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年底,白小薇就越能聽見她家大神在電話裡跟誰吵架。
吵得很凶,隔幾天就吵一次,吵完把手機扔給她:「以後這個電話不用接!」
白小薇看了看來電:欒先生。
「是你爸爸麼?」
「是個討厭的老頭子。」欒炎明顯不想談這個。
那就一定是欒爸爸了。小薇心裡明白。
她有心勸勸,卻被他拎著耳朵往外丟,她就小狗般蹲在他門口,等他不忍心出來找她時就能第一時間找到她。
她知道她家大神最是心軟。
果然,不到五分鐘,欒炎開門出來,見小薇蹲在地上朝他笑。
「笨蛋。」他低語,又拎她進去。
小薇坐在一旁抱著手機不知在寫些什麼,不久後欒炎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短信提示音。
那是小薇的短信。
我爸爸在我高中時生病了,我那時很難過,直到現在為止,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讓爸爸再多陪我幾天,但是他很疼,陪不了我,我很想他。
欒炎坐在白小薇對面的沙發上,想起曾在白家見過的白爸的照片。
白爸走的時候還很年輕。
「我媽也很早離開了我。」他的目光還停留在手機上,手指上下滑動著。
白小薇也玩著手機,雙方不觸碰眼神,這樣才可以慢慢說出自己心中最深的思念。
「我爸最遺憾的是沒看到我上大學,我家親戚的孩子都很會學習,我是最小的一個,是我們家最後一個大學生,我那時……很難過。」
「我不知道我媽遺憾的是什麼,我那時太小了,現在想想,她最遺憾的會不會是沒有看著我長大。」
「我有一陣很叛逆,每天翹課不上學。」
「我也一樣,我家老頭氣的不知怎麼才好。」欒炎笑起來。
小薇抬眼看過去,想起她逃學時曾在報刊買過一本娛樂雜誌,裡面有欒炎的專訪,他說媽媽很早離開了他,他要做到最好,讓媽媽開心。
看完那篇專訪,她在路邊哭了一場,吸著鼻子回去讀書,可考試還是不靈光,老師幾乎都放棄了她,她心煩跑出來,用光身上所有錢買了一份他的海報,那天是她的幸運日,她被抽中去參加他的粉絲見面會。
那年夏天她穿著黑色的校裙擠在很多同齡的粉絲中間,看著他從門內出來,笑得溫和得體。
其他人瘋狂的往外擠,想與他牽手合照,小薇就在這人潮中被擠出去摔在地上。
別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白小薇的素色校裙就顯得特別打眼。
他的助理上來扶她,可她的手最後卻搭在他手心裡,他彎腰將她扶起來,問她:「為什麼翹課?」
眉眼認真地說:「翹課不好。」
其實那天在場的女孩多半都是翹課出來,只是她們換掉了校服,而好運卻砸到了白小薇頭上。
小薇那時保證:「以後不會了。」
他可能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笑笑,回到台上繼續這場粉絲見面會。
小薇沒有繼續留在那裡,那時她想,有緣還會再見。她回到學校唸書,用盡全力,終於考上大學。
她不再跟隨白媽博愛所有男明星,她只守著他一顆大樹,放棄了森林。
現在,她是他的小助理。
現在,他們對坐在房間裡,說著彼此心中的傷痛。
冬日的房間裡,只有加濕器微弱的聲響,小薇的手機一震,是他發來短信說:那天是我生日。
有些話,難以啟口,卻想對誰傾訴一番,現代社會,短信是一種很好的途徑。
小薇想起那次殺青宴她與他被堵在KTV裡面,原來那天才是他真正的生日。
每年他與粉絲一起度過的生日會其實是他出道前顏青找大師算過吉日。
***
白小薇開始回想兩年前的那天到底是幾號,她翻找了他的微博,是欒炎拍了家裡滿滿一客廳麥當勞的照片,並且疑惑:為什麼我的咪咪這麼愛吃?
他們一夥人在KTV後又去了密室逃脫,第二天因為她發燒,他推遲了與阿力合作的海報拍攝,回去後他獎勵了她一客廳的麥當勞。
時間往前推算,白小薇知道了他的生日。
她在手機上翻日曆,也是巧,那天快到了。
白小薇上微信約田甜去手工坊做蛋糕,田甜回她:姐們分分鐘幾百萬上下,給你兩百塊買著吃!
