南的式樣,地龍暖閣俱是齊全的,就連花窖也想到了,您先看看,可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晚宴後,淮陰郡主便單請了李夫人入了自己的小客廳飲茶聊天。說話時,命侍女抬來了一扇如小屏風一般的圖紙玉架給李夫人過目。

只看看那圖紙,這府宅實在是精妙,品味倒是不俗。

李夫人看到更是坐立不安,覺得此時再不開口,便是要遲了。於是連忙說道:「民婦要代小女謝過司馬大人的錯愛了,只是她如今病得嚴重,實在是難以堪當人婦,依著民婦的意思,是希望若愚就在我身旁養著便好。也希望司馬大人能早日覓得良眷……」

淮陰郡主卻是笑容未減,語氣也依然是溫溫和和:「老夫人,您是不瞭解我這表弟的脾氣。他從小便是這個樣,看不上眼的,瞧都不會去瞧一下;可若是喜歡的,拚死也要弄到手的。

因著他這個臭毛病,不知被父母訓斥了多少次,可依然改不掉……如今,他沒了父母,我雖然只是表姐,卻甚是疼愛這個弟弟,他想要的,我也願傾盡所有地幫襯著他。

二姑娘去北地一事,是板上釘釘,決無更改的了,只是要看她是坐著婚轎去,還是坐著囚車去了,老夫人,您是希望哪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