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主廳,老爺子坐上首位,讓我們依次在兩旁的側座坐下了,目光在我們幾個身上轉了一圈兒,將雲崢的淡定、我的疑惑、安遠兮的面無表情都一一收進眼裡,輕咳了一聲,才開口道:「你們都認識,也不用我介紹了。這次我帶遠兮回來,主要是有件事要跟大家宣佈。」
我抬眼望著老爺子,見他臉色嚴肅,不由也慎重起來。老爺子見我們都盯著他了,才緩緩道:「遠兮是雲弈的骨肉,我帶他回來認祖歸宗,以後,遠兮就是侯府的二少爺!」
我怔了怔,有點回不過神來。老爺子的意思是,安遠兮是雲崢的父親在外面生的私生子?那他跟雲崢豈不是兄弟?轉頭看向雲崢,見他只是眼中略為閃過一絲詫色,隨即對老爺子點點頭:「崢兒明白了。」我的手指有些冰涼,腦子裡亂成一團,驚怔不已,老天,你在給我開玩笑嗎?若是如此,他兄弟二人以後如何自處?我以後如何面對安遠兮?
「丫頭?」老爺子見我怔怔出神,出聲喚我,「發什麼呆?」
我回過神,勉強一笑:「我沒事,爺爺。」
「嗯,過兩年就是除夕了,我準備初一給遠兮舉行認祖儀式。」老爺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這之前要先陳情給皇上,還要請些親朋好友觀禮,所以這兩天要辛苦你了。」
「好,我一會兒和德、義兩位管事商量一下,看怎麼準備。」我鎮定了一下情緒,點點頭。雲崢看了我一眼,出聲道:「祖父,葉兒身子不便,這些事交給兩位管事去辦吧。」
老爺子看了看我,唇角勾起來:「丫頭,崢兒還真是護著你。罷了,我一會兒跟兩位管事交待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總覺得老爺子話裡有話,我不好接話,只得笑了笑:「爺爺,你們一路辛苦了,我讓人準備熱水給你們沐浴,您的房間我早就讓人收拾好了。安……,小叔暫時住到『怡園』如何?」
「行。」老爺子點點頭,對雲崢道,「崢兒,你身子不好,回房歇著吧。雲義,你帶二少爺去『怡園』。」
我隨雲崢回房,雲崢握著我的手,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雲崢好涵養,並不當著安遠兮的面對老爺子刨根問底,不知道他面對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弟弟」,是什麼樣的心情?而這個「弟弟」甚至曾經是他妻子的情人。縱然我知道我的一切過往雲崢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我仍然免不了有些心虛。
我垂頭看著地面,任他牽著我往前走,在心裡掙扎半天,怯怯地出聲:「雲崢……」
「嗯?」他站住,轉頭看我,臉上有絲歉然,「我走太快了嗎?」
「沒有……」我趕緊搖頭,忐忑地望著他,「雲崢,你是不是不高興?」
他靜靜地看著我,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微微一嘆:「葉兒,你對我沒有信心嗎?」
「不是!」我急忙否認,頓時後悔起剛剛說的話,我又用現代人的心思來揣度別人,但我的雲崢,永遠不是別人,「對不起……」
「傻瓜……」他輕輕撫了撫我的臉,將我臉側垂下的一縷髮絲捋到耳後,「罷了,我有些累,自己回房,你去祖父那裡吧。」
「呃?」我怔怔地看著他,他淡淡一笑:「你一定還有些疑惑,我清楚你的性子,不弄清楚是不會甘心的。」
我的臉微微有些作燒,雲崢真是太瞭解我了。他鬆開我的手,柔聲道:「去吧。」
他轉身回房,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轉過庭院,再也看不見,才猛地回過神來。轉身往老爺子院子裡走,才踏進院子,見老爺子的隨身小女僮錦兒迎過來,笑眯眯地道:「少夫人,侯爺正等著您呢。」
得,看來老爺子也把我的脾氣摸得清清楚楚,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錦兒進了房,老爺子坐在軟榻上喝茶,見我進去,微微一笑:「丫頭,我就知道你還會倒回來,過來坐。」
我淺笑著走上前去,坐到他的側對面,一個言不由衷的馬屁拍過去:「爺爺真是神機妙算,這世上再沒有比爺爺更聰明的人了。」
「你這丫頭,就是嘴乖。」老爺子半真半假地接受了我的奉承,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說吧,你有什麼疑問,都問出來!」
「爺爺,雲崢身上中的毒,您是不是一早就清楚了?」我開門見山地道,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瞞著雲崢什麼?」
老爺子怔了怔,望著我的眼睛閃過一絲異色,隨即失笑道:「你竟是問我這個?我還以為你是來問我遠兮的事呢。」
「那件事我也會問,但云崢的事更重要。」我心裡有一絲不快,老爺子不會是存心試探我吧?他也是清楚我與安遠兮的事的,這會兒把他帶回侯府,難道怕我跟他糾纏不清麼?
