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長哨無法吹響,徐威心裡發了急,連忙催馬攔住了公主:「公主,情況不妥,我們還是先回轉吧!」

說著便叫自己身後的人準備回轉。

那樂平公主正在興頭上,哪裡肯撤,便是瞪著眼兒嬌斥著:「快些給我閃開!皇家獵場,戒備森嚴,哪個賊人敢來造次?」

徐威一咬牙,心知此時若是再聽了著刁蠻公主的,若是出了差池便是滿門抄斬的死罪了。於是他大聲喊道:「護送公主回撤行館!」

就在他話音未落時,一支長箭直射了過來,將徐威身旁的一名侍衛利落地一箭刺穿了額骨,翻身落馬抽搐了幾下,便氣絕而亡。

徐威立刻抽出寶劍,大聲高喊,想要把後面的人馬叫過來,可是整個林子裡出了鳥兒撲稜稜飛起的聲音再無別的回聲。

侍衛們立刻護送著公主準備退出林子。

緊接著,又有四五支短箭襲來,接連有人受傷。而尉遲飛燕早在第一支箭飛來的那一刻便翻身下了馬,這是父親傳授給她的保命的經驗。

她蹲在馬肚子下,順著箭勢方向查看,差不多能摸出偷襲者的方位在三處,成半包圍的趨勢,而偷襲者的目的顯然是封住他們的退路同時製造慌亂。可是射出的這幾次箭都離公主很遠,顯然來者有些活捉公主的意圖。

看到這裡,她朝著正指揮著侍衛抽出寶劍抵擋著冷箭的徐威喊道:「徐統領,別往後撤,朝著我們左邊的山嶺水閘那撤退!」

徐威聽到了她的喊話,略一猶豫,馬上決定聽從尉遲飛燕的話。

他曾經在護送十二歲的尉遲小姐返回軍營時,遭遇了敵人的埋伏,正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當時的急中生智巧妙利用地勢反擊,讓眾人擺脫了被俘的厄運。

這一次,他決定再相信這位尉遲將軍的女兒一次,希望她的直覺能讓大家倖免於難。

果然,當他們不再後退的時候,暗處的冷箭終於停止了。

這時茂密的林中樹葉開始嘩啦啦的響動,不知何時風向改變,一股東風朝著飛燕他們的方向吹來。

有幾名黑衣突然現身,手裡拿著一隻粗長的如同水煙一樣的竹管開始猛力地吹動。從哪竹管裡冒出了一股股白色的濃煙,順著一陣剛好刮來的大風夾襲了過來。

徐威也是見過陣仗的,立刻高喊:「屏住呼吸,不要吸進去迷煙!」

幸好他們所在的位置離那水閘不遠,跑了幾步便到了,急匆匆地用各自懷裡的巾帕,或者是頭上的頭巾打濕摀住了口鼻後,徐威見飛燕指了指一旁的原木堆,立刻心領神會,便用力砍掉捆一旁原木的繩索,讓木頭滾落下來形成天然的屏障這些水閘前擺放的圍場僕役砍伐的原木,此時倒是派上了大用途。

徐威放倒了原木後,便命令剩下的十幾名侍衛拉開弓箭嚴陣以待。

此處地勢較高,濃煙漸沉,倒是吸不進口鼻裡。水閘之後便是靠山的瀑布,也無須擔憂後方偷襲。可是這樣一來,他們便成了甕中之鱉,只待來者圍剿了,要知道他們手裡都是打獵之用的小弓,射程不遠,又用的差不多了,怎麼能抵抗得了敵人的暗箭冷槍?

樂平公主方才吸了些迷煙,有些搖搖晃晃,在一旁侍衛的服侍下喝了些水,這才緩了過來,待看清了他們所處的位置後,又氣又急,衝著徐統領大罵道:「遇到刺客,竟然不趕緊後撤,跑到毫無退路之處,當真是跟那刺客是一夥的嗎?」

剛罵到這,她忽然又想起方才好像是尉遲飛燕出身喊著要來這裡的,便朝著飛燕怒目而視,大罵道:「你個深閨的婦人懂個什麼,胡亂的瞎喊!若是脫險,定要把你綁了去見父皇……」

「閉嘴!」尉遲飛燕連看都沒有看她,只是短促地命令道,然後又對徐威低語道,「徐統領,我不熟悉這圍場,但是按照腳程估算,從圍場的行館到達這裡是不是需要一炷香的時間?」

徐威想了想點了點頭。

「好!那麼我們只需要堅持一炷香的時間等待援軍即可……」說完,她又問道,「誰的身上有火石?」

一旁的一個侍衛立刻遞過了火折子。飛燕接過了火折子後,轉身對公主說道:「請公主將鞭子借來一用。」

樂平公主直覺得此時的尉遲飛燕,與往常在父皇與哥哥面前見到的那個低眉順眼的小婦人不大一樣了,那雙鳳眼在這危機的時刻,竟然閃爍著說不出的光芒,這樣的銳光,她在自己的父兄的眼中見過,那是大戰將至時,身為將帥者無法壓抑的極致的興奮。正是這眼裡的近似狂熱的精光,讓這個清秀的尋常小婦人整個人都為之一變,竟有種說不出的氣場與威嚴。

