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自從商逸拍了那塊價值一個億的破石頭,蔣美鸞就覺得,這個世界有些癲狂了。

  她開始每天都被迫去祖宅或者商氏大樓報道的日子,八小時工作制,週末無休。一般來說兩人相處的情況就是商逸處理他的文件,蔣美鸞瀏覽她的雜誌。憑良心講,她這份差使的待遇不可謂不優厚,不管狀態佳不佳,隔三岔五反正總能收到商逸隨手扔過來的古董畫,大家書法,再或者就是直接的手機銀行提醒,有人又往她銀行卡上轉了多少多少位數的錢等等。

  蔣美鸞的良心還是有一點的,因此對這種付出與收穫不成正比的行為相當愧疚,在又一次奉旨來商氏以後,一把拽住剛出了商逸辦公室的杜衡:「杜總助!」

  一直被壓迫從來不反抗的杜衡難得看到個跟他一樣因景致而飽受折磨的人,還是個女人,臉上一下子就樂呵了:「哎呀蔣小姐!有事嗎?老闆在裡面,你進去不用通報的!」

  蔣美鸞一張臉皺得宛如暮春的牡丹花:「杜總助,求求你幫我想個辦法吧!不管什麼辦法,只要快點讓他倆和好的辦法都是辦法!我現在夾在中間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野兔好嗎!我覺得我命要休矣好嗎!」

  「哎呀怎麼會呢!你看看我,飽受景致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摧殘,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杜衡笑容滿面,「你要相信人是堅忍不拔的生物!你就當是給老闆打工了就好了嘛!全公司上下還能找出比你更輕鬆賺錢的人嗎!日進斗金已經不足以形容你了好嗎!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對了,老闆昨天給你的什麼?據說是徐悲鴻的真跡?」

  蔣美鸞身為裝傻界的祖師輩人物,與拐彎抹角界的杜大師一溝通,瞬時通透:「對啊就是徐悲鴻的真跡!杜總助看過嗎?我明天送到您家給您觀賞一段時間怎麼樣?除此之外還有王羲之的真跡!還有西漢的竹簡呢!您喜歡嗎?我要不一塊兒給您送去?」

  「哎呀你看看你,」杜衡掂著文件夾微笑,「這多不好意思——明天下午你給送來怎麼樣?順便咱倆聊聊如何?」

  蔣美鸞一回家就把這些天商逸送過來的古董全部打包,旁邊的女傭看得都肉疼:「大小姐,送一兩個就好了吧?您還真全把這些給杜衡那個黑心貨?您真捨得……」

  「你懂什麼。」蔣美鸞拍拍手直起腰,淡淡地說,「這些東西就算我不送人,以後也不會是我的。這裡面有一半是當初景家的,景致當時資金短缺典當了,又給商逸贖了回來。另外一半則基本是商逸當初送給景致討她歡心的。景致最青眼的就是這些古董貨,雖然她懶得欣賞,但她知道這些東西值錢。商家祖宅牆上掛的那些玩意兒,她能碰得,別人可碰不得。要是以後她重新回來了,給她知道這些東西全都在我這兒,她還不把我一槍崩了。杜衡才是真傻,景致的東西他也敢拿。我正發愁呢,他既然要,我哪有不送的理。」

  「……」

  最近不好過的不只是蔣美鸞一個,景致的日子也很不好過。

  她前段時間好不容易把走私的海運線整頓完,把裡面屬於商逸的勢力全部肅清,昨天就被曾郁報告說碼頭的貨物卸載的時候被不知名的一群人給搶了。

  景致本來說好今天要去傢俱城,如今自然也沒了心情。把這些年自己得罪過的人細數了一遍,結果發現實在太多,想找仇家都無從找起。

  她這些天的煩心事還不止這一樁。她手下能用的人不多,麻煩事卻接連不斷。自從商逸有了新女友,道上全是冷眼看她笑話的。幾句冷言風語景致可以聽聽就算,但手頭上的事務也跟著被明裡暗裡的算計,這就讓她很受不了了。然而儘管受不了,如今的情勢之下,她也只有忍著。

  景家重振景家後,做的還是景家的老本行,保全公司是明面的業務,暗地裡毒品玉石軍火和□服務等等都插著一腳。這裡面景致最想做大的其實是軍火,然而她再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商逸在A城一手遮天,她的手段在商逸面前毫無斤兩可言,只要理智還在一分,她就還不敢真的跟商逸對著幹。

  景致跟曾郁忙了一上午,蔣晟在一旁看著,什麼事都插不上。一直到晚飯她都沒吃,卻仍然沒查出搶貨的幕後人是哪個。蔣晟看看她,轉身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拎著幾隻食盒。

  景致抽空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翻電話號碼:「我沒空吃。」

  「好歹吃一點。」

  「沒心情。」

  「就吃兩口?」

  景致勉強吃了兩口,蔣晟又說:「再兩口?」

  「那是幾千萬的軍火。」景致把勺子一推,忍耐著解釋,「明天晚上就要交貨,現在貨找不到。你說我能吃得下去?」

  「要不你找找人問問看?」蔣晟想了想,說,「我哥蔣曄也許有消息,我幫你問下?」

  蔣晟的確打電話問了,但蔣曄對此一無所知。景致的臉色極端難看,曾郁在一旁站著,等蔣晟端著食盒出去,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個,才斟酌著開口:「大小姐……」

  景致轉過視線來,曾郁被她那一眼看得渾身一個激靈,嚥了口唾沫才說:「……要麼,要麼您去問問商少爺?A城地盤上的事,基本上沒有商少爺不知道的。」

  「……」

  「我們時間不多了!這一票要是弄砸了這半年可都算白幹了!再說明天晚上那位要是收不到貨,還不知道會鬧出多少事來……您覺得呢?」

  「……」

  晚上十一點半,景致站在商家祖宅門口的時候,那種心頭滋味大概只有自己品得出來。

  這個時間點,如果擱在多半年前,早就是她被商逸拖上床的時候了。要是氣氛稍微好一點,商逸會先拖著她一起洗個鴛鴦浴,一邊調笑一邊挑弄。當然這種時候不太多,更經常的事兩人相搏相殺,整個臥室就是一座小型戰場,所有能搬動的東西都是武器,景致從骨髓到皮膚都在全力抵抗。

  景致非常不想承認,她對這座祖宅其實是有點恐懼的。

  不管商逸如何好吃好喝地供應她,乃至縱容與溫柔,都不能磨滅這曾經是一座變相監獄的事實。這個地方對她來說,基本上就沒有什麼美好的回憶。有段時間她甚至發惡夢,覺得她比犯人還不如,商逸想要做愛的時候,她就要配合。商逸想要給她穿衣服的時候,她就得脫光了等著他一件件給她換上。

  她看到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會忍不住想起商逸抱著她緩緩律動的場景。雖然生理上並不一定很難受,但不可否認她有段時間其實相當害怕他。商逸只要一回家,她就忍不住精神緊張。那種心裡不情願生理卻在迎合的滋味,尤其是事後,比直接強暴更來得難受。

  景致按了門鈴有一會兒,才有管家來開門。看到她後畢恭畢敬,將她請進客廳,奉茶,然後溫言告訴她商少爺剛剛醒,請她稍等。

  景致在管家轉身離開時又叫住他,指了指茶几上一支晶瑩唇彩,淡聲問:「今晚有女人?」

  管家神色恭謹:「是。」

  景致微微抿了一下唇,忍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來:「……蔣美鸞?」

  管家臉色不變,也不搖頭也不點頭:「景小姐稍等。少爺一會兒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