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李嬤嬤派出去的宮女已經將飛燕從娘娘廟的門口接了過來。
看見身披雪白貂絨披風的飛燕走來,不苟言笑的李嬤嬤倒是浮出了一抹笑意。
「尉遲小姐,雖然您如今也是離府了的,但是腹內到底是驍王的頭一胎孩兒,皇后親命老身來替小姐腹內的孩兒安排祈福。」
飛燕聽聞微微屈禮說:「有勞李嬤嬤了……」
說完便是素手輕輕提起了裙擺,露出一雙蜀繡鞋面的繡花鞋,輕輕地踏上了紅毯踩踏著名貴的金盞花瓣一路前行。
一旁的拾香氣得臉頰都微微有些發紅,可太子妃傅林秀卻是心內猛地一顫,就在方才飛燕提裙的那一瞬間,她分明地看到了她手指上戴的那一枚戒指分外的眼熟,仔細一回想,便是想起那不正是皇后平日裡手上戴的那一枚嗎?皇后竟是什麼時候賞賜給了尉遲飛燕?
想到這裡,瘦弱的身子便是微微打顫。
皇后如此青睞於這個驍王府被休離的妾室,著實出乎了太子妃的預料。想她嫁入了太子府中,卻是一直與沈後相處得不甚和睦,她乃是大家出身,從小到大一直乖巧可人,甚少受了父母的申斥,即使有錯,傅家長輩的說教也是留了幾分情面。
可是沈後性情潑辣,言語刁毒,每每都是讓太子妃當著一眾貴婦的面前,下不來台,她又是看中臉面的,每次到了這時,便是侷促委屈,一時不知該怎麼應對皇后。這皇家裡的婆媳二人,實在是不好相處。太子妃也是能省則省,盡量不見皇后。
為何尉遲飛燕卻能得了皇后的歡喜,如今被放出府門了卻還如此照拂與她?
若只是因著飛燕腹裡的孩兒,那她領著的拾香不也是正懷著霍家的骨肉嗎?卻在剛才當著她的面被捲拂了臉面,實在是讓太子府下不來台……這麼一想,往日裡在皇后面前受了的委屈盡數襲來,一時間竟是心內百味雜陳……
雖然心內不悅,但是臉面上卻還是要過得去的,當下勉強一笑,在飛燕走過了平安道後,站起了身子微微一笑道:「原是擔心著尉遲妹妹以後的出路,現在看來皇后如此將妹妹記掛在心上,我也是放心了,他日若是太子見了驍王,我必懇請太子代妹妹說些好的,你若能歸府,也算是破鏡重圓的好事一樁了。」
若說以前飛燕對著這位傅家的千金,當朝的太子妃尚且還算是有幾分敬重的話,現在卻是因著方才太子妃任由著自己府裡的侍女踩高就低的行徑而冷了幾分心思……
以前尚在前朝時,她還曾與這傅家的小姐還有隆珍一同入宮賞花時嬉笑取鬧。和順的情景似乎就在昨日。
可是這點子淺薄的情分到底在這勾心鬥角的宮苑裡迷失了幾許。倆人出嫁成禮時,一起在月老廟內說笑的溫情猶在,如今卻是各懷著戒備,拿著言語試探。倒真是不能不讓人為之感慨。
想到這,她也只是彎了彎嘴角,衝著太子妃一施禮,並沒有言語什麼。傅林秀其實也知自己方才在廟門前的冷淡實在是有些小家子氣了,看飛燕這反應,心內也是有些尷尬,當下也不好再說什麼,恰好廟內的主事已經安排好了新的平安道,便領了侍女拾香移步去了他處。
飛燕依著規矩敬香,同時上祭了糕餅後便是來到了院後的樹下去選擇娃娃。
在那一圈各色的娃娃裡,飛燕左右審視,最後挑中的乃是個掛著「安康」二字的女娃娃。
如今朝中風雲突變,政局不穩,自己與這腹內的胎兒也是前途未卜,世間便是有金山銀海,做母親最盼著的也不過是孩兒「安康」二字。
惟願自己的孩兒不必再像自己這般,經歷這麼多的腥風血雨,一輩子無憂長大才好!
單說太子妃,因著娘娘廟內的不愉快,也是興致全無,待得拾香抱了個「福祿雙全」的娃娃後便匆匆回轉了太子府裡去。
回府的時候,恰好太子有事出府,與他們正撞到了一處。那拾香在娘娘廟裡受得的委屈,一路來發酵得愈加濃烈,當下跟太子請安後,太子隨口問道:「去娘娘廟祈福如何?」
太子妃還來不及阻攔,拾香便是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委屈儘是吐了出來。
太子初時聽了還好,待聽到皇后為那驍王府的棄婦準備了金盞花道時,那眉頭便是擰了起來。他將馬鞭甩給了一旁的馬童,命太子妃隨著自己入了內室。
「母后為何如此厚待那婦人?」太子的目光急切,焦灼地問道。
傅林秀見太子神不對,心知此事甚是重要,便是不再遲疑,將飛燕手上帶著那枚母親親傳的戒指也一併說了出來。
聽了傅林秀之言,霍東雷的眼睛越瞪越大。母后素來與老二不睦,可是如今卻如此親待老二家的棄婦,這葫蘆裡到底是賣了什麼藥?
