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褚勁風瞟了眼那嘴角快笑到耳根的部下,只當是若愚羨慕關霸的慇勤,便伸手替若愚切了一塊鮮嫩的羊肉,沾了些香蒜放到若愚的碗裡。

若愚壓低聲音問道:「關將軍可是愛慕姐姐?」

褚勁風不動聲色地說:「那是他們的事情,你是當妹妹的莫要摻和……」

若愚低低地嘆了一聲:「好羨慕姐姐可以再次會得有情郎,這日子倒是有趣。若愚就沒有被人這般愛慕過……」

褚勁風夾菜的手不禁一頓,倒是想起她先前往棉襖裡藏詩的那一節,不禁眼睛微微一瞪。若愚後知後覺地一縮脖子,夾了一塊脆皮肘子放到了褚勁風的碗裡,拖著甜膩的聲音道:「哥哥快吃……」

此時宴席已經開了過半, 白家三小姐一時倒是沒有閒著。此番沈如柏立功,又不動聲色替父親除了南宮雲這個官場上的勁敵,免得與太后傷了面子,實在是太長臉了,這樣她愈加覺得自己這夫婿揀選得實在是高明,將來的仕途走得會很通坦,,一時心內對沈郎的愛意更濃。

再過些日子,她便要與沈如柏在漠北完婚,今日便是藉著這宴席微微透露了婚訊,只待這場戰事過後便正式發下喜帖。

不過因為要在漠北生活一段時日,這府宅的揀選可是讓三小姐頗為操心。只覺得這漠北的府宅不比京城的闊綽,住的舒心。

不過她聽說那司馬府等到開春時,便要搬到新修的大宅裡去。是以她想讓沈如柏與那褚司馬商議下,將舊宅借與她,修繕一下倒是也能將就著住下。

沈如柏聽了自然是很為難。那褚勁風是什麼樣的人,他心裡很清楚,自己因著與李若愚曾有婚約,是以那位司馬大人一直對自己不大友善。而此次因為他冒著毒發的危險,暗自聯絡了褚勁風,揭發了南宮雲的賣國陰謀,這才略略和緩了關係。可也沒有要好到可以張嘴借宅院的情分上,自然是不肯自討沒趣。

於是白三小姐便自己親自上陣,藉著敬酒之機提了出來。她向來在京城裡被各路官員女眷們巴結慣了,這見了中意的,便張嘴暗示的本領也算是白家祖傳的功夫。

可惜褚勁風卻不是個被打秋風的主兒,聽了白家小姐得體地提出了漠河城的民宅簡直是粗陋無比,堪比豬圈後,懶洋洋地說道:「聽三小姐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了先前漠河府丞來通稟的一件事,說是三小姐你這平日選買東西,去酒樓品菜都是一律賒賬。這京城裡的派頭固然文雅,但是漠河城是個小地方,別說房舍如豬圈,就是庶民們的生活也是艱難,白小姐你這般賒著,那些個店舖沒有現銀周轉,可是豬食一般的飯食都難以餬口了……」

其實倒不是白三小姐有意欠錢,打那些個小民的秋風。要知道京城裡的貴婦們一般出門不屑於帶錢銀那樣的阿堵物,再說若是看上的頭面首飾價格昂貴,那麼多的錢銀也帶不動啊,就算是拿銀票結算,也不好找錢。所以一般都是入了店舖選買好東西便記賬走人,到月底是,店舖的夥計們只需要到府宅去按個與管家結清即可,對待這樣的大主顧,掌櫃們也樂得多跑幾趟,才清帳。

白三小姐來到這邊陲之地,還是依著京城裡的派頭,吩咐著店舖的活計記賬,拿了東西轉身走人。可惜那京城裡的管家卻無沒有同來。白小姐出售闊綽,每日的花銷都是大數兒,店舖的夥計找上門對賬,那沈如柏帶來的管事可沒法做主,原本是想跟自己家的二少爺說一聲,可是沈如柏這幾日除了公務便是要入醫館由那蒴朵解毒。自然也為顧不得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

管事便跟那些個掌櫃的說再等一等。小地方的,做得都是微薄的買賣自然沒有京城裡老鋪掌櫃們的氣度底氣,這些老哥兒幾個心內著了慌,便商議了一下,這是京官,他們這些個小民開罪不起,便一起去城裡的府丞大人那報備了一下。

府丞也做不得主,可是身為父母官,又不能說是不管,便通報到了司馬大人這裡。

如今司馬大人毫不客氣地講出來,那白三小姐的小臉兒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只是氣得身體都有些微微發抖。

原想著褚司馬的那位夫人是個腦子不好使的,她大人有大量,不跟那傻子一般計較。可是沒想到這位司馬竟然也如他那位夫人一般粗蠻無禮得很,竟然半點人情都不講。虧得自己的夫婿還幫著他救下了若愚,一轉眼便盡忘了恩情……

