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你????」
在顧勝男那破天劈地的驚呼聲中,他艱難地爬了起來,這個時候竟然還笑得出來,即便這笑容看的人都疼:「顧……顧老師,晚上好。」
顧勝男看著面前這個可憐兮兮的男人——不正是路晉的助理麼?趕緊做賊心虛地把手裡的平底鍋往旁邊一扔。
小助理像是頭暈站不穩,顧勝男立即上前扶住他:「你你你……你沒事吧?」
「沒。沒事……」可孟新傑話音剛落,就有一掛鮮血從腦門正中央流了下來,孟新傑感受到這股熱流,下意識地抬手一抹,低頭瞅瞅手上的血,兩腿一蹬,暈了。
等120的急救車把昏迷的孟新傑送往醫院,已是十幾分鐘後的事了,顧勝男焦急地坐在擔架旁的矮凳上,看著擔架上的孟新傑,心裡一直在默默祈禱:你別死啊!我可不想坐牢!你快醒醒啊!
昏迷中的孟新傑似乎聽到了她的祈禱,竟在這時顫抖著睫毛,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顧勝男見狀,立即撲了上去:「你終於醒了……我真怕自己剛才一平底鍋就把你拍去見了閻王。」
孟新傑尷尬地朝她笑笑:「我剛才昏倒是因為我、我暈血……」
聽他這麼說,顧勝男終於鬆了口氣。可孟新傑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徹底沒了力氣,張張嘴,似要繼續說些什麼,顧勝男聽不清,只好把耳朵湊到他嘴邊。
這回她終於聽清了他正氣若游絲地說些什麼——
「可不可以麻煩你,把你今晚做的吃的送到……」
他報了一個酒店的地址給顧勝男,顧勝男就算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提出這樣的請求,但分毫都不敢怠慢,立即掏出手機準備記下地址:「你再說一遍,我記下來。」
孟新傑艱難地重複起來:「明庭酒店A區店1734號……」
剛說到這裡,他低眼瞄到顧勝男拿手機的那隻手上的血跡,0.5秒後,他兩眼一白,0.1秒後,他又暈了。
顧勝男當即嚇得手機都拿不穩了,趕緊把手上的血跡擦到自己的衣服背後,之後才敢伸手晃他的肩膀:「孟助理?孟助理!」
這回任她怎麼呼喚,孟新傑也不醒了。
顧勝男送孟新傑進了醫院,辦好了手續之後,才記起孟新傑對自己的囑託,不由得心裡默念:明庭酒店A區店1734號房?
為了逮住這個賊,顧勝男今晚特地做了三道涼菜、三道熱菜,她回了趟家,半小時後帶著今晚做的「誘餌」們到達了明庭酒店A區店的17樓。
孟助理、食物……種種證據都把這次盜竊事件的矛頭指向了某個人。顧勝男走出電梯,走向1734號房的路上,心中一直唸唸有詞:路晉啊路晉,肯定是你指使你助理做這些事的,小助理都被你害的進醫院了,還不忘囑咐我給你送菜,小助理對你絕對是真愛啊!
來到1734號房門外,顧勝男正欲狠狠地拍門,不料掌心一摁在門板上,原本就虛掩的門竟就這麼被她拍開了。
顧勝男一愣。想了想,索性悄無聲息地進了屋。
整整兩層樓的套房,顧勝男躡手躡腳地來到客廳,發現周圍空無一人。豎著耳朵仔細聽,似乎不遠處的套間那裡有動靜。
確定了聲音確實是從套間裡頭傳來的,顧勝男立即挺直了腰桿,以自認為最「大爺」的方式大步走了過去。
可剛走到套間門邊,她就不得不停下了——
因為裡頭傳出來的,並不是路晉的聲音。而是顧勝男十分陌生的女聲:「如果你真的如你自己所說,對路家一點企圖都沒有,就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從這個女人的音色來辨別,似乎是個頗有些年紀的女性。字裡行間中嗅得出明顯的敵對心態。顧勝男正貼著套間外的牆壁琢磨著這到底是不是路晉的房間,路晉的聲音卻在這時悄然響起:「你倒是說說,路家到底有什麼值得我圖的。」
這分明是路晉的聲音,可……為什麼他語氣中的嘲諷和冷酷會使她覺得如此的陌生?
顧勝男不由得屏住呼吸。
顯然門內的這一對男女正進行著某種博弈,很快那女人淺聲笑起來,但這笑聲分明就是不屑:「話說的太直白可就難聽了,我知道你兩個月前剛到B市的時候,老爺子找過你,一個月前你走了,回上海了,我以為事情就到此結束了,沒想到你又突然回來了,這回住的還是我們明庭的酒店,你存了什麼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但是我也明確告訴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別想踏進路家半步。」
什麼意思?
顧勝男心裡嘀咕著:明庭酒店?路家?路晉?以及……
明庭酒店的老闆路明庭!!!!
某狗血電視台曾熱播過一段時間的狗血言情劇的橋段幾乎要在顧勝男的腦中呼之慾出了,突然這時——
套間的門在顧勝男眼前豁然拉開。
只見一個梳著一個十分優雅的髮髻的約莫50歲左右的女人出現在顧勝男正對面。偷聽就這樣被逮了個正著,顧勝男當即嚇得兩腿發軟,自己剛才走神的太嚴重,竟然都沒有聽見這位中年女士的腳步聲?
該女士見到顧勝男,微微的一愣,卻全然不似顧勝男這般忘了顧忌形象,而只是不悅地看了顧勝男一眼,什麼也沒說就徑直離開了。留顧勝男一人,看著面前這道大大敞開的套間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糾結地咬了會兒指甲之後,顧勝男終於決定回到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等一會兒,等路晉自個兒從套間裡出來並發現她,或許那樣的話就沒那麼尷尬了……
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
顧勝男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盛菜的保鮮盒規規矩矩地排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心裡琢磨著:他怎麼還不出來?