若是母親一心想成為賢後,善待自己的孫輩,自然不必多言,可是若是……
自從霍尊霆回京以來,太子就開始寢食難安,他直覺得長久以來本該是自己的儲君之位,可是穩如泰山的事實,如今已經是搖搖欲墜。
父皇的龍威難測,母后的態度陡變,都讓他每日如履薄冰……如果,沒有這個弟弟,是不是他的日子便能好過些了?這是夜深人靜時,總是閃入太子腦中的一個念頭,這執念隨著朝堂之上與老二明爭暗鬥的愈加激烈時,也萌芽破土難以抑制,問了太子妃後,太子重新備馬準備出府,一路策馬,來到了京外的折柳亭台。
今天是王玉朗返回淮南的日子,因著查辦軍餉一事不了了之,他自然也是要打道回府了。太子前去給駙馬爺踐行。
對於這個駙馬,太子還是滿心感激的,最起碼在老二拚命地栽贓陷害時,他王玉朗可是拼盡了力氣替儲君消除罪責。
二人在長亭寒暄作別,揮退了左右後,王玉郎低聲對太子道:「殿下可知局勢已是危如累卵?」
太子眼神中閃過一道陰仄:「二弟近來確實有些咄咄逼人,不過卻又能奈我何?」
王玉郎停頓了一下,額角傷疤微微有些跳動,不一會又歸於平靜道:「殿下,臣說的不是驍王,而是當今聖上。」
太子一愣,啞然失笑道:「駙馬卻是錯了,本王瞭解父皇。二弟現在如此強勢,父皇心中是十分不悅,等父皇發作時自然有他的好看。」
王玉郎見太子如此說,微微冷笑,:「恕臣直言,殿下以為聖上當真不知道糧餉剋扣一案是太子的手筆?
北疆一戰關乎國本,若是聖上認為殿下居然為了為難驍王而置大戰於不顧,實在是不分國本輕重,鑄下了大錯。可是聖上明知殿下所為卻是為何不予責罰?」
這一問,可是正是問到了太子的心結之處。這些時日來,他也是在無人時,反覆琢磨著父皇的心思,卻是始終難以成法。如今聽了王玉朗提及,一雙眼睛頓時瞇縫了起來:「難道……駙馬窺得聖心?」
「愛之深,責之切。聖上先前經常責罰殿下,正是寄望甚殷。現在殿下鑄下此大錯,聖上不但不責罰,反倒時常褒獎,怕不是出自對殿下的喜愛,而是……穩君之計。」
太子臉色大變,瞪著王玉朗,嘴唇抖動卻是沒有說出話來,他有心申斥王玉朗,可是駙馬爺的話卻是與他心內的猜忌契合得嚴絲合縫,實在是自己都難以辯駁。
王玉朗不動聲色地看著太子的臉色繼續說道:「驍王能征善戰,功勳卓著,軍中多為其部下,朝中也威望甚高。如今與殿下不睦,且愈演愈烈。聖上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如此發展下去,壞了大齊的根基為免日後兄弟鬩於牆,卻不能外御其侮,必要壓制一方。
而如今一方是兵權重威望高的驍王,一方……是根基薄弱全賴聖上扶持的殿下您,孰易孰難,對聖上來說豈不是顯而易見?」
太子聽到此處,臉色蒼白,猛然低喝:「大膽,父皇君心豈是爾等能妄自猜測的,你可知道你說的是株連九族的妖言嗎!」
王玉朗卻是微微一笑:「臣只知忠於大齊,要為天下蒼生著想,那驍王雖然戰功赫赫,實在是個妄自尊大,陰狠邪佞之輩,若是他一朝君臨天下,豈不是百姓之苦?然殿下卻是不同,心懷慈善,恭敬孝道實在是大齊百姓之福。所以臣就算拼得一死,也要為殿下登基效犬馬之勞……殿下想要看明聖上的心思也是簡單。只看殿下現在朝中的勢力有無增減便可知。」
王玉郎的話音未落,太子的臉色已是刷的一下變得蒼白起來。太子這些年在朝臣中發展起來的勢力越來越大,工部刑部禮部侍郎都已投入門下,吏部,兵部因為太過敏感,驍王宗部盤根錯節不宜打入,但也有自己人在裡面探聽耳目。
只是因為糧餉剋扣一案,自己在戶部的勢力幾乎一掃而空,而前幾日吏部侍郎的小舅子強搶民女致人死命,刑部將告狀者打出府衙一事不知怎麼就捅到聖上那裡,聖上大發雷霆,在吏部部刑部撤了不少人,其中多是自己的部下。這幾個月裡,自己在各部的宗系因為種種事情被裁撤不少,這真是細思則惶恐,難道父皇真的要……
