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她說話的同時有往外探身的趨向,商逸立即停在原地:「我不過去,你不要亂動。」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跳下去?」那個窗沿並不寬闊,景致還在不停地換姿勢,商逸眼神微動,緊緊盯著她,一邊分神聽她說下去,「其實跳下去也沒什麼難的。塵世有什麼好,我自從遇見你,就一直過得不高興,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隻手遮天無所不能的商少爺,你管得了我怎麼活著,你能管得了我什麼時候死麼?」

  「……我不能。」商逸低聲說,「你喝醉了,需要休息。我們去休息好不好?乖。」

  景致壓根沒聽到他的話,望著天看了一會兒,扭過頭來,眼角疑似又有淚光:「你憑什麼要給我紋追蹤器?你憑什麼不准我出門?你憑什麼拿我當寵物對待還要我不反抗?就因為這一張臉讓你看對了眼,所以我就得一直看你心意,看你眼色行事?你不准我做什麼,我就萬萬不能做什麼,你以為你是誰?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麼編排我?一張臉蛋以色事人,全仗著背後商逸商少爺撐腰才無惡不作蠻橫跋扈,沒了商少爺就屁都不是,你以為這些話很好聽的嗎?你以為我想要無惡不作嗎?你以為我想要蠻橫跋扈嗎?你以為我閒著沒事天生喜歡整治人嗎?如果不是你這麼對我,你以為我願意天天這樣嗎?誰被關上一年還能無所謂?你以為我是沒有自尊的?你以為被人戳脊樑骨的滋味很好受?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累啊?」

  「……」商逸拿出遠勝往日的溫柔語調開口,「你只要下來,我就不再關著你,你願意做什麼都可以,好不好?」

  景致恍若不聞,已經把兩條腿都懸在了窗戶外,她往下看一眼,幾十層的高度微微眩暈,手指微微一鬆,差點真的掉下去。

  商逸禁不住上前一步,被她的眼神制止住。商逸額上出了細細一層汗水,神色看起來卻依然沉穩:「我沒有拿你當寵物的意思。你若是介意,可以也在我身上紋一個追蹤器。」

  景致歪著頭,打量著他的臉色,不多時突然笑了一聲:「咦,你好像拿準了我不會跳,所以一點緊張的意思都沒有。」

  「我很緊張。」商逸說,「你如果現在過來摸一摸我的手,就會知道全是汗。」

  景致嗤了一聲:「我不信。自從你當初一邊哄我一邊把景家從我手裡拿走,你說的話我就半個字都不再信。」

  商逸無言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柔聲開口:「我求你下來,好不好?」

  景致這次終於肯拿正眼瞧了瞧他,接著卻又緩緩搖頭:「我不。死了也沒什麼不好。」

  商逸眼神愈發深邃,不動聲色向前一步,緩慢開口:「死亡是懦夫的審判書。你如果拿跳樓威脅我,那我告訴你,你成功了。從明天開始你愛去哪裡去哪裡,我不再管你。我的話你可以選擇信,也可以選擇不信。你如果不是,那很好,算我看走了眼。枉我一直以為你果敢有主見,臉蛋和性格配合得恰到好處。景致,你如果想要佔領男人的地盤,就非得和男人一樣堅強,一樣穩准狠。脆弱那種東西只能在心裡一閃而過。挫折人人都有,你如今經歷的才到哪裡,遠遠不是盡頭。我從小到大經歷過的暗殺綁架背叛挫折比你多得多,可我現在依然活得好好的。尋死覓活太醜陋了,你不適合也不應該這麼做。」

  他說話的同時一直緊盯著景致的動作,可惜他的話景致一句都沒認真聽。她的酒醉徹底發揮作用,只是坐在那裡望著幾十米遠的地面,暈眩得搖搖欲晃。一直等到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才彷彿聽到,抬頭有點兒迷濛地看他一眼,看他已經離得只一米遠,眼中現出失望至極的模樣,隨即微微癟嘴,彷彿就是打定了主意跟他賭氣對著幹,手指一鬆,整個人從窗沿跌了出去。

  商逸在她手指鬆開的一剎那抓住她的胳膊,拽住她的同一刻忍不住悶哼一聲。景致被他拖上來的時候眼神裡還有幾分不滿,掙扎了幾下,商逸冷著臉很想對著她的後頸再來一下子,還是忍耐著收回去,拿風衣裹著打橫抱起,大步走向電梯。

  商逸進了車子就開始給鄢玉打電話。撥第一遍不通,第二遍不通,第三遍關機。商逸換了個號碼接著撥,這次沒幾聲就接起來,鄢醫生的聲音非常憤怒:「五點半以後是我私人時間,你有完沒完?只要沒死人就不要打電話,快死的人也該往正規大醫院送,更不該給我打電話!」

