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她轉頭一望,是褚哥哥回來了。他稍一用力,將若愚拉起來,直直瞪著她冷聲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若愚卻有些戀戀不捨,此時場地上正在進行陷阱機關的設置,幾十個陷阱竟然是互相連接觸動的,可以引誘大部隊全部走入陷阱區後,再一起發動,讓機關的殺傷力發揮到最大效力。

這是一位一來東瀛的機關技師的精妙設計,那位南宮大人大加讚許,甚至親自下台走到那機關處親自檢驗。

所以若愚方才也是伸著脖子使勁看,順著少女的目光望過去,真是有些辨別不清她是在看機關,還是在看場地上站著的那個身材頎長,容貌出眾的男子。

最起碼此時看台上的女眷婦人們可都是望向那位俊美如畫的大人的,一個個眼露迷茫之光……

若是換了幾日前,這般被掃興,若愚一定是不依的。

可是現在司馬的臉但凡陰沉一點,她都是有些誠惶誠恐,立刻乖順地站起身來。

看她順服地跟著自己站起了聲,司馬的鐵掌也微微鬆了勁兒,緩聲道:「這些個場上的奇巧也沒什麼好看的,時候不早了,我且帶你去吃些東西。」

說著便準備攜了她出去。就在這時,南宮雲卻適時走了過來,笑著道:「怎麼?司馬大人這便要與夫人離場了,若是尊夫人明日出賽,還需要瞭解賽事的流程,若是不嫌玄霄愚鈍,願親自講解……」

還沒等褚勁風回絕,若愚卻厭棄地轉身道:「不要你講解!」

當她說出這話時,南宮俊美的臉上微微有些陰鬱,但是很快便話鋒一轉道:「是在下冒昧了,到時自會安排一個女官與夫人交接……」

而褚勁風連看都未看他一眼,只牽起了若愚的小手,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這等目中無人,當真讓跟隨在南宮雲身後的弟子忿忿不平,那戰勝了孟千機的蒴朵便捏著一雙奇大無比的手,眼露憤恨地說道:「一個邊疆武官而已,竟是對朝中的大員這般無禮!待得哪日,給他些教訓。」

一旁的鄭東乃是京城的包打聽,熟知那褚勁風的為人,當下說道:「那個鬼見愁別說我們大人,便是太后也不放在眼中的。

你可知當年這位太子伴讀因為與國舅爺的二子爭搶一匹駿馬,公然將白家的二公子扯下了馬匹,吊在了鬧市的牌坊下抽打。

那白家二少可是最得太后喜愛的侄子,太后當下震怒,便拿來了這褚勁風入獄。

豈料他被抓入了監獄當天夜裡,便有人摸進了白家二少的臥房,將斬下的馬頭放入在了白二少的枕邊,鮮紅的馬血淋灑得滿屋子都是!

那白家少爺醒來時,嚇得魂魄都飛了,事後請了三山五嶽的道士和尚前來收驚。

然後那褚家嬌慣兒子的老子也在邊關生事,竟然將前來酬軍的白家大公子送到了匈奴圍困的縱深腹地孤城感受邊關民生,也不派遣援軍解救,擺明了便是要拿那白家的子弟陪葬!

褚家軍驍勇,朝中一時有離不得這北方的屏障,加上也不知這褚勁風那些神出鬼沒的狐朋狗友又會暗中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一時間便是鬆口將他放了出來,又是特意在宮中設宴,只當兩個小子不懂事,親自化解了兩位少爺的矛盾,算是給了彼此一個台階。

諸位皇子們也奉這能打架生事的伴讀為尊長,迷得那平遙公主五迷三道的,也便是皇子公主的們沒有見識,不知這廝其實便是市井流氓的習氣,京城裡橫晃的混不吝!」

那蒴朵乃是南疆之人,但是因為久在京城,是以心中一直認定白家貴戚呼風喚雨,現在才知原來這北地裡乃是自成一系,渾然不見皇家之人放在眼中。

鄭東轉身又對南宮雲道:「那姓褚的現在雖然是貴為司馬,手握兵權,變得穩重了些,可是那骨子裡的目中無人,半點沒有更改!大人不必為這等驕橫慣了的世家子弟動怒!」

南宮雲展開摺扇,琢磨著鄭東的言語,臉上的笑意更深:「得不到的駿馬便是斬了也絕不與他人騎!那麼若是心愛的女子被人佔去,這位曾經的京城一霸,又是會如何呢?」

李若愚乃是他認識的最桀驁不遜的女子,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是絕對不會看上這種驕橫剛狠的男子……

褚勁風倒是好一個走運的狗命,竟然是趁著她神志混沌白白撿了這麼大的便宜……

只是萬事皆有潮高回落之時,褚家的命盤當真是能一直千秋萬代?他倒是願意拭目以待。

從演兵場出來時,若愚發現褚哥哥的臉色又是撥雲見日了,一掃當差的陰霾,不時衝著她微笑……笑得人心裡毛毛的,若愚其實好想抱著布老虎,安安靜靜地躲一會……

上了馬車時,她因為趴在窗口看著那路邊黑漆漆的鐵鍋裡的炒板栗流口水,一向不准她食用街邊小食的褚哥哥竟然叫停了馬車,給她買了一紙包炒的香噴噴的糖栗子回來。還用修長的手指為她剝好,送入口裡。

