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看了一上午孟千機編纂的「秘籍」,若愚吃了午飯,在司馬大人的監督下美美睡了一覺,才不緊不慢地奔赴到了會場。

此時比賽的項目名喚「破」,參賽的人員並不需要攜帶機關,只是臨時命題,戰場上的突發狀況兒臨時調整機關,想出改進的方法。

正是由於這種比賽內容的不確定性,又需要參賽者的臨陣隨機應變,讓比賽變得更加有看頭。

原本這比賽應該在中午進行,可是到了司馬大人那裡卻向太子直言,日頭太毒,恐怕是要曬壞自己嬌妻的肌膚,延遲到下午好了。

太子覺得言之有理,當下便與南宮雲商量調整了比賽時間,南宮雲似笑非笑:「既然司馬大人心疼著夫人,在下自然也當從命。」

於是這比賽時間便更改在了下午。

等到準備移步會場時,才有人來會館告知,比賽的地點改在了城外的運河之上。

待到了運河時,才發現堤岸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許多人的手裡皆是搖著一把寫著「李」字的摺扇,這摺扇上的字,乃是出自身在萬州的江南才子孤石居士之手,據說乃是得萬州一位紅粉知己相求,便親自動筆寫了一夜,足足三大筐的摺扇。

孤石的真跡難求,當年逝去的天子曾經想求一副字畫,卻被這位怪癖的隱士掛筆回絕,表示字畫絕不賦予權貴,虧得天子愛惜人才,不想落下暴君的名頭,才沒斬下這頑石的腦袋。

可是如今卻更是滿街的派發,真是叫人高呼,這位司馬夫人什麼來路?竟然比逝去的聖上還有面子!

要知道便是得了這個「李」字,再配上三兩顆點綴得宜的綠葉李果,也是一副上佳的扇面,若是想要得這扇面也很簡單,需要一會在賽事時為司馬李夫人搖旗助威,便可得一把。

若是喊累了,一旁還有免費的茶水攤提供清茶滋潤喉嚨。

是以當李若愚的車馬到達時,還未開賽便已經先聲奪人了。到處都有人高喊著大楚司馬夫人必定旗開得勝!

蘇小涼下車時,也被這陣勢驚到了,小聲說:「可是司馬大人安排的助威隊伍?」

李若愚其實早已問過褚哥哥了,不過褚勁風看著那滿街的扇面卻是直皺眉頭,出聲道:「想必是那位花魁酬謝你這個知己吧!」

若愚這才知是那位花魁楚婉娘的安排,心下一陣感動,覺得那楚婉娘不但人漂亮,琴藝高超,而且為人真是仗義,雖未結拜但也是位俠膽義肝的好姐姐!

想到這,便是信心滿滿地踏上了河岸邊的賽台。

其實眾人所以為司馬夫人的隊伍喝彩,除了被難得的真跡扇面收買外,更是因為對陣的雙方站到一處,那司馬夫人的隊伍實在是太過養眼。

大楚民風開放,就算是官家貴婦也經常騎馬獵裝巡遊於鬧市,是以那位司馬夫人下車時,並沒有用頭紗遮面。

只見那夫人長得實在是絕色動人,一身百褶月華拖尾長裙,長裙乃是用百色絲織成,每一個褶皺都是一種漸變的顏色,當一陣微風吹來,那裙襬的顏色仿若天邊的晚霞,在不停變換光華,當真是步步搖曳生姿,襯得身段愈加窈窕。那烏髮堆砌在耳旁斜插著髮簪,紅豔豔的嘴唇襯得肌膚愈加瑩白,直教人移不開眼兒。

而在她身旁的那個少女,雖然不是佳人,可是臉蛋豐盈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也甚是可愛。

至於褚忘,他的模樣可是像極了年少時的司馬大人,雖然不似他那般天生帶著藐視群雄的氣場,可是儒雅的書生之氣,也很是招惹著女看客們的芳心呢。

這樣一來,南宮雲此番上場的幾位弟子們可就顯得有些歪瓜裂棗了。

那蒴朵其貌不揚,身材矮小,又是天生巨掌,走起路來,如同鴨子。而他帶來的兩個師弟更是一臉的橫肉,相貌猥瑣。

這麼一路看來,就連沒有領到扇子的看客也要為司馬夫人的嬌花帥草吶喊助威了。

孟千機有氣無力地站在河岸邊,心裡想著要是只比拚容貌這一項便好了。

可惜這三位中除了李若愚還算通竅些機關,但發揮卻不大穩定外,其他兩位就是中看而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而已。如何能戰勝那有備而來的三人?

