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這般想,可是還是移步入了書房。
當她進來時,褚勁風已經回身站在掛在牆上的銅鑑前,仔細審視著自己新長出的黑色的發根。
他可是記得自己那次染了黑髮後,小表妹目不轉睛地直盯著自己看時的神情,跟方才她盯著褚忘看簡直是有幾分神似。
這女人總是貪圖年青俊俏的,這是他一早便發覺的,就算摔傻的時候都貪戀著他的黑髮,現在恢復了神智不是更變本加厲?
想到這,心裡老大的不痛快的同時,也是下意識的看著自己的黑髮又長出了多少。
若愚進來時喊了一聲:「大人。」可是那男人卻連頭都沒有回,依然自顧地照著鏡子。
褚勁風的身形健美,尤其是寬闊的後背更是一路流暢地收緊在窄腰裡,這男人模樣生得俊美,四肢修長,又帶著王侯世家裡熏染出來的貴氣,就算是對鏡而照也絲毫不顯女氣,反而舉手投足間迷人得緊。
若愚便坐在放著鵝絨軟墊的圈椅上,安靜地看著他的背影,耐心地等司馬一根根地撥弄完了頭髮,才找個由頭出聲道:『「大人方才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
司馬這次倒是轉過神來,站在若愚的對面,半靠著桌子,面無表情地看著李若愚。
這一次若愚清楚地感覺到那怒氣是衝著她而來的。眼波一轉,頓時明白他在生什麼氣了。
若然男人冷冷地開口道:「昨夜是怎麼喊我的,莫非又忘了?」
若愚覺得這男人太過惡質,半咬著嘴唇道:「昨夜睡了一覺不大記得了,忘記大人說是那一句?」
司馬大人抬了抬眉梢,似乎也在回憶:「記得你被懸在床柱上被頂得直晃時,叫的是『相公』。後來半跪著弄濕了床單時,叫的是「好哥哥」,還有那趴在……」
下一刻只見坐在鵝絨墊子上的穩重佳人,猶如做了銅質的彈簧一般,一下彈跳著衝到了自己懷裡,死死摀住了他還想要再回味的薄唇,那臉兒就算不畫,也如唐風仕女,紅的臉頰、眼睛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一般……
這男人可是得了失心瘋,一臉的正經,卻細膩描摹著那樣的事情,他也好意思說出了!若愚此時真是想學得一手好女紅,拿一根最大號的鋼針,將男人的嘴密密地縫上。
下一刻自己便被半抱到了桌面上,男人移開了她的手,將柔荑繞到背後,迫得她高挺的胸部抵著他堅實的胸膛,然後再吻著她的櫻花唇瓣,說道:「叫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再叫該死的大人。」
若愚心裡微微一顫,大眼半抬,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其實自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她就有種置身夢中之感。任誰突然睡了綿長的一覺,突然睜眼發現,本以為今生無緣的那個人竟然就成了自己的丈夫,原本還客氣而疏離的關係驟然變得在同一個被窩裡摟抱親密得毫無縫隙,這種天差地別的轉變讓向來理智的李二小姐一下子不能適應下來。
可是,男人顯然不喜她心裡流露出來的半點疏離,便只能偎依在他的懷裡,低低地叫了一身:「夫君」。男人這才心滿意足地低頭與她啄吻一會。當李若愚發現他的大掌漸往下滑時,這才微微地推開他。微皺著鼻頭道:「喚你也不應我,以後便還叫大人好了。」於是,褚勁風也是想你了剛才弟弟說的一件惱人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聽說蘇小涼白日來見你,你應該也是知情的。」
若愚猜到褚忘一時情急,想必也是跟司馬大人說出了自己與蘇小涼已經私定終身的事情,拒絕兄長為自己安排下的親事。當下也不隱瞞,照實說道:「蘇小涼今日來見我,我這才知道一二,這也算是一件好事。我與她同學,知之甚深,她為人真誠淳樸,出身也算是官宦人家,更加難得的是與小叔兩相對眼。大人何不就此成全了兩人,為何還發了那麼大的脾氣?小叔並非頑劣之徒,被你這般責罵,怕是要傷心難過死了。」
褚勁風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已經與萬先生說好,定下了這門親事。他卻憑白無故與蘇小涼走在了一起。若是別的女子還好,她蘇小涼卻是萬萬入不得我褚家的門的。」
若愚心中詫異,不由得問道:「這卻是為何?」
褚勁風半揚起下巴,冷冷地道:「因為太蠢。」
若愚千想萬想,沒想到褚勁風竟是因為這個理由。那蘇小涼雖然是有些呆頭呆腦,但也不至於被他貶損得這般厲害。這心內的俠氣倒是被眼前飛揚跋扈的男人激起:「只許你娶個傻妻,就不許你的弟弟也娶一個進來?」
褚勁風抱起她,來到了書房裡側的軟榻前,便這麼半躺著,拍著她的後背道:「正是娶過了,才知道內裡的辛苦。腦子拎不清,時時都要說錯話,辦錯事。得需個人跟在身後,一路收拾那一地狼藉的爛攤子。我這樣的有時難免心力交瘁,何況褚忘還是不及我,豈不是要累死個他?