若愚有些不信邪,咬了兩口板栗,又眼巴巴地望了那路旁的黃豆粉裹著的打糕,不一會便有兩個桑樹葉包紮的小打糕放在了眼前……

若愚現在已經知道命運弄人的道理了,幸福竟來的如此突然,若是不能把握,豈不是辜負了大好年華?當下便又用力地望向路旁的燒臘鴨的攤子。

褚勁風用巾帕擦拭這沾滿了栗子糖漬的手指,然後捏了捏貪吃鬼的臉頰道:「行了,見好就收吧,眼睛再瞪大些,掉在馬車下可就撿拾不會來了。」

若愚討好地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道:「哥哥,可要再買點,我想給小涼送去。」

褚勁風現在聽到那蘇小涼的名姓便想斬了那蠢貨,當下瞪眼道:「找她作甚?」

「孟夫子命我代為出戰,又是不能一人組隊,小涼也是夫子的弟子,我們為同門的師姐妹,自然是要聯手抗敵,一起為孟夫子掙回面子啊!」

褚勁風想了想蘇小涼的蠢樣,道:「也好,本來我也不欲你在那勞什子的賽事裡糾葛太久,她若去了,賽事倒是能結束得快些……」

若愚聽了褚哥哥同意,欣喜得很,便是盤算著自己這為夫子復仇的虎狼之師還要再添哪一員猛將!

那蘇小涼也是不禁提的,到了驛站的門口,便聽到了一陣鬼哭狼嚎。只見小涼被她的爹爹摁在地上正用籐條抽打。

閨閣裡的小姑娘哪裡受得了這個,當下哭得涕淚橫流,嘴裡嚷道:「你不是我親爹,竟然這般打我,我要我娘!」

而在一旁竟然還有個高瘦的書呆子,急急地圍著這父女二人直轉,赫然正是褚勁風的庶弟褚忘。

他想要阻攔蘇父又無從下手,聽了蘇小涼的哭喊,當下又嘴裡不停念叨著:「姑娘,此言差矣,孟夫子云:『無父無君者,是禽獸也!』能有父親鞭策臨訓,乃是莫大的福氣,小生便很羨慕姑娘你能被父親責打,且忍一忍,待得你父親氣消便好……」

蘇小涼覺得自己的身體挨著鞭子,耳朵竟然還要受這等迂腐言論,當真是舞勺之年不可承受之重,當場便哭趴在了地上!

同年同月死的小姐妹受了這等苦楚,李若愚哪裡能視若無睹,連忙高聲喊道:「住手!」便準備一咕嚕跳下馬車!

可惜腳兒還沒有伸出去,便被司馬大人一把拉住了,瞪了她一眼後道:「一會沒有我的話,休要出來!不然的話便讓蘇知縣活活打死那蠢蛋!」

說完,便閉眼等了一會,聽著小涼叫得快要顫音了,才微微抬到了嗓門道:「蘇縣令,請住手!」

要說褚忘之言,還是有些道理的。這蘇知縣那日被司馬大人一把拽出了長亭,才知道自己的蠢貨女兒竟然膽大包天地拐帶了司馬的夫人私自來了萬州,當下喝進去的酒水化作冷汗一股腦兒的湧了出來。

接下來是事情發展更是讓人心驚肉跳,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拉拽進林子裡時,蘇知縣想死的心都有了。幸好司馬大人神勇,救下了自己的女兒。

可是司馬夫人卻因此受了驚嚇。

褚司馬震怒,將夫人抱上馬車後,便命人堵了那幾個人的嘴,拎了一個用長刀一片片地切肉……

蘇知縣有幸親眼見證了刀法,幾個春秋都可以齋戒了火鍋肉片。

他心知若是司馬怪罪下來,那蘇小涼滿身的肥肉都不夠片下來的。

可就算再蠢也是自己下的蛋,蘇老爺拼了老命也要維護女兒的周全,因此便拎了這惹禍精來,又命人守在了那演兵場的門前,算準了司馬大人回來的時間,抽了荊條狠狠地責打女兒,指望著大人能紓解了怨恨,饒了女兒。

沒料到在驛站門口敲好碰見了前來拜會兄嫂的褚家二少爺,也算是做了他的人證,只能提前開打,也算是表足了謝罪的誠心。

可是那馬車停下來後,只聽見那司馬小夫人的一聲高喝,便再沒了動靜。

蘇知縣騎虎難下,便只能繼續使勁地抽打著女兒,演全了這場負荊請罪。

等到手腕都打得顫抖了,才聽見司馬大人懶洋洋的一聲「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