王玉朗走上前去,湊到太子的耳邊低語:「太子,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那一日,王玉朗與太子共飲了三杯酒後辭別,離了京城。
雖然駙馬離了京城,可是樂平公主卻被皇后留在了京中。依著樂平公主的意思,她是想隨了駙馬爺一起回轉淮南的,但是皇后以鳳體欠安為由,留了樂平在京中,每日都要入宮請安奉茶。
再過幾日,便是初春時節了,雖然挨過了冬天,可是這入了春,天氣陡然轉涼,皇后的肺病一直不見好,御醫說這個時節正是泛著地寒之時,若是能去京外不遠處的鶴崗溫泉行宮裡將養是再好不過的了。所以皇后就向皇帝請求出宮,暫居行宮。
如今帝后二人是貌合神離,霍允自然是允了。於是皇后帶著樂平一同去了鶴崗行宮。
到了行宮的門前樂平隔著馬車的棉簾,便看見一輛小馬車停靠在了宮門前,不一會,便看見一個兜著紫狐大氅的婦人被幾名宮女攙扶著下了馬車。
樂平用鼻子哼了一聲,心道:竟是通了什麼門路?被二哥掃地出門了,排場倒是沒有減了分毫!這一身的紫狐軟絨,應該是北川國的特產,那紫狐生在極寒之地,所以這一身柔軟的皮毛也有些精妙之處,若是在陽光下曬上一會,竟是自己會生出熱度來,能保持兩個時辰呢。偏偏只有剛剛誕下幼狐的母狐的皮毛才有這功效,是以得了一身皮毛就意味著一窩幼狐痛失母親,所以紫狐的數量急劇減少。北川國的新王篤信佛教,悲天憫人,所以下令禁止捕殺紫狐,從此再無紫狐皮朝貢齊朝……
她倒是得了什麼門路,竟是穿了這一身的紫狐皮?
這麼想著,樂平下了馬車,來到了飛燕的近前道:「怎麼你也來了這裡?」
飛燕微微頷首道:「奉了皇后的旨意前來侍奉。」
樂平瞟了一眼飛燕手上的那一枚戒指,又是冷哼一聲:「原是聽說你被二哥趕了出來,本是想得了空子去看看你,貼補下你這無依無靠的,現在一看本宮倒是白白操心了,你這日子過得,竟是比我這個大齊的公主還滋潤……這身紫狐皮竟是從哪裡弄來的?」
飛燕倒是頗為瞭解這個樂平,那張嘴是一百個不討人喜歡的,性子也嬌蠻豪橫得很,但是若說她背後下絆子使壞,實在是沒那個心眼子。她此時說要「貼補」自己,還真是備不住動過那樣的心思,可是如今卻是被這一件衣服又勾起了嫉妒之心,當真也是讓人哭笑不得。
當下便是展開大氅道:「民女的一點子小伎倆,倒是讓公主一時看走了眼。原是在淮南的時候,因為生產紫竹鹽,看著府裡的皮匠用它配料又加入了特製的紫瓊花來染色,染出的效果甚好,便是將方子記了下來。前些日子翻箱子,翻出了件舊的皮大氅,尋思著丟了怪可惜,便是依著法子叫人染色,這顏色倒是鮮亮,公主若是喜歡,民女也給公主染些送了去。」
樂平伸手一摸,果然不是帶熱的紫狐皮,當下有些釋然,不過心內卻是難免有些輕視之意,以前在二哥的府上錦衣玉食,如今竟是淪落到了染色翻新舊皮貨的地步,真有種落魄了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的嫌疑。
當下眼角飛揚了起來:「本宮的紫狐皮披風少說也是有三件的,哪裡需要這等子的窮酸染色?要是被別人看了,還以為本宮竟是穿戴不起了!」
飛燕被當場下了面子,卻是寵辱不驚,微微一笑,其實這紫狐皮的皮貨,驍王一早便命人給她備過,那一箱子走私的皮貨價值連城,足足可以製出五件來,可是飛燕卻是命寶珠鎖了箱子,棄之不用。
人無皮毛而需御寒,便是只能向帶毛的生靈索取,如同餓了要食魚肉一般,乃是天道循環。可是這紫狐的皮毛卻要搭上一窩小狐的性命,實在是讓人不喜。
飛燕閒暇無事,想起那染色的方子,所以才拿來一試,貴人深愛紫狐,不一定是為了那散熱御寒的功效,更多的是愛那代表尊貴的顏色,若是皇室貴族帶頭,自然便是成了京中的風尚。
她在淮南時,穿戴的每一樣,都被淮南貴婦紛紛效仿,卻想不到如今一番好意卻被解讀成了寒酸落魄。
飛燕微微歎口氣,心道也難怪男人們紛紛爭權奪勢,所要的不一定是錦衣玉食,更多的也許就是這份一言九鼎,人人紛紛爭而效仿的滿足之感吧?