她本想說:「大膽,竟是敢管本宮要鞭子!」可是被那毫無避諱的眼神直盯著,嘴裡竟然也如同中了迷藥的身體一般有些發軟。

鬼使神差間,她便真聽話地將自己腰間別著的鞭子解下遞了過去。飛燕接過長鞭一看,自己看得不錯,果然是泓麟木的鞭柄。

這種木頭極為罕見,生在北方的密林裡,樹身不高,質地軟中帶硬,很適合用來製成武器的手柄,但是這種木頭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特性,那便是浸水點燃後,能發出紅色的濃煙,煙體濃稠,風吹不散。

現在長哨不管用了,只能點燃濃煙求助。

對方使用的是偷襲包抄放冷箭迷煙的手段,也是變相說明對方的人馬並不多,所以只要行館的兵馬一到,自然能嚇退這些偷襲者們。飛燕便打著火折子,邊在心裡默默盤算著。

當浸濕的鞭柄放在一堆半乾的樹枝上點燃後,立刻發出了沖天的深紅色的濃煙,如同一條通天血路直入雲霄。

隱藏在暗處的刺客們一看到那紅煙,顯然也明白了對方的算盤。他們本來欲速戰速決,準備趁著這幫子宮中的禁軍們被冷箭弄得自亂陣腳之際,讓他們定在原地再釋放迷煙,以逸待勞。卻沒料到這十幾個深入包圍圈的侍衛們反應竟然是這般的神速。轉眼間便轉移到了最有利的地形,利用水源解了藥性,並設下了屏障,甚至發出了古怪的紅煙信號。

這一切都大大超脫了他們的原計劃,當真是讓人羞惱。

為今之計,竟是不能活捉了,便是砍下那公主的首級也不枉此行。做了這樣的打算,釋放的冷箭便再不留情,雖然大部分的箭都被原木擋住,可是依然有一部分穿了過來,又有侍衛接連中箭,徐威將公主與尉遲飛燕安頓在了水閘狹窄的石門閘口處,倒是暫時抵擋了射來的冷箭。

飛燕在石頭的縫隙間,看到了有將近三十多名黑衣人從林中出來,有幾個異常矯健地爬上大樹,準備從高處向水閘這裡放箭。

糟糕!若是真讓他們上了高樹,那水閘處便真成了毫無遮攔與退路的葬身之所了。

而此時,剩下的黑衣人則手拿盾牌頂著徐威他們射的弓箭朝著原木屏障這邊奔來。

樂平公主的父兄雖然都是馬背上打來的天下,可是她本人卻是養在閨閣之內,並未上過戰場。

此時的她混不見了平日裡的刁蠻,在一陣的喊殺聲裡嚇得渾身瑟瑟發抖,緊緊地拽住了一旁飛燕的衣襟。尉遲飛燕這時回身望向了公主,又看了看附近的地勢。

此處堆積著原木還有石塊,原本是另挖了水道,準備修建一處依傍著瀑布,有河水環繞的假山涼亭,供貴胄們打獵休憩。所以那水閘便是根據旱澇季節,調節水位之用,免得淹了登上涼亭的小橋,反而煞了風景。此時工程只進行了一半,地上也只有一道一人深的地溝,直通向不遠處的河流……

飛燕看罷,用手拍了拍公主的手背,輕聲問道:「公主可會泅水?」

「……會些,你又要怎樣?」

尉遲飛燕定定看著已經逼近原木的刺客們,鎮定自若地說道:「水漫金山!」

就在黑衣刺客將要翻過原木的時候,徐威他們突然一起施力將原木滾落,朝著奔過來的黑衣人砸去。

而與此同時,水閘門的鐵鏈也被拉了起來。

前幾日暴雨,所以水閘拉起,倒是囤積了不少雨水,當水閘拉起的那一刻,幾十名侍衛連同公主都各自抱著一截事先準備好的浮木,順著噴湧而出的水流,沿著挖出的水道,如一葉葉輕舟一般快速地快速地離開了被黑衣人重重包圍的險地衝進了大河之中。有那站在溝渠裡的黑衣人,也被突然而至的大水抽得轉眼間沒了蹤影。

就在她落水迅速衝出偷襲者的包圍圈時,一個落水的黑衣者掙扎著四肢在她的身旁被沖得失了方向。

就在這一刻,她清楚地看到這名黑衣人的脖子上有一枚半殘的虎牙刺青……那是白露山當地的族裔——擅長偷襲圍獵的通古族部的族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