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賜婚

  寶兒十分排斥姜溱,她言她法眼一開就知其是個狐媚妖孽,還道,瞧她那兩眼珠滴溜溜地轉著,也不知道打著什麼壞主意。

  

  而此時,寶兒正淒淒楚楚地罵柳季東那個負心漢,我聽得久了,便有點無趣,嗯嗯啊啊地隨便應答。

  

  倒是姜溱聽得很是入戲,不時隨著寶兒的情緒跌宕起伏義憤填膺,最後她一拍桌子道:「寶兒,我幫你收拾那對……那對甚?」

  

  寶兒接口道:「奸.夫淫.婦。」

  

  姜溱重重點頭:「對!」

  

  寶兒狐疑地望著她:「你一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弱女子,能幫得我甚?」

  

  語畢還涼涼地瞟我一眼。

  

  唷唷唷,本女俠肩能扛,手能挑,但就是不要蹚你這趟渾水。

  

  姜溱挺了挺她那霸氣的小胸.脯,道:「不瞞你說,我是神醫。」

  

  寶兒嗤笑一聲,「你還是瞞著我罷。」

  

  姜溱急了,拉著她袖子道:「我真是神醫,不信你問淺兒姐姐。」

  

  寶兒望向我,我給她一個「不瞞你說,她真是」的點頭。

  

  姜溱登登跑去提來一個箱子,挑了三個小瓷瓶排放於桌上,道:「我這裡有三瓶藥,可助你一臂之力。」

  

  寶兒瞅了瞅道:「這是甚麼?砒霜?傷天害理之事我可不做。」

  

  姜溱搖頭晃腦道:「非也,我方才仔細聽你講了,那個柳季東瞧見比你更豐腴的賣豬肉女,便見異思遷了。我們自然是要讓他悔不當初的。」

  

  寶兒道:「願聞其詳。」

  

  姜溱拿起白色的瓷瓶道:「此藥乃掉膘之藥,讓那賣豬肉之女服下,不出三日,她定當瘦得迎風飛揚。」她又拿起另一瓷瓶道:「此乃養膘之藥,你服下,三日之內定當肥得走不出這將軍府大門。」她拿起最後一瓶藥道:「此乃陰陽協和之藥,給柳季東的,服了這藥,他半月之內不長鬍鬚,聲細若女子,姿態妖嬈。」

  

  我插嘴道:「姜溱,你還言你無甚害人之藥?」

  

  姜溱一臉無辜:「掉膘之藥我是制與生性喜身材纖細之女子;養膘之藥我是制與喜豐盈之女子,但這藥用於家畜身上也可;而這陰陽協和之藥,我是制與陰陽失調之人所用的。」

  

  我發誓,我從此以後不再懷疑姜溱製藥的用心。

  

  而寶兒聞言先是眸子一亮,後又撓著頭道:「似乎有甚不妥。」

  

  姜溱也跟著撓頭,道:「你如此一說,我也覺得似乎不妥。」

  

  遂二人集體望向我,齊聲道:「到底有甚不妥?」

  

  天地良心,我哪裡知道。

  

  我略略一沉思,道:「說來話長,我忽地想起范天涵方才喚我端杯茶去給他,我去去就來。」

  

  我一腳踹開范天涵書房門,進門時被門檻絆了個小小的踉蹌,他正在燈下閱著公文,見我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也僅是擰眉斥我一句:「毛毛躁躁也不怕跌著。」

  

  我跳上他的案几,辟辟啪啪把事情講了一通與他聽,後問道:「有無不妥?」

  

  范天涵手上的筆敲一敲我懸在案邊亂晃的腳,道:「當然不妥,寶兒若是肥到走不出將軍府大門,她如何能嫁得出去?」

  

  我回道:「嫁時從牆頭把她拋出去?」

  

  范天涵斥道:「貧嘴。況且,兩女爭一男,你們把男的變成女的,還有甚好爭的?」

  

  我跳下案几道:「你果然略有文韜,與我想的無甚出入,你繼續閱公文,我便不打擾你了。」

  

  他現出一付懶得理我的模樣,又埋頭閱公文,我自覺無趣,便扯扯方才坐皺了衣裳往外走,出了門,正反手合上書房門時,聽得裡面傳來一句吩咐:「行路穩當些。」

  

  我回到房內表達了我對這餿主意的看法,她們倆都沉默了。好半響姜溱才道:「還是姐姐想得周到些。」

  

  寶兒睥她一眼,道:「我還道你長得如此若有所思的模樣,結果腦袋跟顆白菜似的,想的甚麼餿主意。」

  

  姜溱垂頭不語。

  

  自此,寶兒把薑溱列入她的蔬菜族類。

  

  次日,范天涵白然蕭副進宮朝聖去了。我與寶兒姜溱在後花園的菜地裡抓蟲兒玩。

  

  姜溱很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那菜蟲吃菜葉的模樣,我與寶兒陪著觀察了一會,覺得無聊,便閒扯了起來。

  

  寶兒道:「小姐,姑爺此時可真是大英雄大功臣了,不知皇上會賞賜些甚麼珍稀寶物給他。」

  

  我淡淡道:「無非就是些金銀珠寶珍稀古玩罷。」

  

  寶兒又道:「那多沒意思。」

  

  沒意思好啊,我就怕皇帝老兒有意思起來。范天涵方凱旋歸來,功高震主,而伴君如伴虎,指不定那隻老虎心裡頭怎麼想的。

  

  頃刻之後,我們正在鼓吹姜溱餵菜蟲吃那養膘之藥,想看它身為一條菜蟲,能否肥得如一條蛇。

  

  姜溱正與良心做鬥爭間,聖旨來了,宣我進宮。

  

  我跟在那臀很翹的公公身後,望著他衣裳的後擺被臀兒頂得一搖一晃,心想我要不要告訴他姜溱有個藥,吃了能陰陽調和,但我又指不定他吃了會變男亦或是變女,便不敢開口了。

  

  皇宮自然是富麗堂皇的,但我內心實在忐忑得很,實在無心欣賞四處金雕玉琢的花草樹木飛禽走獸。

  

  那公公領著我進了一處行宮,我抬頭望瞭望:興慶宮。

  

  奇怪了,把我宣到太后的行宮來作甚?

