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到這個關口,驍王如何品評不出這話裡的陣陣酸意?

自從回府來就一直忍耐著的火氣竟是奇跡般的消失了。他一把抱起了冰著臉兒的美人兒,笑著言道:「本王盡已經是被愛妃搓摩遍了,如此殘花敗柳,就是南海慈悲的觀音菩薩也難將以將這副身子超度成童子之身,卻不知尉遲施主能不能做個肉身菩薩超度超度本王?」

說著便要在那香唇印上一吻。飛燕卻是略一偏臉兒,讓那吻空落到了腮邊:「飛燕入府時便自知在這府宅裡的身份,一直恭謹伺候著殿下的衣食,殿下待飛燕也是入了真心,還請殿下施恩,將這幾許的真心的記憶留存在妾身的心底。若是愛意減淡便是讓它盡散了,以後妾身依然會盡心伺候殿下的起居,但是……就莫要再讓妾身去伺候枕席,有了新人填補,殿下也是不會寂寞的,飛燕只此一願,還望殿下成全……」

驍王故意繃臉道:「燕兒心細,都盡安排得妥帖了,可是本王若是想燕兒了可該如何是好?

前腳兒點惦念著娶新,現在卻一本正經地說著想著自己。飛燕的手緊緊地握住,指甲拚命地摳弄著自己的手心,驍王卻是眼尖,一下便看到了,立刻皺眉將那手掰開,看著手心紅紅的模樣,再也沒了逗弄她的心思了。

「父皇要本王迎娶的乃是宮中虞貴妃的親妹,虞家的二小姐。」

飛燕聽到這話,頓時瞪大了鳳眼,之前的憤懣俱是被嚇得退散開了,真是有些不敢相信:「皇上……他怎麼會這般去做?」

驍王用鼻尖去輕輕碰在飛燕的鼻尖,說道:「還是燕兒關心我,想著在菩薩面前為我禱告。」

這話雖然是玩笑,可是卻讓飛燕的心裡一顫。那霍家的情形,她是看在眼裡的。也是難為了霍尊霆,自小養在端木先生那樣的人家,又回到霍家該是怎樣的煎熬。

若真是個體弱多病的,恐怕是那位沈皇后恐怕也是沒有為兒祈福的心思吧?

以前她便發覺,驍王對待其他的霍家人的都是不親近的,總是隱約隔著些什麼,可是他待那年幼的小公主又是極好的,可見並不是他不願親近自己的親人,實在是這相處之道出了岔子。

就拿皇上的這返指婚來說,怎麼看都是要讓驍王鬧出天大的笑話來。

想到這,平時深沉威風的男人頓時有幾分惹人憐愛疼惜了,便是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驍王不知這佳人生出的乃是慈母的心思,也覆住了她的手,笑著說道:「側妃可是願意幫助為夫一起』恭迎『正妃?」

飛燕眼波流轉,微微歎了口氣:「卻不知夫君是要請神還是送神」

皇上的聖旨未下,可是已經是四方潮湧了。

除了虞家人外,沈皇后是第一個得信兒的。可是驍王卻避而不見,這不光是讓沈後憤怒,更重要的是她也是捉摸不透這個兒子的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麼。

皇帝色迷心竅,嬌寵虞貴妃沒了邊際,難道這二皇子也跟著昏了頭腦,要跟父皇結成連襟不成?

第二日早朝後,皇帝換下龍袍便去了御花園裡。虞家的家長虞虢夫一早便領著二妹入了宮中等候。虞家二小姐名喚玉瑩,長得果真是瑩瑩玉玉,雖然只有十五的年歲可是卻是唇紅齒白,明艷動人。

皇后也是到了,身邊給跟著的是正好進宮看望母親的樂平公主。而那虞貴妃雖然有了身孕,因著是親生妹妹的終身大事,也是一席軟轎抬了來了。

連主子帶太監宮女,竟是將御花園裡的長風亭做得滿滿當當。

就在這時,小太監來報,驍王入宮面聖。

當驍王穿著一身黑底描金的細褶長袍出現時,虞玉瑩的臉兒微紅,可是一雙大眼兒卻是絲毫沒有迴避地望著驍王的濃眉深目,還有那頎長挺拔的身材,竟然似鍾情已久的模樣。

皇帝見此情形哈哈大笑,轉身對著皇后說道:「怎麼樣,這麼一看可不是般配得很嗎?你還說朕是亂點鴛鴦譜!」

皇后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抬著眼兒:「般配不般配的,也是要看老二的意思,虞家小姐固然是品貌雙全不輸於她的家姐,可是這親上加的親實在是亂了輩分,如今這花園子裡的都是自家人,便是說話自在些,可是若是真的昭告天下,只怕……」