光看那三人的打扮便知,他們一定是一早便獲悉了這次賽事的內容,腳上穿的是可以漏水的蓑草水鞋,身上更是便於泅水的短衫薄褲。

反觀自己這臨時拼湊的三位愛徒,一個個是長裙水袖,扶搖金釵,那李若愚在登上高台時還踩到了自己的裙襬,差點摔倒,而蘇小涼的手裡居然還提這個食盒。

孟千機現在只想找個牆,安安靜靜地去撞一會兒,前半生太苦,但願來世再也遇不到李若愚和南宮雲這對狗男女……

南宮雲似乎也很讚許李若愚這一身打扮,畢竟以前的李二小姐從來不會做這樣的嬌弱之狀,從來都是棉布衣裙,只講求乾淨利落而已。

如今看來,倒是白白可惜了傾國之姿,這樣的女子還是適合折斷了羽翼,收藏在深閨府宅裡錦衣玉食的嬌養呢!

想到這,身後的傷疤似乎又在隱隱作痛,南宮雲想起自己曾經看到過的那女人柔美的身段,嘴角儒雅的笑意便更深了……

此次「破」的命題,乃是抓鬮進行。

在一個雕著花紋的木箱裡插放這幾隻雕刻了命題的竹籤。

因著李若愚身份尊貴,是以便讓她先抽。

李若愚將玉手深入木箱摸了又摸,最後抽中了刻有「攻船」二字的竹籤。

而那蒴朵則用他那雙大手,抽取了「水漏」的竹籤。

兩廂綜合到一處,便是此次「破」局的命題——雙方都要駕駛一艘漏水的戰船,想辦法撞沉對方的船隻,便是勝者。

褚勁風聽到撞船便是眉頭一皺,當下便說道:「南宮大人的賽事環節太過凶險,本座的內人身體嬌弱,扛不住衝撞,本座代她認輸,就不比試了!」

若愚在旁邊一聽,急得直拉他的衣袖,小聲道:「君子一諾,駟馬難追,怎麼可以臨陣脫逃……」

可惜司馬大人的君子胸懷在若愚面前,也是渾不見蹤影,臉色不改,冷聲道:「便是不比,哪個還能迫著本座的夫人上船不成?」

南宮雲溫言笑道:「眾目睽睽下,在下豈敢讓夫人受傷?請司馬來看這些個岸邊的竹筏,還有熟識水性的船工,一會只要看出勝負端倪,兩船相撞時,船上的人是會先撤離的,哪裡又讓金枝玉葉受那等波折……」

若愚一聽,更是緊緊抓住了夫君的手,微微的搖晃著,一雙懇求的大眼要多可憐便有多可憐。

褚勁風是最看不得她這可憐巴巴的眼神,想到她昨日興奮了一個晚上,今天又是準備了一個上午,這盆冷水潑下去,當真是要冷了她活潑的心腸……

這麼權衡之下,司馬大人終於是鬆了口……

就在這時,若愚又追問道:「若是兩船相撞,俱是沉沒了,又要斷哪方獲勝?」

南工大人想了想,笑道:「那便以何人先上岸判決哪方取勝。」

若愚點了點頭,覺得此言有理。畢竟是要在船加速以後才可以離船,自然是誰先加速誰能取勝嘍。

當兩艘明顯縮小了一定比例的戰船停在了岸邊時,看那戰船獨特的形狀,只要是對船舶稍有瞭解的人便能一眼看出,這分明是是李若愚當年名動江南海北的沖斧戰船。

此船威力驚人,特殊的船頭在巨大的速度之下可以撞開對方的船隻,若是不結實的,便可以直接撞沉。

兩艘船相距甚遠,待得兩隊人馬上了船時,只聽一聲嘹喨的哨聲響起。

兩艘船旁便有人伸手拔下大船一側兩個堵著油布的漏眼,大量的河水便汩汩湧了進來。

照著這樣的漏水速度,別說去攻剋對方的船隻,只怕不用對方來撞擊,自己的船便要因為漏水而沉底了。

蘇小涼壓根沒想到,原來還在平地進行的比賽,竟然是一下子玩兒得這麼大,便原地跳腳道:「怎……怎麼辦我不會泅水……」

褚忘也是臉色有些發白道:「我……也不會……」

李若愚半張著嘴,想了想:「我忘了自己會不會……」

然後三個人便面面相覷。

不過李若愚摔壞了腦子後,便是個天生的樂觀派,說完話後,便在船上船下來回的巡視了一圈,看了看事先擺放在船上的各色機關零件,將它們歸攏到了一處,立刻便想到了法子,哈哈哈一笑道:「我還當是什麼難題呢,這些不正是夫子當初帶領我們改造的抽水器具嗎?只要將水抽出,那船不就不會沉了嗎?」