  

  門口的宮女進去通報,出來時眼望藍天朗聲道:「宣將軍夫人進內。」

  

  我忍不住也隨她抬眼望瞭望藍天,只覺藍天白雲,日頭十分刺眼。

  

  進了大門,正中央坐著一名披金戴銀的老婦,長相慈愛中帶點威嚴,想必便是太后了,而她右側坐著一名著黃袍的年輕男子,賊眉鼠眼的,想必便是皇上了。皇上的右側,范天涵端端坐著。

  

  喲,平起平坐呢,飛黃騰達了啊小子。

  

  我先是涼涼瞟了范天涵一眼,後緩緩跪下道:「民女拜見聖上太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罷。」太后抬了抬手。

  

  「謝太后。」

  

  我起身待命。

  

  這太后也不出聲,細細地打量著我,我淡然地迎視她的目光,心下抖得跟個篩子似的。

  

  這太后是個傳奇人物,傳說她為先皇產下五個皇子一個皇女。那公主長得仙女一般,而五個皇子中前四個個個氣宇軒昂俊美非凡,而到了這第五個,大概是遇到了瓶頸,生得獐眉鼠目猥瑣不堪,但她向來最疼愛這醜孩子,也偏偏是這醜孩子登上了帝座。可謂先見之明之醜男也有出頭天。

  

  良久,太后才緩緩道:「哀家聽聞家中父親有九個姨娘?」

  

  我恭敬回道:「是。」

  

  莫非我爹討太多妻妾還能惹怒太后,那麻煩趕快把他抓去關。

  

  她又道:「那麼想必你也不是甚心胸狹隘之女子。」

  

  我謙虛道:「太后厚愛。」

  

  我只覺一股陰冷竄上脊骨,此情此景,我自幼不多不少歷經九次。回回我爹對我道,淺兒,爹知道你是個明白事理的孩子,次日他便帶回一個新姨娘。

  

  果不然,她接下來微微一笑道:「范將軍的此次為朝廷立下大功,哀家與皇上經過商討,願與范家結為親家,新寧公主尚未有婚配,而她亦是十分仰慕范將軍為人……」

  

  我望著她紅唇一張一合,算是明白了,范天涵此次立下大功,人氣飆升,雖他一派忠心耿耿的模樣,但畢竟是外人,指不定哪日腦筋開了竅就帶兵造反了。是故最保險之道便是把這外人變為內人,一家人一切好談。而恰好皇家還有一尚未結親的新寧公主,新寧公主我略有耳聞,太后的親生女兒,皇帝的胞姐,美麗溫柔嫻淑但眼高於頂,故二十三歲高齡還未有婚配。現兒她竟看上了范天涵,那麼用她來打發范天涵,即籠絡人心又解決一老姑娘,一舉兩得,一箭雙鵰,一石二鳥,何樂不為。

  

  「范夫人以為如何?」

  

  我望了一眼范天涵,他亦是灼灼地將我望著。

  

  太后又道:「哀家知范將軍與范夫人鶼鰈情深,亦知你趕往邊疆與范將軍同生死共患難。哀家十分欽佩,是故此舉並非屈尊降貴的賜婚,是誠心誠意的願與范結為親家,尊重你等的意願,若是不願,也非抗旨。」

  

  我真的很厭惡鶼鰈情深這四個字。

  

  看老太婆這話講得,我們不逼你,我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們對你有多好,你最好不要不識相。

  

  我在皇恩浩蕩中遨遊,一望無際回頭無岸。

  

  我再次望向范天涵,他仍是直直地盯著我,面無表情。

  

  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皇帝開口了,他道:「朕見范夫人望著范將軍許久,是否想聽聽他的看法?」

  

  你醜歸醜,心思倒是挺細膩。

  

  范天涵此時方開口道:「微臣謝過皇上太后恩典,但此事,臣希望由臣的妻子做決定。」

  

  皮球又到了我腳邊,我恨不得一腳踢飛打中他們仨的臉,以三角路線來回反彈。

  

  我心內嘆了口氣,但還是擠出盈盈笑意道:「皇上太后此舉,乃范家人三世修來之福分,民女自然是……」

  

  范天涵臉一沉,打斷我道:「臣之妻進門在先,又與臣共過患難,臣絕不忍心令其為妾,而公主身份尊貴,臣又絕不敢令其為妾,是故名分上臣已是萬分為難,更何談以後如何共同生活共處。故微臣斗膽,還請皇上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臉色變了一變,又笑道:「將軍多慮,公主性子溫和,絕不難以共處,且她亦表明了她明白先來後到的道理,並不介意委身為妾。」

  

  范天涵堅持道:「微臣不敢。」

  

  太后又道:「既然將軍不敢,那麼便取兩個妻,名分地位同等,無大小之分。」

  

  嫁女兒嫁到她這地步,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范天涵仍是不卑不亢的四字:「微臣不敢。」

  

  眼見太后已變了臉色,氣氛一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我只覺腦袋連在頸上搖搖欲墜。

  

  此時醜皇帝悠悠道:「成親非兒戲,無法即刻做出決定也是人之常情,不如你等回去好好商討商討再做決定?」

  

  我微微縮了縮腦袋,替范天涵應答道:「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