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景致面無表情地看了他有好一會兒,突然冷冷地嗤了一聲:「你才被綁架了,你全家都被我綁架了。」

  陳清回笑容一僵,手裡的魔方差點掉到地上:「你說什麼?」

  景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我在說,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麼,你說被綁架了我就被綁架了?」

  陳清回禁不住嗆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我說你被綁架了你當然就被綁架了!」

  景致看他的眼神裡有不加掩飾的鄙視之情:「你省省吧。」

  「……」陳清回靜了一秒鐘,怒道,「我為什麼要省省!為什麼是我省省!」

  「你現在綁架我有什麼用。」景致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喝了兩口,慢悠悠地說,「難不成你還真想讓商逸親自來贖人,然後再殺了他?那是走投無路又愚蠢的人才會幹的事,你身為陳家大公子,就不能做些顯得你稍微優雅稍微有點品格的事?」

  「……」陳清回憋了半晌,才說,「你以前又不是沒這麼幹過,現在居然也好意思說我!」

  「所以景家才倒了啊。」景致提及過去的傷疤,面上仍然輕描淡寫,隨即又補充,「再說我就算當初那麼做,也比你現在聰明得多。」

  陳清回斜眼瞧她:「我看也沒什麼分別。」

  景致也不和他進行無謂的口舌之爭,換個姿勢繼續說:「先說就算商逸真的因為我的緣故給你弄死了,商家也還有賀晚非撐著,短期內仍然不會怎麼樣。就連你想讓商家元氣大傷都有些困難,你還徹底得罪了這麼一個A城的大戶,你覺得賀晚非不出通緝令追殺你的可能性有多大?你以為你的下場又能比商逸好多少?再來,這還只是你真能殺了他的前提下,更不要說現實裡你根本殺不了他。為了一個我去送命,這種白日夢連我自己都不敢做,虧得你也敢異想天開。」

  陳清回:「……」

  「如果殺了他就能解決問題,」這回換景致斜眼瞧著陳清回,「八百年前我就做了,還輪得到你麼?」

  「……」陳清回拿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半晌喃喃地說,「景家到底會是怎麼一種風水才會養出你這麼一條白眼狼的?」

  景致:「……」

  陳清回接著不可思議地補充:「商逸不是你未婚夫麼,幾年前那場訂婚禮不據說是A城最風光盛大的訂婚禮麼,你竟然還動過要殺了他的心思?他到底得罪你哪兒了能讓你跟對付殺父仇人一樣這麼對付他?」

  景致抿了一下唇,冷冷地說:「如果你還記得以前他怎麼對付過我,就知道我這樣也並不為過。」

  陳清回此時儼然化身成了正義烈士,氣勢洶洶地質問:「那你倒是說說,商逸還能怎麼對付你?如果說跟你有仇也無非就是把整個景家給滅了,商逸這個傢伙滅過的又不止你一家,但他對你已經夠仁慈了好嗎?就連你那糊塗兄長他都給好好供在夏威夷不遠處那座小島上了,那座小島是他從我手裡搶過去的好嗎!是我曾經的最愛好嗎!再說他們商家歷代出情聖好男人,你還這麼漂亮,就給他端著當花瓶又有什麼不好的?他肯定願意養你一輩子。」

  景致面無表情聽完,嘴角那點細碎的冷笑都懶得再擺出來,拿一種極度鄙夷的目光打量著他,沉聲說:「你們男人就是這麼自以為是。覺得天下就該是男人的,女人的任務就是暖床上床廳堂廚房,稍微有點兒逾越就覺得不可忍受難以理解,要是再比你們男人裡的大多數都狠一點兒,再有權勢一點兒,就更是滔天的罪行,比犯了七出還嚴重,恨不得人人都一口唾沫淹死你。我偏偏告訴你,景家之於我,就如同你的命根子之於你。你如果肯把你的命根子閹了切成一片片地扔進海裡餵魚,那我也肯把景家讓給商逸隨便糟蹋。陳公子,你肯麼?」

  陳清回張張嘴,半晌說:「……你們倆的家務事,跟我的命根子有什麼關係!」

  「我原本還以為你的眼界能高一點兒,如今看來連商逸都比不上,也難怪不能在A市形成什麼大氣候。跟你這種人沒什麼好聊的,我還不如只靠我自己。」景致冷著臉站起來,頭也不回往門口走,「恕不奉陪。」