二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
顧勝男摸出手機看看時間,雙手拿著手機,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手機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心裡怒罵:該死的你該不會打算一整晚都呆在裡頭不出來吧?老娘明天可是要一道早趕上班的人啊!
三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
顧勝男猛地咬牙站了起來,不等了!
快步走到套間門外,想也沒想就踏了進去,剛踏進一腳,套間裡突然傳來一聲——
「砰!」
玻璃碎裂的聲音。
顧勝男當即嚇了一跳,剛邁出去的那隻腳也下意識地收了回來。剛收回腳,裡頭接二連三地傳來「噼裡啪啦」的迸裂聲。每一聲崩裂聲都足以讓顧勝男的小心肝顫三顫。
終於,房間裡徹底歸於平靜。
顧勝男就這樣僵立在門邊足有5分鐘,終於在是要拔腿就跑還是要進去看看情況之間選擇了後者,踏進去的那一刻,猶如當年踏進高考考場的心情——視死如歸。
走進套間的第一眼就看見一地的破酒瓶。紅色的酒,棕色的酒,透明色的酒撒得地毯上到處都是。
顧勝男的視線漸漸上移:一隻高腳凳,進而是踩在凳子腳踏上的一隻打了石膏的腳,最後視線才落到了正自斟自飲的路晉的臉上。
她可從沒見過路龜毛真正發怒時的樣子,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地的酒瓶都是他砸的,可這個左手拿著一支酒杯、已經拆了固定架的右手正拎著半瓶威士忌的男人,分明頂著一張路晉的臉。
只不過這張臉比平時的路晉看起來更加……
悲傷。
顧勝男小聲喚了一聲:「喂!」
他肩膀僵了一下,但隨後便置若未聞地為他自己又倒了一杯,顧勝男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繞過一地的玻璃渣來到路晉身旁。
仰頭看看吧檯對面牆上的空酒架,顧勝男有理由懷疑原本在酒架上的酒都被這男人或砸或喝了,顧勝男不忌憚都不行,她可不想像這些碎酒瓶一樣,死了都沒個全屍。不敢惹他,於是乎顧勝男連聲音都變得輕柔了:「我……給你帶了下酒菜。」
顧勝男離他還有一段距離,就已經聞到他鼻尖溢出的衝天酒氣,他的眼神似乎也在酒精裡浸了許久似的,一片迷濛,顧勝男覺得他應該是醉的不輕,可當他聽到有菜吃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還是猛地就亮了一下——
顧勝男終於在面前這個男人的身上找到了屬於那個純良無害的路龜毛的屬性,好歹是鬆了口氣,可聲音還是十分輕柔,不敢有半點怠慢。
她試著拿走他手裡的酒杯和酒瓶,路晉抬頭看了她一眼,竟然是麋鹿一樣的眼神,顧勝男頓時就母愛氾濫了,一邊取走他的酒杯一邊哄他:「有雞脯沙拉,什錦肉凍,冷烤裡脊,雞蛋鯡魚泥子,鴨肝泥……」
顧勝男一邊報著菜名,一邊攙扶他走出這一片危險的碎玻璃地,直到把路晉安全的領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顧勝男替他打開茶几上那六個保鮮盒,她之前報的菜名足有二十個,明眼人一看這保鮮盒的數量就知道她在撒謊了,但很顯然路晉已經醉的連話都說不出了,顧勝男覺得自己矇混過關的幾率還是很大的,替他叉起一塊雞脯肉,把叉子送到他手邊要他拿著。
路晉看看她,看看叉子,又看看她,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七指肋骨羊排……」
喝醉了要求還這麼多!非得指定七指肋骨羊排這種工序那麼複雜的菜!真是難伺候!顧勝男咬牙切齒地閉一閉眼,壓下了脾氣,睜開眼之後才得以繼續裝出柔聲細語:「這個也很好吃的。」
說著就把叉子舉到他嘴邊,做個張嘴的姿勢:「啊!」
他歪頭想了想,看了看顧勝男,慢慢舉起手,握住了叉子。他終於肯乖乖聽她的話了,顧勝男鬆口氣,完全沒有發現他握住叉子的同時,也等於握住了她的手。
而在顧勝男意識到自己的手被他連同叉子一同握住,想要悄悄地把手抽回來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她剛一往自己這邊的方向抽手,對面的醉鬼就猛地扯住她的手把她拽了過去。
顧勝男的第一反應是:尼瑪一嘴的酒氣!老娘要被熏醉了!
不對!她怎麼會感受到滿嘴的酒氣?
顧勝男這才猛地意識到,他吻住了她。密密實實地、毫無間隙地、不容人反應地,吻住了她……
腦子裡頓時閃回一個畫面,微微搖晃著的維多利亞上,她捧著某個男人的臉死乞白賴地吻著,任對方怎麼推,她都不撒手……
而此時此刻的情況是,在這柔軟的沙發上,這個男人捧著她的臉,死乞白賴地吻著,任她怎麼推,他都不撒手。
「路晉!!喂!喂……唔……」
這個男人剛拆了固定架的右手怎麼比受傷前還靈活了?一下子就竄進了她的T恤下襬,焚燒她的皮膚。
不對!她是怎麼知道他的右手在受傷之前有多靈活?她之前又沒嘗試過……
顧勝男迷迷糊糊地想著這些不找邊際的問題,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胸衣的後扣都已經被那靈活的手指給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