其實褚勁風還有一句沒說出口的,那便是,若愚當初乃是外傷,不影響著生育,可那蘇小涼是娘胎裡帶出來的蠢,以後豈不是也要生出個頂著褚家名姓的小傻瓜?」
若愚只聽得都有些目瞪口呆了。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這位夫君嘴毒著很呢。看來蘇小涼先前也不知什麼原因,很不得這位大人的眼緣。
其實在她看來,這褚忘的呆與蘇小涼的呆倒是很能互補,如果褚忘真是娶了個強勢,頗有心機的女子,不見得興奮。可是這位司馬如今便是只憑藉個人的好惡,因為瞧不上蘇小涼,便立意棒打鴛鴦。這般的專橫霸道,是她以前未曾發覺的。其實想想倒也順理成章。褚勁風從小到大,一路都是說一不二。雖然年少時被送入京城做了太子的伴讀,奈何此人的氣場太過強大,就連皇子們都成了他這土匪般伴讀的嘍囉。
而褚忘聽說先前一直被扔在鄉下,不聞不問的。大概在他這位兄長的心中,庶弟便是宛如家奴一般的存在。
如今這一向乖巧的弟弟居然不聽兄長的安排,回絕了錦繡姻緣,舍了才女,而想要娶一個呆頭呆腦的進來,這般被捲拂了的好意,也難怪司馬大人大大不悅了,頗有些爛泥扶不上牆,恨鐵不成鋼之感。
可是這話聽在若愚的耳裡就不大順暢了。她先前懷疑褚勁風只愛那痴女,可是現在聽了他的嫌棄之言,又覺得他一早心內說不定就是厭倦了照顧自己。
頓時又覺得心裡極是不快。由此可見,若是自己不及時醒來,說不定哪天就要被嫌棄下了堂去。當下便垂著眼眉說:「那你幹嘛還要這般的冒險,需知摔傻了腦子也可能一輩子好不得了,怎麼的不利索的娶了才女進來?我看那萬玉小姐跟你相熟得很,何苦要配給褚忘,直娶了進司馬府裡做個小的好了,這樣才不枉大人一世英名……」
褚勁風怎麼會聽不出若愚話裡的酸意?只拉著長音道:「夫人當真是這般大度?當初可是哭著喊著向我保證,要將夫君的被窩睡得暖暖的,不讓夫君去跟別人睡……」
若愚一聽他又要提自己的糗事,登時小臉微微發垮,只微微嘟著嘴兒不說話,這私下裡生悶氣的模樣倒是從來未曾變過……
褚勁風硬冷的表情一柔,只覺得這女人無論是何種模樣,怎麼樣的風情,總是能打動他的心,只讓自己一輩子也不放手,當下柔聲道:「小涼那事兒你莫要管,褚忘也無非是以前沒有接觸過女子,木訥得一時迷了心竅,放心,過不了幾日他便會想開的。
可是不是,依著那褚忘的性子,生平最渴望的就是得了家兄的認可。褚勁風也是算準了他的軟肋,方才才會疾言厲色,便是要迫得褚忘改了主意。
若愚回想起他當初滅掉袁術布下的戰局,內裡的心機佈局豈是她這個商海女子能揣測明白的?
這個男人要麼高傲得懶得理你,可是一旦被他看入了眼,又下定了必得的決心,便會無所不用其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第二日,褚勁風帶著若愚一起出的門。聽說那要修建的大壩今日便要投石動工。褚勁風作為一方之主,自然要親自到達現場,舉行儀式祭拜水神。
當若愚下了馬車時,只見江河兩岸早就擠滿了人群,竟然有些少女手捧鮮花,擠在最前列。
李若愚還記得以前褚勁風得勝歸來時,颯爽英姿引得眾位少女婦人疾呼的場景,只當又是來感受司馬大人英姿的。
可誰知,當她下車時,那些個妙齡少女竟是高呼著「女船王」、「二小姐」奮力地朝著李若愚揮舞著鮮花。
李若愚只看得一愣,壓根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般的待遇。
蘇秀在身後笑著說:「夫人,自從那百工大賽,您巧妙地打破了南宮逆賊的戰船後,便在這萬州城裡成了傳奇呢!聽說南宮雲的醜聞敗露後,有那說書先生,還專門以您的生平,編寫了摺子,在茶樓裡演繹,您助大人剿滅逆賊,平定袁術的故事更是傳得有鼻子有眼兒,很多萬州城裡的高門女子慕名而特意去了漠河城的箐胥書院就讀,聽說人滿為患,一時安頓不下來,又在萬州城裡開了分院。你看這些少女們穿的都是箐胥書院的學子裝,也算是夫人的小學妹們了……今兒聽說您來祭奠龍神,書院裡特意放假,讓這些後進的學子們來看看您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