  陳清回再張張嘴,說:「等等!」

  「還有,」景致又停下來,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底彷彿浮著層冷冷的冰,「你當我稀罕給商逸當什麼未婚妻麼。他想養我一輩子,那也得看我肯不肯。」

  陳清回趕在景致拉開門之前按住了她的手,桃花眼裡又浮起一點玩世不恭的笑容:「隨口說幾句玩笑話都能引出景大小姐你這麼大的脾氣,真是。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過,咱們重新談一談。」

  「還有什麼可談的。」景致的身高不及他,氣焰卻非常囂張,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遍,漫聲說,「連怎麼對付商逸都還沒想好,你這種人我想不出還有什麼用。」

  「……」陳清回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還是沒忍住,「這裡最起碼還是我的地盤!你給我收斂一點!」

  景致甩開他的手:「我偏不收斂。我這就走。」

  「……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在無理取鬧一樣。」景致說著一面拉開門,「我沒工夫應付你,再見。」

  陳清回一腳絆在她前面,趁著景致向前倒的時候撈住她的腰強行拖回室內,順便還給鎖了門。景致沒想到這人會耍出這種無恥行徑,一下子嗆住,猛地咳嗽起來。

  陳清回一面輕拍她的後背,一面誠懇地說:「都跟你說過了這事我的地盤。你那幾個跟班真的被我弄死了,你現在一個人跟陌生男人在陌生的地方相處,人又長得這麼漂亮,真的應該收斂一點。」

  「……」

  「好了,既然你說殺了商逸沒什麼用,那就不殺他也行啊。」陳清回想了想,說,「好歹我跟他也曾經是同窗的情誼,殺了也的確不怎麼好。那就只鬥一鬥好了。」

  景致不客氣地拂開他的手,冷著臉問:「你想怎麼鬥?」

  陳清回笑瞇瞇地:「這個當然要咱倆商量一下了,你說是不是?」

  景致在陳家連著住了幾天,期間見過的人一隻手就能數過來。那天她跟陳清回聊到最後,把所有能商量的東西都商量完,景致隨口問他:「說說,你跟商逸為什麼會結仇。」

  陳清回本來笑微微的臉上頓時一冷,面無表情地回答:「無可奉告。」

  景致比他更加面無表情:「你現在不說,遲早也會讓我給查出來,何必浪費那時間。反正現在閒著沒事做,你不如說說看啊。」

  陳清回哼了一聲,斜眼看她:「你儘管去查。」

  「你不肯說,那就必定是你輸了面子。」景致抱著雙臂也斜眼看他,不緊不慢地說,「能讓一個男人覺得丟面子的事,無非就是兩種。第一種是地盤被人家佔了,第二種是女朋友跟著人家跑了。至於你麼,你們兩個相互佔地盤又不是一次兩次,那就只能是女朋友被商逸勾跑了。」

  「……」

  「你看你不說話,那就是真的了。」景致微微一笑,接著說,「你這有什麼可傷心的。按照女人的眼光,你女朋友甩了你跟著商逸跑簡直太容易理解了。如果還有下一次,結果九成九也是一樣。」

  「……」陳清回給她噎了半晌,「你說話還能更欠揍點兒嗎!?」

  按照陳清回的說法,景致在陳家待著的這幾天,A城一片兵荒馬亂。商逸把A城從天上到地下翻了個遍,最後從湖裡發現了被陳清回隱匿起來的那幾具掛上石頭的屍體。這幾個人都是被子彈精確貫穿心臟而死,但作案工具卻一直沒找到。陳清回後來跟景致說這件事的時候,景致眉頭皺得連成一片:「你這樣做讓我怎麼辦?」

  陳清回說:「你不是比我聰明麼,自己看著辦。」

  「……」

  到了第四天,陳清回回家後給她帶來消息:「按照商逸放出來的消息,你那個商家宅子裡的線人已經被商逸關起來了,因為拒不開口,審問過程中給切了五根手指頭。商逸放話說你再不回去他就拿你那些手下一個個開刀,從最要緊的開始。」

  景致手裡正在澆花的手一抖,噴壺的水灑到了葉子外面。

  第五天,陳清回又回來,臉色有點嚴肅,同她說:「商逸搜到B城我這兒來了。你該回去了。」

  第六天凌晨的時候,景致被陳清回秘密送到A城與B城的交界處。景致一個人沿著高速公路慢慢地往A城地界走,還沒走上半個小時,有輛黑色車子就刺耳的一個拐彎,在她前面停了下來。