蘇小涼雖然不學無術,但是當初的確是跟著李若愚和孟夫子一起改造過那抽水器具的。因著她天生蠢笨,每次機關課上,孟夫子總是安排她與趙青兒一起組裝機械機關鼠。倒是熟能生巧,安裝得愈加好了。

這機關鼠本就是鬼手門的入門科考。暗含了機關最基本的要義。是以蘇小涼別的不會,可是在李若愚的吩咐下,一個個地安裝齒輪拉動纏條卻做得分外的嫻熟,竟然比手偶爾會控制不住發抖的李若愚安裝得還要快速。

褚忘對機關是一竅不通,只看著小嫂子與這位蘋果圓臉的少女這般技藝嫻熟,頓時孺慕之情又是高山流水般抑制不住,只能在一旁舉著摺扇,替二位搧風,再不然便是沏茶送水。

那褚勁風身在高台上,臉色已經陰沉如同鍋底了。

自從聽了孟千機關於李若愚與那南宮雲的前塵往事後,他便已經料想到那南宮雲恐怕會因愛生恨,藉著賽事刁難若愚一番,心裡便隱隱後悔應下了這場比賽。

雖然心知這南宮雲一定不是個心胸寬厚之輩,但是他還是有些估計大了這南宮雲的心眼。當真是用心險惡得很,竟然選用了若愚的得意之作來當比賽的命題,其用意就是要徹底地羞辱這位昔日的女船王,讓普天下的人都知道,李家的李二也不過如此,曾經名動一時的才女,如今已經徹底隕落成了庸才……

此時身在河岸上的人,因著視野遼闊,自然是將兩岸的情形看得是一清二楚。

只見兩個船上之人都已經安裝完了抽水器具,兩艘船開始運作抽水器將船內湧進的水抽出去大半,算是抑制住了船隻下沉的速度。

嬌花隊顯然是方才用力過猛,有些倦乏了。只見那三人在甲板上圍著四層食盒,開始喝茶享用起了餐點……而那位褚家的二公子,則站在船頭,對著遠處的山水指指點點,似乎觸景生情,在吟詩作賦……而那蘋果臉的少女居然還在一旁拍手叫好……

相比於這一隊的沒心沒肺。蒴朵那一隊才是全情投入的架勢,只見他們組裝的抽水器箱體比李若愚船上的要大上許多,抽水的速度自然也是事半功倍。所以,他們的船可以以更快的速度向那還停留在遠處的船隻衝撞過去……而且……他們似乎還在忙碌了什麼,將一些組裝好的尖利之物,組裝在了船頭。這些利器猶如猙獰的巨獸張開了獠牙巨口,朝著那艘還在原地打轉的小船駛去……

看到這裡,褚勁風騰地站起身來,滿臉的肅殺,當下要命人駕駛著小船接那船上舉行詩社的三人下來。

可是抬眼一看岸邊,才發現,那些接送的小船都是短小的竹筏,就算現在立刻划船過去,也不會比蒴朵改裝後的船隻要快,只怕就算到達,那三人也要被衝撞得落了水去。

南宮雲自然看出了褚勁風心內的計較,當下含笑道:「請司馬放心,司馬夫人水性極佳,曾經與在下一起泅游度過了樊水,猶如水中魚蛟,輕盈得很,就算船被撞沉也必定無礙,畢竟有這麼多的船工在船的四周,絕不會出半點危險……」

這話裡的挑釁簡直已經是呼之慾出了,竟然很含蓄文雅地提醒了褚司馬,他的夫人與自己乃是舊識,而且是可以一同遊水嬉戲的舊識……

褚勁風的臉徹底冷了下來,他稍微想像了一下這二人的往事,猛然醒悟到了一件事情——他終於想到那南宮雲看著李若愚一身月華長裙,為何笑得那麼意味深長了。

那月華長裙選用的是名貴的絲料,那輕薄的布料在夏季穿著雖然清涼不貼肌膚,可是如若沾水的話,卻是要緊貼在肌膚上,只怕到時曲線畢露……

這廝是故意選在他們到達會場後,才透露選題的,為的就是讓若愚來不及更換衣服,在這河岸邊的眾人面前,浸濕衣服,猶如裸身一般,丟醜現眼!

「南宮大人,這一節,本座記下了!」

若不是急著去接若愚,褚勁風此時甚至不想理會這是聖上欽命的賽事,只想立刻將這南宮雲娘們一樣的腦袋擰下來,踩著他的肚子狠狠放血!

說話間褚勁風站起身來,命蘇秀從馬車上取下一件披風後,也不用船伕,親自架著竹筏,朝著李若愚的那船划去。

可是蒴朵的那船實在是行駛的太快了。可見方才應該是在船體上也做了什麼改動,離若愚的船兒越來越近了……

隱隱都能聽見船身摩擦著風兒的颯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