  商逸淡定開口:「你這兩天找個時間,把景致身上的追蹤器給摘下來。」

  「我拒絕。」鄢玉沒好氣的同時還添了一點幸災樂禍,「怎麼,終於把事情搞大了嗎?覺得後悔了嗎?我當初就跟你反覆陳述過,這不是個好主意,你偏不聽。追蹤器我早就說過了,我只負責安,不負責摘。你以為你從懷柔政策改到法西斯主義景致就買帳了嗎?女人不是你這麼哄的,你懂不懂?」

  商逸笑起來:「看來你很懂,懂到初戀女友都去跟別人結婚了,你還包了幾千的紅包麼?」

  這簡直就是鄢玉摸都不能摸的死穴,那邊砰地掛了電話。

  過了二十分鐘,鄢玉又自己打過電話來,雲淡風輕地說:「我答應給景致摘追蹤器。」

  車子已經到了祖宅,商逸「嗯」了一聲:「誰逼你了?」

  鄢玉悠閒開口:「誰也沒逼我。我只不過剛才給杜衡打電話,杜衡又給你的保鏢打電話,然後我得知,剛才景致在旋轉餐廳喝醉了鬧跳樓,你慌得居然開口求她不要跳。這種不可思議的事都發生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從人身上摘個小玩意兒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商逸忍了忍,才說,「你之前不是說那個追蹤器紋在了關鍵部位,稍微不慎會導致全身癱瘓麼。」

  「啊,那個。說是這麼說罷了,醫生對待不聽話的病人家屬往往都會帶幾分善意的誇大其詞,以保證其行醫時候的清淨和省事。這條道理你可以去問問其他醫生,他們都懂的。」

  這回換商逸砰地掛了電話。

  景致被商逸不由分說一直抱進了臥室,直接塞到花灑底下去洗澡。景致之前提過自己酒量小,那時商逸還不信,如今總算見識到景致醉酒的狀態,兩杯紅酒下肚,就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

  景致在車子裡折騰夠了,此時只剩下昏昏欲睡。被他把衣服剝光,也仍然十分乖巧。倒是商逸把她按在浴池裡灑水時,摸得很有幾分上火氣。按在景致腰上的手鬆了緊緊了鬆,最後還是放棄,直接把人抱到床上。

  景致抱住他的胳膊,兩粒烏黑眼珠望著他:「講個故事。」

  商逸冷著臉:「不講。睡覺。今天快被你折騰透了。」

  景致帶著一點委屈看著他:「那我給你講一個。」

  商逸繼續冷著臉:「不聽。睡覺。」說完閉眼,關燈。過了一會兒又睜開,湊過去在景致鼻尖上咬了一口,嘴角一分似笑非笑:「你可以聊聊你跟陳五最近在打什麼算計。」

  「陳五是誰?」

  「陳清回。」

  「陳清回是誰?」

  「……睡覺!」

  「我記起來了,陳家老五,B市那個麼。我倆什麼算計關你什麼事?」

  「……」商逸咬著牙笑,「我給你出個主意。」

  景致把他繞在她胸前的手拂開,睡意開始湧上來:「你說。」

  「你跟他合夥算計我,還不如我幫你一起算計他。」他在她耳邊循循善誘,「想算計我,怎麼會有那麼容易。倒是陳五這個人,這些年營生了不少好東西,用來恢復你那景家綽綽有餘。你覺得呢?」

  他說完半晌沒有等到景致的回答。再過了一會兒才發現景致鼻翼規律翕動,早已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景致醒來,感覺有點頭痛,不過並不嚴重,只是前一晚發生的事只能記起大半,到了商逸把她弄上床就戛然而止。之前那點要鬧自殺的片段倒是非常清楚,清楚到讓她自己都打了個冷戰,覺得相當難以置信。

  她清醒的時候從沒想過要鬧自殺,就算想要擺脫商逸,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方式也沒被她列入考慮範圍內。不過很快景致發現傳說中的這種潑婦行徑居然十分管用,甚至比她之前絞盡腦汁想的那些對策都要管用,以至於她吃完早飯後,就明顯感受到了變化。

  首先是她的手機提醒她,之前商逸私自從她銀行卡裡扣除的那些錢又都回來了;其次她嘗試去開車庫裡的一輛車子,跟隨她的傭人只是看了一眼,破天荒地竟沒有阻攔;最後是傍晚的時候商逸回來告訴她,鄢玉近兩天會把她那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