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丫頭,你既然這樣問我,恐怕對崢兒身中的毒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吧?」
「爺爺何必搪塞我。」我靜靜地看著他,淡淡地道,「我們總歸是一家人,難道爺爺對家人還要用對外人那套虛與委蛇嗎?」
我對雲崢那份心,比起你來只會多,不會少。安靜地用眼睛堅定地傳達著這個信息,老爺子緩緩地摸著下巴上的鬍鬚,半晌,微微點了點頭:「不錯,我對崢兒身中的毒,早就清楚了,那是南疆的奇蠱『無憂蠱』。」
「是您讓傅先生對雲崢作隱瞞的?」我繼續求證,見他頷首,我微微點了點頭,證明易沉諳和我之前的猜測都是正確的,傅先生的確是按老爺子的吩咐做事,不是心懷叵測。弄清這一點,我對傅先生的戒心才算是放下來。
「爺爺既然知道雲崢中的是不能動情的『無憂蠱』,當初為何要讓我嫁給雲崢呢?」即使雲崢娶了我未必一定會愛上我,但以雲崢的性格,肯定會善待我,最少會拿我當朋友,這一樣會加重雲崢的病情,老爺子即使看中我有點經商的小手段和一些新奇點子,想讓我幫他,也可以有別的法子,比如可以花重金請我當個幕僚什麼的,何必一定要冒險讓雲崢把我娶進門呢?
「我就知道最後一定瞞不過你這丫頭。」老爺子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中卻透出幾分得色,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瞞你。我讓崢兒娶你,是因為崢兒只能娶你。」
我蹙起眉,越發不解。老爺子笑了笑:「你既知道崢兒中的是『無憂蠱』,怎麼解蠱,想必也知道了吧?」
我點點頭。老爺子看著我,緩緩道:「你既知道中了『無憂蠱』不能動情,那也該知道『無憂蠱』會損傷中蠱者的生理機能,使其不能有子嗣。」
「老爺子是懷疑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雲崢的?」我心裡有點冒火,對他的稱呼也不客氣了。誰知道老爺子一點也不以為忤,反倒笑了:「錯了,這個孩子一定是崢兒的,而且,也只有你能懷上崢兒的孩子。」
我蹙緊了眉,越發不解,但心中隱隱知道,我前些日子理不清的那些紛亂的線頭好像馬上就要連起來,真相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為什麼只有我才能懷上雲崢的孩子?」
老爺子看了我一眼,伸手指了指我的脖子,緩緩道:「因為你有這塊蟠龍墨玉。」