皇帝聽到這,臉色微微發沉,如今沈家式微,皇帝在皇后面前說話底氣愈加的十足了,便是冷冷開口到道:「聽皇后之意,倒是不滿意朕的這番安排了?」

沈皇后的臉色發冷,雖然盡量繃著臉,可是眼角的細紋卻是明顯加深了許多,她深吸口氣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皇帝的臉這才和緩下來道:「玉瑩雖然年僅十六,又是女子卻似難得的英才,老二你來看看,這是玉瑩前幾日剛剛繪製出來的。」

這時一名小太監手捧著卷軸呈給了驍王。驍王展開一看,卻是一艘戰船的龍骨架構圖。這分明是父皇先前拿給阿大想讓他改造的那艘戰船,可是阿大一口回絕了。

可是現在他看到的卻是已經改造好了的草圖,火炮構架獨特,船身更加堅固……這竟然是出自一個少女之手?驍王微微有些詫異。

「臣的這個妹妹自小便是聰慧,涉獵又有些繁雜,自小便拜機關高手黃千機為師,略學了些皮毛,現在倒是在聖上與皇后的面前班門弄斧了。」虞虢夫連忙拱禮言道。

霍允確實哈哈大笑道:「虞愛卿太過自謙了,你們虞家出的都是腳踏實地的人才,半年前黃河一帶的水患,朝中無人肯攬這爛攤子,只有虞愛卿一人毛遂自薦,且治水有方解了朕的困頓。而舍妹竟然是才學不屬於兄長,當真是一門的才俊。只是……皇后方纔之言,不知虞愛卿可是有所顧忌」

虞虢夫無奈地一笑道:「聖上有所不知,貴妃娘娘之所以求著皇帝替舍妹求來這門顯貴姻緣,實在是因著這乃是舍妹年幼不知進退,竟然是對二殿下早就情有獨鍾啊!女兒大了,就是臣這當兄長的也是無能為力,規勸不得的啊!何況我們虞家雖然是大儒世家,可是祖上教導乃是尊大禮,而不可因小禮而拘情,姐妹二人同嫁皇家,自古便是有之的佳話,臣是不會這一點而耽誤了妹妹的終身。」

說到這,那玉瑩竟是臉頰緋紅,嬌羞地低喊道:「哥哥!」

這副小女兒的模樣,又是逗得霍允哈哈大笑:「好一個』不可因小禮而拘情『,玉瑩的才學滿京城都是知曉的,多少高門侯府的公子爭著搶著要娶入門裡。可是這樣好的女子不能嫁入我霍家豈不是讓朕飲恨?霆兒,你也是好命,若非太子已經娶了正妃,這麼好的女子可是輪不上你了。」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皇帝身旁的虞貴妃笑著插言道:「皇帝倒是將驍王說低了些,要知道滿京城的王公貴胄裡,也就是二殿下的府上最清靜,也僅是一個側妃而已,卻不知那側妃的性情如何,不知能不能跟臣妾的妹妹合得來。」

霍允不以為意地說:「一個前朝破落人家的女子,有什麼不好相處的,想必她自己也是知道,若不是朕感念著她父親還算是個英雄好漢,怎麼可能進得了王府的大門?」

說到這,他又衝著霍尊霆道:「那個尉遲氏雖然進門得早,但到底是個妾,又是一個人養在深宅裡,呆久了難免生出些正經女主子的心思,且得回去提點下,玉瑩是書香世家養出來的,不比她那武將之門的粗獷家風。又是自幼一心學著機關的本事,少了些後宅婦人的乞巧心思,可不能讓人暗地裡讓我大齊第一等才女受了閒氣。」

聽了這話,一旁聽著的樂平卻是有些聽不得了:「如今這才女真是好當,繪製個圖紙便是嘩動滿京城了。我看二哥的側妃也是不差,之前圍場……」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驍王不急不緩地打斷了:「虞小姐的確是有才學,樂平,你若不服可以自己也試著繪製一幅便知其中難易了。」