說話間,二人已經是一同入了行宮的大門。樂平方才言語爭了上風,心內頗為受用。其實她心內一直甚是喜歡親近飛燕,加之後來聽說了她隱秘的經歷,更是覺得她乃是不一般的女兒家。
可是自己乃是大齊的長公主,同這蕙質蘭心的奇女子一比,竟是一無是處,連女人最起碼的生育也是不能了!想到王玉朗以前戀慕于飛燕,心內便是隱隱的不好受。
可是現在,再有才情美貌的女子又如何,明明懷了身孕,卻被二哥無情的拋棄了。那邊二哥歌舞昇平,左擁右抱;這邊落魄的下堂妾苦哈哈地穿著自己翻新染色的皮貨,努力置辦整齊,支撐著門面……
這麼一想,樂平在飛燕的面前頓覺平衡了許多,竟是有些同情飛燕,先前在淮南的不愉快覺得能翻過一頁了,於是喜滋滋地拉著飛燕的手道:「你是要住在哪個殿內?不如離得我近些,我們也好在一起說話解悶……」
飛燕回頭時正瞟見自己的侍女寶珠聽了公主的話後,臉衝著殿柱忍不住地翻著白眼,便是瞪了寶珠一眼。可是心內也是對著樂平的喜怒無常,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李嬤嬤來傳皇后的口信,說是沈後已經安頓好了,讓尉遲小姐過去陪著說一會子話。樂平聽了也想跟過去,卻是被李嬤嬤婉言攔下了。
飛燕在寶珠的攙扶下,入了行宮的主殿,此處因著挨著溫泉,那地磚都是熱的。若是有痛風症在此處將養是最好不過的了。
飛燕本來就有寒症的毛病,入了這殿內,竟是覺得每每一寸肌膚都是舒爽的。
此地不光是溫暖,因著水汽的緣故,空氣也溫潤了許多,沈後覺得連日來發痛的喉嚨一下子暢快了許多。
於是便躺在軟榻上,將將喝了半碗冰糖雪梨的湯水,。才放下茶盞,就看見飛燕進來了,微微點了點頭:「聽李嬤嬤說,這湯水是你一早便熬煮調配好備下的,倒是有心了。」
飛燕行禮後,被李嬤嬤攙扶著在墊了軟墊的靠椅上坐下,笑道:「原也不是什麼精巧的,不過是秋日積攢了些北疆特有的秋梨,入京後便熬製成膏裝成罈子,趕在雪前埋在了屋簷下的土內,近日冰土解凍,才是起出來,配了些潤肺的藥方子,幸而正對路子,聽李嬤嬤說,皇后飲了幾日後,倒是止了咳嗽……」
沈後難得覺得身子爽利,精氣神兒倒是好了不少,靠著軟墊,攏著佛珠道:「一個是你這湯水調配的滋補,二是遠了京城裡的那逼仄的宮殿圈子,少了些謀算坑害的奸佞,本宮的身子自然就爽利了……」
這話裡大有深意,飛燕心中一動,莫非沈後這病情不斷加重乃是有人刻意為之的結果?
她不敢再問,便是低頭不語。
沈後倒是仔細看了看她微微歎氣道:「本宮的樂平,就是少了你這點子知進退的心眼……她那張嘴,倒是像極了本宮,開口傷人自是不知。可是腦子裡卻是熬煮的一灘漿糊,她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要有些家嫂的胸懷,可不能同她一般……」
飛燕聞言,連忙語道:「民女現在也不過是一介草民,何敢強作公主的家嫂,更何況公主心內是有一股豪爽之氣,倒是讓民女……」
「行了,本宮的女兒,怎麼能不知道她的斤兩,你懷著身孕,倒是省些氣力去給她戴高帽……人若是太聰明了,其實不是什麼福氣。以前本宮不懂這一點,什麼都是要強的,什麼都要做得好,可是臨了也是倦了,再懶得撐起什麼了,你看這行宮清清靜靜,倒是個養人的地方,以後本宮是打算長住在此了,可是為何拖著你來,你可明白?」
飛燕半垂眼眸,復又睜開,倒是不再裝糊塗了:「京城要變天了,皇后自然是要尋個溫暖之處,避開那鬧人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