我驀地瞪大眼睛,老爺子不理會我錯愕的表情,接著道:「古書記載,蟠龍墨玉是上古天人取經過地火粹煉的黑曜晶石琢磨而成,乃仙家寶物,極度闢邪。當年為了崢兒中的蠱毒,我曾用了些手段逼迫苗疆蠱王說出解蠱之法,蠱王說既然施蠱者已死,另一個解蠱的法子,讓中蠱子服下與心愛之人孕育的愛情結晶的紫河車,只是一個傳說。因為中了『無憂蠱』的人根本不可能生下孩子,除非中蠱者的愛人擁有闢邪的神器。這些年,老夫讓人查探不少闢邪神器的資料,而蟠龍墨玉,則是闢邪的仙家至寶,但一切都只限於古籍的記載和民間流傳的傳說,從來沒有人知道這世上是否真的有蟠龍墨玉,直到去年我在回滄都的官道上遇到你,丫頭,我一眼就看出你脖子上那塊黑玉,與古籍中記載的蟠龍墨玉實在是太像了,於是就對你上了心……」
我呆呆地聽著,心裡實在是太震驚了。原來冥焰給我的這塊黑龍玉叫「蟠龍墨玉」,我現在才知道它的名字。說它能闢邪,我還是深信的,畢竟這玉的確是仙家之物,而且我多次見識了它的異能,它在水中助我呼吸,它對有輻射的玉枕示警,無一不顯示它的闢邪功能。這塊黑龍玉的材質是黑曜石嗎?我只知道黑曜石是火山熔岩迅速冷卻後形成的非純晶質的天然玻璃,像黑龍玉這樣純黑如玉的,恐怕是萬中無一。傳說黑曜石極度闢邪,能強力化解負能量,放在煞氣較重的地方,可以闢邪擋煞,做成佛像,效果更是上乘,我那時空的古代許多佛教文物中,就有用於鎮宅或闢邪的黑曜石聖物或佛像。如果黑龍玉的材質真是取自黑曜石,又經過仙人雕琢,它變成老爺子口中的避邪至寶,也是合情合理。
「原來這才是你千方百計想讓我嫁給雲崢的真正原因?」我喃喃地道,有些想笑,終是沒有笑出。原來是因為這塊黑龍玉,我還以為,我葉海花真是什麼「機智聰敏、慧質蘭心」,讓見多識廣的永樂侯也讚不絕口,巴巴地給孫子討回去做媳婦兒,原來真正的原因在這裡。換成另一個人擁有這塊黑龍玉,永樂侯絕不會在我身上花心思,老實說,這個認知真的挫傷了我作為一個現代人的自尊。
「丫頭,你不會以為爺爺在你身上動了這麼多心思,只是想利用你吧?」老爺子這話純粹是找抽的,此地無銀三百兩!我抬眼看著他,淡淡地道:「如果是為了雲崢,我不怕被人利用,我只怕沒有被人利用的價值。」
老爺子神情一震,看著我若有所思。我的唇角淡淡一揚,我不是不介意被人利用,當成白痴耍得團團轉,只是,如果這一切是為了雲崢,我甘心被人利用,因為我願意為雲崢,付出我的一切。
我將決定催生之事告訴了老爺子,因為若得到了他的配合,這件事將會進行得順利一些,我還讓他幫我隱瞞雲崢。老爺子看我的眼神少了些探究,多了幾分震動,想必是心中有愧,語氣帶上有兩分不安和小心翼翼,慎重允諾道:「丫頭,你放心,就算是遠兮回來,也不會動搖崢兒的世子之位,以後你的兒子也一定會是小世子。」
我衣袖底下的雙手有些抖,拳頭握得死緊,如果他不是雲崢的爺爺,我真的想抽他幾嘴巴。他以為我做的這一切,只是想保住雲崢的世子之位,保住我的榮華富貴麼?這些所謂的豪門貴族,腦子裡原來真的只會想這些,只能想這些?我早該意識到,他當初既然會以南疆蠻夷粗鄙不堪未通教化的理由反對綺羅進門,又怎麼會讓我這樣淪落風塵的女人嫁進侯府?他表面上對我讚不絕口,只怕心中仍然存有芥蒂,如果不是因為我有黑龍玉,他怎會讓我這種出身的女人嫁給雲崢?