虞二小姐聽了驍王開口,臉上紅雲頓起,卻是落落大方地開口道:「奴家這點子技藝,當真是沒什麼好誇耀的,但盼著日後能助二殿下一臂之力便好……」

驍王眉梢微調,淡淡道:「虞小姐果然是不會因小禮而拘情,不同於一般的後奼女子啊……」

虞小姐聞聽此言,雖然笑得矜持,可是眼內卻是有一絲壓制不住的得意之色。

既然皇帝開了金口。今日御花園中召見虞家家主和驍王,讓兩人碰個面,事情就定下來了。因為驍王還要回轉淮南,時間上拖延不得,兩人的大婚由皇帝金口御批,待得兩人的八字送到皇家主祠的掌事看過後再選良辰定下了婚期,到時候擬寫聖旨昭告天下。

驍王出宮時,皇帝說道:「聽說你正在淮南建造船廠,這副新戰船圖紙就交給你,看能否在淮南建出這樣的戰船來。」應虞妃的請求,皇帝准許虞家的二妹今日留在宮中陪陪姐姐。沈皇后心中有氣,打個招呼便面色陰沉地回了宮中。

驍王拿著圖紙若有所思,回到府中,拿著皇帝賜予的戰船圖紙去見飛燕。

雖說知道這次指婚大半意思還是皇帝將驍王架起來烤,但是飛燕心中還是有些難過。知道今日早朝皇帝必然會安排驍王大婚,飛燕也說不出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既想早一些知道皇帝是如何安排的,又有些猶疑或許乾脆不知道比較好?心中是百感雜陳。

驍王見了飛燕,並未說在宮中見那虞家小姐的情形,而是掏出了戰船圖紙遞給她,「這是父皇交給我的新戰船圖紙,火力兇猛,可是這內裡的機關構造,卻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可惜本王自小不喜這些,倒是不如你在機關滑輪上,舉一反三來得伶俐。」

想一會去給阿大看看。」

飛燕聽了驍王的話,接過圖紙,按捺住心神觀看。看了一會,飛燕的眼神變得專注起來:「殿下,這圖是何人所繪很多地方巧奪天工,一旦製成便可以成為一大利器,可是許多的機關構造確實與阿大的機關構架如出一轍……阿大不是拒絕了替皇上改造戰船嗎?」

驍王聞言眉頭緊皺,這才緩緩說出乃是虞家小姐的手筆。

飛燕心內一驚,沒想到這虞二小姐竟是有這驚天的本事!此時她不知為何,有想起以前似曾相識的經歷……驍王或許會抗拒一個讓他名譽損毀的女人,可是,若是個德財兼備的奇女子呢?他還會抗拒嗎?

就好像樊景當初言之鑿鑿不愛那女人,最後不也是所謂「大局」的考量下背信棄義了嗎?

不過驍王倒是定了主意,要叫端木先生看一看,便叫人備好馬車帶著飛燕去探望端木夫婦。

端木夫婦見了驍王和飛燕夫妻,自然是滿心歡喜。驍王將父皇指婚一事說完,又取出戰船設計圖,交給端木先生,說道:「阿大,這是父皇給我的設計圖,請阿大看看是否可以這樣製造?」

端木先生本是不欲去看,奈何是心愛的養子拿來的,便是皺眉勉為其難地接過,仔細看過,臉色卻陰沉了下來。

驍王心中奇怪,問道:「阿大,可是有和不妥之處?」

端木先生說道:「十年前,我曾經去過徽東,那時大梁已經是風雨飄搖,展露疲態。地方混戰不休。徽東有三大派系混戰,百姓受苦不堪。我見百姓如此困苦,有心結束亂局,便為當時民望最好的涇陽侯使設計了戰船。可是他使用這種戰船戰勝其他的兩路後,不但沒有恢復民生,讓百姓安居樂業,反倒橫徵暴斂,然後四處侵擾,結果終於自取滅亡,被暴動的百姓亂刀砍死,這副圖紙也就不知所終……此後,我便發誓再不為人繪製殺人利器。

你現在手上的圖紙和我當年繪製的機關一模一樣!可是這張卻不是我親自繪的那圖,竟是從哪裡得來的?」

驍王冷笑一聲道:「一個想當旺夫才女,想瘋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