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應寒時的一個光刃劈出後,皇帝被他逼得躲閃,兩人的身影瞬間隔得極近。兩人的反應也都極快,同時再次拋出光刃。應寒時看到自己的雪刃鋒芒,落在皇帝肩頭,皇帝臉色瞬間一變,肩頭迸出鮮血。
而浩瀚的藍刃,也同時襲上了應寒時的身軀。他只感覺到胸腹間如遭重擊,喉嚨一甜,再也站立不穩,往後摔落在地。
皇帝扶住肩頭,露出冰冷的笑。
謝槿知跳躍到沙丘背後,雙手死死抓進沙礫裡,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應寒時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藍刃撞落在地,然後半陣沒有動。
終於還是,敗了嗎?
謝槿知的喉嚨就像被什麼堵住了,望著他躺在地上的樣子,全身的血液彷彿也在冰涼的顫抖著。
這時,卻有一名軍官,從戰艦裡跑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說:「指、指揮官,基因箱和晶片都被盜走了!」應寒時躺在地上還是沒有動,謝槿知心一緊,就見皇帝的臉色驟沉,豁然抬頭望著謝槿知他們的戰機飛離的方向。
「還沒走遠,追。」他冷聲道。然而話音未落,地上的應寒時忽然再度躍起,他的唇角已溢出鮮血,手中光刃卻再次劈向皇帝。「當心!」冉妤的聲音從機艙裡傳來。
皇帝一驚,驟然轉身躍起,避開了這驚險的一擊。才知道應寒時剛剛不過是佯敗,留了餘力,險些被他偷襲得手。
然而這一擊,卻也耗盡了應寒時僅餘的戰力,他再次跌落在地。皇帝卻已震怒,躍至他的面前,抓起他的身軀,再次重重往地面摜擊。應寒時發出一聲悶哼,謝槿知卻聽到了他全身骨頭破裂的聲音,只覺得心肝欲裂,痛不可遏。
皇帝將應寒時丟在地上,轉身正要走,卻聽到他近乎平靜而虛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陛下,曜日已經……墜落了。他們也已走遠……你追不到了。」
皇帝大怒不已,轉過身,臉色陰沉地看著他,掌中藍光再次浮現。謝槿知哪裡還有遲疑,抬起頭,人已經撲在應寒時身上。
皇帝看到她突然出現,微微一怔。因為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謝槿知可以瞬移。這讓他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一時也沒有上前。而戰艦裡的冉妤,看得驚惶又害怕,連忙跑了出來。
謝槿知看著懷裡的應寒時。
他分明還是她熟悉的清俊模樣。白色柔軟的襯衫,修長而均勻的手。黑髮垂落,遮住一點眉眼,躺在她的眼前。可是她能聞到他滿身的血腥味,這一次,終於是他的血。那臉上,襯衫上,也有斑斑血跡。他的臉蒼白無比,而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整個身體那破損般的軟弱。
他望著她,有一瞬間的怔然,即刻化成濃濃的痛惜。
「你怎麼能回來?」他說。
「我怎麼能不回來?」謝槿知低聲答,然後緊緊抱住了他。臉再次貼上他的襯衫,這樣危機的時刻,卻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兩人擁抱的一剎那,銀光驟然浮現。然而皇帝靜立在側,早有防備。看到謝槿知抱起應寒時那一瞬間,他的身影已快如閃電般,襲至她的背後,一把抓住了肩頭。他的力氣如此大,如此狠,只讓謝槿知肩頭痛如撕裂。
然後她一把推開了應寒時。
應寒時和皇帝同時一驚。
時空裂縫的開闔,只在轉瞬間。
應寒時跌入了裂縫中,蒼白的容顏上,黑眸中一片如火的驚痛。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力氣,一個翻身就朝謝槿知抓去。謝槿知滿目悲涼地望著他的眼睛,臉上卻露出了一點點笑意。
你我彼此凝視過多少次,可知每一次,都讓我捨不得移開眼睛?
銀光迅速泯滅於空氣裡,連同他的模樣。
蕭穹衍和莊沖聽到「咚」一聲巨響,一回頭,就看到應寒時跌落下來,滿身的傷,眼睛卻緊閉著,儼然已昏死過去。蕭穹衍嚇傻了,撲過去:「指揮官、指揮官!你、你……小知呢?小知怎麼沒有回來啊指揮官!」
莊沖死死盯著應寒時看了幾秒鐘,毅然回頭,按下跳躍引擎,牙關裡艱難擠出一個字:「走!」
——
皇帝眼見應寒時從眼皮底下逃脫,又驚又怒,看著掌中的女人,抬手就要朝她頭頂劈落。謝槿知卻毫無畏懼,抬頭看著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說:「你問他是誰的星流?他早已不是你的星流!你是個多麼可笑自私的人,他這樣的人,你卻讓他失去了一切!現在,你還想讓他臣服於你?還想控制他?不可能了,永遠不可能了!連同你荒誕的復國夢!」
這一番話說完,她只覺得胸中的惡氣終於出完,至於生死,她早已置之度外。
皇帝的臉色變了又變,是那種被人道中心事後的陰沉與難堪。他一掌就劈在謝槿知的背上。謝槿知痛苦地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冉妤看得心神俱裂,撲過來,擋在她身上,淚流滿面:「木頭……木頭,你別殺她,求你別殺她!」
皇帝看她一眼,臉色緩了幾分,嗓音卻依舊嚴厲:「你讓開。」冉妤卻抱著謝槿知不放手,語氣無比決絕:「你要殺她,就先殺了我!木頭,別讓我恨你,恨你入骨!」
皇帝的臉色微微一變。
就在這時,遠處的天空,傳來螺旋槳的聲音。副官衝出來報道:「西南方向,十艘地球人的戰鬥機,正朝我們駛來。」
皇帝微一沉吟,抓起地上的兩個女人,走進了戰艦裡:「走。」
「通知星流,如果想救他的女人,拿晶片和基因庫來換。」
……
戰艦穿過雲層與氣流,時而搖晃著。
謝槿知一直迷迷糊糊,意識不清。皇帝的一掌,足以讓她全身劇痛,動不動不了。隱隱間,她似乎感覺到冉妤一直在身旁哭著,照顧著。
然後她的意識再度陷入昏迷。
某個意識沉淪的瞬間,她的腦海裡,忽然出現了一個畫面。
那是未來嗎?是未來的某一天嗎?
她看到自己坐在一個空空寂寂的房間裡,拿著一支筆,在白生生的牆壁上寫下了一行字。
「2015年9月27日……」
9月27日……不就是今天嗎?
然後她看到自己繼續寫完剩下的句子:
「2015年9月27日,星流重傷,我與他分離。」
謝槿知忽然在夢中,在昏暗的意識裡,就淚流滿面。
為什麼她可以預見未來,為什麼只有她可以看到未來?
那些悲哀的未來,她總是可以看到,卻無力改變。
難道這就是她注定的人生?
冥冥中像是有所昭示,是否這一生,也終將走向悲哀的結局?
槿知和星流,那兩個被他們寫在一起千百遍的名字,還能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