小薇軟磨硬泡,成功將分分鐘賺錢的土豪拉去做蛋糕。
一共做了兩個,醜的那個送給田甜,好看的那個被小薇帶回去。
田甜問她究竟為什麼做蛋糕,這是私事小薇不好說,只說現在學一學,以後嫁人了也是加分技能。
田甜一陣怪叫:「白小薇你思-春啊這是!你看上誰了啊這是?你天天在大神身邊累成狗,還有心情談戀愛老娘真佩服你!」
白小薇呵呵呵,這種事還是別解釋,越解釋越亂。
偏田甜特別熱心,一個勁追問:「素不素劇組裡的漢子啊?燈光師身材都很好吧?肱二頭肌都漂亮吧?」
小薇繼續呵呵呵,希望師傅開快一點兒,把這三八趕緊放下。
田甜下車時發令:「等確定了,改天帶出來請姐姐吃飯!」
白小薇一頭黑線抱著蛋糕回去找欒炎,他還是西裝白襯衣,正好要出門。
原本沒打算帶她,可小尾巴一個勁的纏人,只好一齊帶上。
這次是白天,小薇不怎麼怕,就等在車裡,微信一個勁的響,全是田甜發來的,白小薇都不敢看,她哪來的男票啊,她長這麼大就沒交過男票好不好,姐們你激動個啥啊,你不是分分鐘幾百萬麼?這樣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真的好麼?憂桑。
欒炎從山上下來時一臉平靜,但小微知道他心中不好受。
每年她與白媽去祭拜白爸,她們母女倆雖然一個勁的對著白爸的牌位說笑話說帥哥,但是只要一對眼,就會控制不住要哭出來。
小薇摸摸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欒炎將車開下山,路上問小薇晚餐要吃什麼。
白小薇說回家吃。
她做了老三樣,一個勁的把牛小排推給欒炎吃。欒炎笑說:「都過去那麼久了,我不難過。」
才怪!白小薇心道。
飯後,小薇獻寶般拿出那個蛋糕,她頭一回做,奶油抹得不算平整,水果倒是切得很好,夾層裡用心的點綴了布丁和果醬。
欒炎只是去洗了個澡,出來時家裡的燈全暗了,他以為是跳閘,在樓上喊白小薇:「別亂動,我去找你!」
小薇卻從斜裡蹦出來,手裡捧著個點了蠟燭的蛋糕,蠟燭只有一根。
欒炎先是笑她傻:「你傻啊,我才一歲?」
小薇說:「是我第一次給你過生日。」
其實欒炎並不喜歡過生日,童年記憶裡太過冰冷的湖水和沒頂的汽車,只要想起一次就悵然一次。
可面前的小薇,笑得燦爛,說:「生快,大大。」
他吹了蠟燭,亮起手機屏,在房間裡與小薇切蛋糕。
小薇去開電視,三台電視同時播放,就著那點光,兩人用勺子挖著吃。
夾層裡的布丁實在太好吃了,兩個人吃到最後頭頂著頭搶,小薇說:「你別跟我搶啊,明年我還給你做的。」
欒炎:「我是壽星公你也好意思跟我搶!」
說完手快地將最後一塊被扒出來的布丁塞進嘴裡。
鬧完了,兩個人就坐在地上看電視,欒炎換了頻道,看一部戰爭電影。
只要屏幕裡不是欒炎大大,白小薇絕對秒睡。
欒炎醞釀了半天,幾次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抓住了小薇的手,見她不反抗,心中大定,說:「白小薇……你除了喜歡我還有沒有喜歡其他男人?」
「……」
「應該沒有吧?對不對?」
「……」
「難道有?是誰?喂,老實交代!」
「……」
「不要逃避話題!」
「……」
「白小薇你……」欒炎氣得扭頭去看,卻看見睡著了的小薇。
他淡淡笑了笑,卻沒鬆開她的手。
這樣也好,她沒心沒肺的藏不住事,這樣就好。
***
過完這個生日,欒炎就帶著白小薇去海南了。兩個人一從三亞機場出來就直奔酒店,三亞街頭人人都穿得單薄,連毛衣都很少見,白小薇在房間裡換上泳衣出來,正好欒炎也準備好了。
他還是戴著鴨舌帽,特地留長了頭髮遮住臉,與平時的他很不一樣。
但願這次不會被認出來。小薇心想。
酒店裡的泳池是溫水,白小薇脫了外衣就往裡面跳,然後站起來水面到她肚子。
這是個兒童泳池。
她撒歡到處跑。
是的,跑。
然後被欒炎嫌丟人拎出來扔到成-人泳池裡。