  兩條人影迅速從車裡跳出來,把景致一前一後擋住。闡明來歷後,景致也沒有反抗,很快就跟著這倆人進了車子後座。進去之後發現有張自己的照片正十分詭異地貼在前面車窗上,一邊還用紅筆非常醒目地標注了一千萬,後面還跟著兩個大大的感歎號。

  景致冷冷地望了兩秒鐘,合上眼一聲不吭。

  回去商宅的時候天才濛濛亮。景致一坐下,就有管家端上來一杯剛剛研磨好的咖啡放到她眼前。管家眉眼間十分稀鬆平常,禮貌也是非常周到自然,就好像景致這幾天並未出走過一樣。景致看了看他,把他叫住,問:「商逸呢?」

  「少爺正在臥室休息。」管家神色恭謹地答話,「少爺吩咐過,任何人不要打擾他。並請您喝杯咖啡,稍作等待。」

  景致隨手把那杯咖啡潑了,淡淡一笑:「他是知道我回來了以後故意睡的吧?」

  管家一時沒做聲,而是先去廚房,又端來一杯咖啡放到景致面前,然後才欠了欠身,安靜地回答:「少爺說,如果您要這麼問,就讓我回答您,是的。」

  「我不想喝咖啡。」景致站起來要往樓上走,「我睏了,也想睡覺。」

  管家一言不發地伸手把她攔住,而後微微低下眼,說:「少爺特地囑咐,您在他睡醒之前,不可以睡。您如果覺得睏,喝杯咖啡就不睏了。」

  景致盯著他瞧了半晌,問:「如果我一定要睡呢?」

  「少爺說,您如果一定要逆著他的意思來,」管家把腰躬得更矮了一點,掩飾住嘴角的一絲抽搐,開口,「他會打您屁股一頓以示懲戒。」

  景致額角跳了跳,跳完仍然往二樓走。管家在她身後直起身來,看她推開一間客房的門又關上,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在心裡祈禱了一句,轉身也走了。

  景致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她總覺得床頭有人,然而每回瞇著睜開眼又發現什麼都沒有。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熟了一些,忽然覺得眼簾外霎時大亮,睜眼一看,商逸正把房間的窗簾拉到一邊,十點鐘的耀眼陽光無遮無攔地撲到她身上。

  景致遮住眼皺了皺眉,正要刺他兩句,商逸先開了口:「這幾天去哪兒了?」

  他說這話的同時一身黑衣黑褲,正站在床尾處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臉上罕見地一分表情都沒有,一雙眼睛裡黑沉沉的一片,就像是一片安靜到死寂的沼澤地,讓人半點猜不透。

  這是景致跟商逸認識以來,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模樣。以往她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商逸統統一笑置之,興致上來的時候,甚至還會陪著她一塊兒興風作浪。

  她定了定神,聲音鎮靜:「隨便走走。」

  商逸走過來,在床邊坐下來,又問:「隨便走去哪兒了?」

  「哪兒都沒去。」

  他突然伸出右手來,拿兩根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淡淡地說:「說實話。」

  景致一皺眉,把他的手使勁撥開,目光直視著他:「說實話會怎樣,不說又怎樣?」

  商逸看看她,手指漸漸順著她的胸口滑下去,掐到她的小腹上,慢慢地說:「說實話就少受點苦,比如說,不打屁股。不說實話就多受點苦,比如說,多一頓屁股揍。」

  景致按住他的手,目光也冷下來:「你敢揍我試試看。」

  她的話音剛落,就覺得眼前一花,人已經被壓著趴在了商逸的腿上。緊接著景致還沒回過神來,就覺得睡衣被人撩到腰上,再接著屁股上就被重重地落了一巴掌。

  景致以前從沒挨過打,以前連景肅年都沒捨得打過她一下。一怔之下大怒,隨即就要反抗,但她被商逸下了力道壓住,連翻身都不能,還沒有來得及還手,就察覺到商逸的手又抬起來,下一秒就又重重地落了下來。

  商逸的手一下一下地落下來,聲音清脆,中間都沒有間歇的時候。景致先是想反抗,結果沒有成功,反而被揍得更重;後來改為趴在商逸腿上開始大罵他人渣無恥卑鄙滾開你去死我問候你全家祖宗十八代,但商逸完全無動於衷;最後商逸揍了不知多少下,景致痛得眼冒金星,連詛咒他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口咬在被單上,恨不得那就是商逸的皮肉和骨頭,讓她全部咬下來然後扔去餵狗。

  商逸最後停下來的時候,景致只覺得那裡鑽心的痛又鑽心的麻,甚至後背都連帶疼得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