我的唇角浮上一抹輕嘲。老爺子當初,恐怕僅僅是想得到這塊黑龍玉吧?什麼考驗我能否成為雲家的當家主母,設下那個讓我失貨的圈套,其實他最初的目的,只是要這塊黑龍玉,怪不得那個林老闆要讓我用玉抵債。連那滄都府衙大牢內的龍婆,恐怕也是老爺子安排的,就是聽我說那玉施過咒根本拿不下來,所以才讓龍婆去拿吧?只是他沒想龍婆竟然被嚇瘋了。他想了這麼多辦法,設了這麼多計,仍是不能拿到我脖子上的黑龍玉,所以最後只得妥協,讓雲崢娶我。
不是不悲涼的。對於一個努力在困境中掙扎生存的人來說,我剛剛意識到的這些事,無異於在嘲笑我所做的一切是沒有意義的,無論你怎麼努力,你的出身、你的過去,是抹煞不了的,這世上,誰都輕賤你,誰都可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控制住雙手的顫抖。好在,好在我有雲崢,無論如何,這世上終還是有一個愛我知我懂我憐我惜我的人,為了這個人,就算要我付出我的生命,我也願意。
「我倒希望雲崢不做這個什麼世子,只要他身子健康,比什麼都好。」我緩緩地平息心中的怒火,「爺爺既然又找回一個孫子,以後就讓他多承擔點雲家的生意,讓雲崢少勞點心。」
老爺子聽我這樣說,眼中略微一詫,似笑非笑地道:「丫頭,你倒大方,哪家的長房不是死死抓著手中的權力,就怕被分割。」
我冷冷一笑:「如果合適,把這侯位傳給小叔也行。」我只要雲崢平安健康。
「那怎麼行!」老爺子將手一揮,搖頭道,「永樂侯代代世襲,爵位只傳給長子。遠兮雖然也是我的孫子,但到底是庶出,再加上他母親的事,我是絕不會將爵位傳給他的。再說崢兒這些年吃了這麼多苦,這個爵位也是對他的補償。」
補償?雲崢真的稀罕這個爵位麼?從嬰孩時期便一直受著蠱毒之苦,雲崢其實對這些身外之物看得極淡吧?羈絆他的,不過是對雲家的一份責任,和對老爺子這份親情。一想到初遇雲崢,從他的琴音裡感受到的那份入骨的寂寞,我的心就忍不住抽痛。
「安大娘有什麼事?」我有些想不通,簡單地問,「安遠兮怎麼成了父親的兒子?爺爺又是怎麼知道的?」以當初雲弈對綺羅的用心,怎麼還會背著嬌妻美妾又惹出一段情債?我想起安大娘身上那份從容的氣質,以前就料想到她的出身恐怕不簡單,沒想到竟然與雲崢的父親有感情糾葛。
「安大娘?」老爺子看著我,笑了笑,「原來你還以為遠兮是安大娘的兒子?」
我怔了怔,老爺子這話大有玄機:「難道不是?」
「遠兮是綺羅的兒子。」老爺子拋出一個重磅炸彈,差點讓我震驚得從軟榻上站起來:「什麼?」
「遠兮是綺羅的兒子,安大娘只是遠兮的養母。」老爺子見我滿臉的不可置信,重複了一遍。我仍是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懷疑地道:「可是,雲崢告訴我當初綺羅死時,還沒有臨盆呀。孩子不是已經死在腹中了麼?」
「當初綺羅死時,的確沒有臨盆。」老爺子點點頭,「綺羅下葬後的次日,遇到安大娘去墳地拜祭亡夫,聽到新墳裡傳來嬰兒的哭聲,這安大娘也是膽大,請了幾個農夫刨開墳,開棺一看,棺內的女屍裙下,竟然有個活生生的嬰兒,安大娘見那孩子生得可愛,正好自己守寡無子,就把孩子抱回去,撫養成人。」
「她對這麼詭異的事不感到奇怪麼?那孩子怎麼會在墳墓裡生下來?她不知道那墳裡埋的是侯府的如夫人?那孩子是侯府的小少爺麼?」我疑惑道,覺得這事不是那麼簡單,連珠炮似地發問,「安大娘既然有心敢刨墳,好奇心也應該很重才是,就這樣把孩子抱回去?也不幫忙問問這裡埋的是何人?那些農夫見到這種怪事也沒傳言?」
老爺子聽到我一連串的發問,臉色有些尷尬,輕輕咳了一聲,倒也沒作隱瞞:「綺羅當初犯下這樣的罪行,是不可能葬入雲家的私人墓地的。玉瑾心裡怨恨綺羅和弈兒,打發人將綺羅隨便埋到郊外的亂葬崗,甚至不准立墓碑,就是不想讓弈兒找到綺羅的墓,所以外面沒人知道那墓裡埋的是誰。再說家醜不可外揚,侯府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會宣揚出去,安大娘就算想幫孩子找親人也不可能找到,何況她還存了些私心,想自己留下這孩子,就給了些錢給那些農夫,讓他們保密。」