嗚嗚嗚嗷!白小薇撲騰著喊救命,欒炎脫了外衣跳下去把這姑娘拎起來。
小薇四肢死死纏著他,如那晚在家裡的泳池。
「笨。」他說。
小薇顧不上說話,又喝了好幾口水。
欒炎把她放在泳池最旁邊的台階上,這裡是泳池深度最淺的地方,白小薇卻還是快被沒過下巴,欒炎一個深潛如魚般遨遊在水下,倏地冒出頭往回看,看見白小薇死死抓住上岸的扶手可憐兮兮。
他笑著游回去,勾勾手指:「過來,我教你。」
白小薇學著他的動作在水裡蹬腿,欒炎蹬起來就修長優美慵懶,白小薇蹬起來就短小笨拙搞笑。
她手忙腳亂,蹬著蹬著整個人又沉到水裡,速度太快了,只看得見她那個花苞頭沉沉浮浮。
欒炎再一次把她拎起來時,手指上纏著她泳衣的細帶子,他不敢動,怕她脖子上那脆弱的綁帶會壞掉。
白小薇好不容易看清眼前,抱著欒炎大大哭嚎:「學不會啊,能不能不學啊!」
欒炎大大輕輕將手指解脫出來,清了清嗓子:「不能。」
他一把將白小薇抬起來,雙手夾著她的腰,讓她浮在水面上。
這種趕腳太棒了!
白小薇終於可以浮在水中悠閒地撲騰手腳,如一隻滑稽的青蛙。
欒炎拍她後腰:「屁股沉下去!」
兩截式泳衣總是非常可愛,窄窄一把小腰下面是顏色可愛少女的花邊四角褲,但主人卻總是翹著屁股拱在水面上,另後面的男人想笑又想一掌拍下去,如打豆豆那般。
漸漸的白小薇掌握了姿勢,欒炎放開一隻手,改用單手撐在她的小腹上。
白小薇特別愜意,還得瑟:「嘿嘿,名師出高徒!」
欒炎聞言將手抽開,白小薇整個沒頂沉下去,只留下一串泡泡。
他手快地把她帶上來,這姑娘眼睛赤紅紅的,一個勁的咳嗽。
還說:「耳朵進水了,難受。」
欒炎將她帶上岸,揪著她耳朵看了看,讓她單腳跳。
白小薇跟挨罰似的站在岸邊單腳跳,呼啦一下耳朵裡的水倒了出來,她聽見欒炎在接電話。
欒炎接起來時臉上帶著笑,很快,笑沒了,沉得很。
白小薇蹲在他腳邊,聽他說:「好的,我知道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掛了電話,他指了指泳池。
白小薇只好苦哈哈的下去,繼續小青蛙撲騰。
欒炎抓著她的雙手向後退著為她指引,她漸漸也能浮起來了,跟著他的節奏往前游。
欒炎說:「你蕭姐的戲被總局擱淺了,上星時間不確定。」
說完居然鬆開了手。
白小薇在水裡是絕對地全神貫注,就知道他要使壞,忙撲騰上前揪住了大神的泳褲。
泳池裡的男人都穿寬大的沙灘褲,小薇這樣一揪,差點把大神的褲子揪下來。
欒炎突然笑起來,有些求她:「好了好了,快鬆開,你家大大要出醜了。」
白小薇哪裡肯鬆手,鬆手她就會沉下去。
欒炎只好一手攥住她,一手去調整褲頭。
在水裡,小薇問:「現在怎麼辦?」
欒炎說:「把你扔在這裡,我一個人去吃好吃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
***
「等。」欒炎說。
這種事,除了等沒有其他辦法,該溝通的已經溝通過了,誰知突然爆出個藏-獨問題,正好蕭一郎的這本書微微有些沾邊,這就被壓了下來,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解禁。
只能說,運氣不好。
小薇見她家大大不開心,決定要搞笑一回,她說:「你放開我的手,我游給你看。」
欒炎挑著眉放開手,只見他家小助理短手短腳在水面撲騰兩次,濺起水花,然後忽地沉了下去。
還是只能來得及看到她的花苞頭。
欒炎笑起來,迅速把人拉起來。
小薇見他笑了,才抱怨:「一點也不好玩,我餓了!」
在三亞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欒炎來過這裡幾次,把白小薇帶去海鮮一條街吃飯,白小薇唯獨喜歡紅彤彤的蝦,白灼油爆碳烤,怎麼都吃不膩。
欒炎雖然戴著鴨舌帽穿著最普通的沙灘大短褲,卻還是很惹眼,而且大家的目光看向白小薇時都挺不友善的,似乎在說:這麼一個大帥哥怎麼被這個小不點追到手了啊!