司馬的話,音量可是不小,一旁有些女眷聽了,有心想笑,又不能,便是各個交換了眼色,微微低頭。

沈如柏因為與別的官員寒暄,一轉眼才發現自己未婚妻還真是去跟司馬大人去提宅院的事情,不由得眉毛一皺,趕緊走了過來。恰好聽到了褚勁風說的那些話,立刻接了過來,向司馬大人告罪,只說管事的糊塗,回頭立刻便將那些賬目結算清楚。

說完便輕輕一拉白三小姐的衣襟,將她帶轉出了營帳。

白三小姐出了營帳,被迎面而來的風兒吹得一個激靈,恨恨地說道:「一對混賬夫妻!這褚勁風真是目中無人,可曾將我的爹爹看在眼裡?」

沈如柏小心地掩飾住了眼底的厭惡之情,只說道:「都是我無用,不能及時安排好小姐的起居……」

沈如柏的長相是那種周正而溫雅的氣質,這樣的面向雖然不同於南宮雲的那種妖孽之美,但往往更容易一看讓人便生出心安的好感。不然當初李若愚也絕不會千挑萬選,選中了他為未婚夫婿。

白香寒雖然性格有些刁蠻,可是一顆芳心儘是撲在了沈如柏的身上。他看似溫雅,可是在床榻上卻……狂野得很,白三小姐雖然沒有與他成禮,可是一早便有了夫妻之實,早就被他擺佈得服服帖帖,是以一看沈如柏在自責,立刻心疼得不行,立刻便止了話題,聽了沈如柏的話先上車去了。

沈如柏送走了白香寒,看著那馬車的背影,目光漸漸轉冷。

愚蠢之極的女人!平白去自取其辱!他的兒女若是由這樣的蠢貨生出,怎麼能繼承沈家的香火?若不是她的父親乃是白國舅,簡直是一無可取之處!可惜白家的那幾位公子,便是如這白香寒一般的資質。白家的後續無力是注定的!

想到這短短幾日,他與太子倒是親近了不少,更是下定決心押在這位大楚未來國君的身上。只怕這位國君一朝得勢之時,便是白家傾巢之日。他要做的便是徐徐圖之,小心地經營著現在這幾股子營黨之間的平衡……但是這個白香寒,他是絕不不會讓她生下自己的孩兒的。那李旋兒那般的錯誤,只犯一次便足夠了!

一場宴席過後,李若愚因為飲了酒,便有些微酣,回到府裡被司馬大人抱到床榻上擦淨了手腳和小臉兒便睡了過去。

待得第二日醒來,眼睛還未睜開,竟然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睜開眼睛一看,枕邊空無一人,卻有一封信箋放在枕榻上。

若愚眨了眨眼兒,伸手取了那信,打開信封時,嗅聞到那信箋是灑了花香的。

待展開了信紙,一行蒼勁有力的筆體便入了眼簾。

「今日新雪,可否請若愚小姐在湖上小酌共賞雪景?」

若愚知道,那是褚哥哥的字。雖然只有短短一行,可是那話裡的意思,卻好似未婚的公子在邀約心儀的小姐……

這讓若愚一下子提拉起了精神。她本就心思單純,入戲也比著正常人要快些。當下便是先興奮地微微紅了臉,只覺得自己獨獨缺了的那門功課,總算是要補全了。

當下一骨碌爬了起來,喚著蘇秀給自己打扮。為了不辜負今日的爛漫,還特意做了少女的打扮,頭上挽了斜髻,粗長的辮子斜斜地編在了耳後。內裡是櫻粉的錦緞的百褶裙,外面裹了一件白狐的大氅,大大的帽子一兜上,只露出精緻的一張小臉,那小嘴塗抹了淡紅色的口脂,看上去還真像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

待到了府門,也不用小夫人吩咐,府裡的車伕自然是知道要將夫人送到哪裡。

待得到了漠河城南的小鹿湖時,大雪下得正急,,那湖旁的亭子裡早已經立著一人。

可是若愚下了馬車,望向那亭子裡黑髮劍眉,俊美異常的男子時,著實呆愣住了。

只見這位男子身著一身黑錦的長袍,衣領處滾著濃密的貉子鋒毛,劍眉朗目,目光深邃,滿頭烏黑的頭髮緊束在一頂金絲籠紗鑲嵌著大顆碧玉的發冠內,高大的身形只穩穩筆直地立在亭上,那滿山的白雪便俱成了映襯……

蘇小涼曾經說過南宮雲是難得的美男子,可是若愚此時卻是認為她必定是沒見過眼前這一位,那南宮雲同亭裡的男子一比,只有陰柔而無半點男子的陽剛之美……

若愚突然覺得口舌生津,不知為何就是拚命地嚥著口水,竟有些怯怯不敢靠前,只覺得眼前的男子竟然似第一天認識一般……

「褚……褚哥哥,你的頭髮怎麼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