玉瑾只怕是得了老爺子的默許,才敢如此做吧?否則雲弈怎麼可能會找不到綺羅埋在何處?若是老爺子插了手,這情況又不同了,想必當時,老爺子也是很氣恨綺羅的。我看著老爺子的神色,知道他不會細說當年那些內幕,笑了笑,道:「那老爺子是怎麼跟小叔相認的?」
「認出他也不費什麼事。」老爺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道,「他與綺羅長得有九分相似。」
怪不得白玉瑾一看到他就瘋了,我想起當初白玉瑾見到安遠兮時那恐懼的表情,若有所思。之前我對雲崢這位脾氣暴戾乖僻的母親,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感,可是自從知道當年那些事以後,才知道真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如果不是被丈夫背叛,被綺羅害了自己的兒子,她也不會變成這樣吧?這些年眼見著兒子受苦,雲崢與她的母子關係又那麼淡漠,她心裡的苦我完全能夠想像。也許她心裡還很自責,她再乖僻,到底還是雲崢的母親,不可能不愛他的。如果不是她衝動地殺了綺羅,也許雲崢身上的蠱能解也說不定。她日日受著折磨,在眼到酷似綺羅的安遠兮時,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安大娘怎麼會承認呢?」她既然隱瞞了這個秘密這麼多年,僅憑長相根本不可能讓她承認的。
「遠兮身上有一塊玉,是當年弈兒親手雕刻,送給綺羅的,綺羅一直把它戴在身上。」老爺子淡淡地道,「安大娘也承認了,那塊玉是她從綺羅的屍身上取下來,想留給遠兮的。」
我想起老爺子第一次到我鋪子裡來,見到安遠兮,就直愣愣地盯著他身上那塊玉瞧,原來那時候老爺子就知道安遠兮的身份了。只聽到老爺子繼續道:「就算沒那玉,安大娘想否認也不可能,遠兮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據,只要滴血驗親,立即就能真相大白。」
滴血驗親?黑線啊!這法子真的有用嗎?原來古人真的有用這法子來驗明血緣?突然想到皇帝不知道是不是用這個方法驗明了蔚相的正身?我心裡有些發怵,如果皇帝把我和蔚家大哥的血拿去驗一驗,不也就真相大白了?我的靈魂雖不是蔚藍血,可這身子是她的呀,我到時還否認得了麼?
拋開這個令我心驚肉跳的想法,我強笑道:「小叔知道當年的事,不恨雲家麼?怎麼肯回來?」
「恨?」老爺子看著我,古怪地笑了笑,「你呢?你知道是他母親害得崢兒這樣,你恨他麼?」
我怔了怔,恨安遠兮?這基本上是我不會考慮的問題。搖了搖頭,我輕聲道:「稚子無辜,我為何要恨他?再說,雲崢現下也有救了。」
「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了。」老爺子臉上浮出笑容,「其實有些事,告訴他也沒有什麼好處,遠兮不清楚當年的事,我只說綺羅是得急病死了,你記住了。」老爺子慎重地交待。我點點頭,笑道:「那爺爺是何時與小叔相認的?他不是離開滄都,不知所蹤了麼?」
應該是在安遠兮腦袋受傷之後吧,因為之前我整天與他在一起,不可能不知道這事。果然,老爺子臉上帶上幾分不以為然,輕哼道:「他的行蹤在我的監控之下,能失蹤到哪裡去?我是在你和崢兒婚後與他相認的,不過他最初也給我鬧了陣彆扭,不肯認祖歸宗,我頗費了些力氣,才把他勸服了。如今遠兮回來了,你又有了身孕,咱們長房的人丁眼見著就要興旺起來了……」
被老爺子盯上的人,自然跑不脫,何況老爺子還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休的人,他當初那樣反對綺羅,但從我今天觀察他對安遠兮的態度,卻親善得不得了,不知道是真心疼他,還是另有目的。但老實說,老爺子最後那句話令我冒出一個讓人感到很不愉快的想法,雲崢當時能不能解蠱,還是未知之數,他與安遠兮相認,也許是怕雲崢命不久矣。一想到這裡,我就有些不快,起身道:「爺爺,我沒什麼事兒了,不擾你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