白小薇頓覺佔了她家大神便宜,想要拉開點距離卻被他牽住手。
男人頭也不回叮囑:「又想走丟嗎?」
小薇老實了,要了三斤蝦。
欒炎又說:「又想吃壞肚子嗎?」
可小薇吃得很香,差點把手指頭都吃進去,還特別慇勤地給他也剝了一大碗的蝦肉,他也隨她去了,心想不會這麼倒霉吃個海鮮都能出事。
可就還真出事了,這次不是腸胃炎,是過敏。
大半夜的欒炎睡不著給小助理打電話說:「你來我房間鬥地主吧。」
電話那端小薇支支吾吾:「好困,要睡。」
她哪裡有這樣不聽話的時候,欒炎頓時就察覺了不對勁。他放下電話去敲門,見白小薇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探出一個小腦袋。
「餓了,有沒有吃的。」欒炎說著,便推開門。
白小薇來不及躲,被整個拆掉了大浴巾,露出一張紅彤彤的臉,手臂上都是小紅點。
欒炎氣笑了:「你真行!」
白小薇非常抱歉地撓著臉。
他說:「等著!」
大概是常有這樣貪嘴過敏的遊客,酒店前台聽欒炎一說,就拿出了藥膏,並且表示經過很多人的反饋,藥效很好。
欒炎在房間裡為小薇抹藥,白小薇掙紮著要自己來,可她整片後背都是紅疙瘩,必須要別人幫著上藥。
她不肯脫衣服,鬧著要找女性服務員。
欒炎嘖了聲,「少廢話!」
一條長腿壓住了鬧騰的小薇,一手把衣擺往上撩,白小薇趴在床上動彈不得,本就過敏的一張臉更是爆紅。
欒炎一邊上藥一邊凶她:「白小薇你是不是來克我的怎麼每次帶你出來最後都得我來照顧你?你給我發工資發獎金了嗎!」
小薇弱弱哼唧,沒看見背後男人其實彎著嘴角在笑。
他其實覺得這樣的她挺可愛。
指腹將藥膏抹在後背,這是一種與自己硬邦邦肌肉完全不同的觸感。
白小薇原本灼熱瘙癢的感覺漸漸減退,慢慢湧上一股清涼,她很害羞,不敢坐起來,只能揉著眼睛裝困,可能是在大神身邊呆久了,演技也變得不錯。
欒炎也不好打擾鬆開了壓著她的長腿,小薇瞬間滾進被窩裡,拉下背後的衣服。
這才出來送他,又裝作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欒炎在門口停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叮囑:「別去撓,小心留疤。」
說完話卻還不走,反而靠近了去看她。
小薇沒戴眼鏡,眼眸裡閃著水光,又打了個哈欠,水光聚成水珠從眼尾淌下來,欒炎看得真切,忽然想做點什麼。
「晚安。」小薇懵懵懂懂沒察覺她與他的距離其實已經太近。
欒炎拉直了腰,「晚安。」
海南的假期不算長,正月裡欒炎飛回來,有一個警匪片趕著上暑期檔,還沒過完年十五演員們都進組了。
這次受到邀請時本想選亦正亦邪的臥底角色,可導演說他的臉在鏡頭前非常正派,演那個一生正義最後慘死的警察十分合適。
欒炎電影演的不多,主要是因為電影界大咖太多,且都是有份量的前輩,他插不進去腳,也不願做男配。但這次接到的劇本好主創好導演也好,裡面任何一個角色都能出彩,他演個男配不丟人,反而很有希望以此敲開另一扇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