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戴面具的將軍

突然,帳外傳來了巨大的喧嘩聲、馬蹄聲。隨後,一士兵在帳外大聲稟報:「四公子,齊兵夜襲了。」宇文邕臉色一變,手握雙劍,立即衝出去。

走到簾邊,他又頓住腳步,眼定定叮囑我:「翎兒,你留在帳內,千萬不要出去!」

我立即點頭,他這才掀簾走出帳外。

我留在帳內,聽到外面傳來的吶喊聲,鼓鳴聲,嘶殺聲,刀戈相向金屬聲。心中忐忑不安,卻只能來回踱步,一聲聲因人從戰馬墮落而呯然著地的聲音,一聲聲巨大痛楚而發出撕心裂肺的哀號,我捂住雙耳,想要不聽,聲音卻一絲絲從耳縫中侵入。

不知道宇文邕怎麼樣了?初次見面的那晚,那馬上少年,衝鋒陷陣時的颯爽英姿,彼時只覺害怕,今日卻已經開始在為他默默擔心。

終於還是忍不住悄悄掀開簾子一角向外張望,只見不遠處火光沖天,人嘶馬鳴,大概是齊兵剛剛放火燒了屯糧的營帳。齊兵人數並不多,不過百來人而已,一批批周兵如潮水般涌來,將齊兵團團圍在離我所處的營帳不過十餘米的地方。

此時,風雪肆虐,大風一吹,遠處火勢更旺,周兵紛紛恨得紅了眼,嘶殺勇烈,而那百餘齊軍竟然也不慌不懼,無不以一敵十。很快,我就在人群中發現了宇文邕,他騎著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馬,身穿黑色玄鐵獸面吞頭連環鎧,黑色披風,手持雙劍,與一騎紅色赤焰馬,身穿冰冷如雪銀色鎧甲,白面紅裡披風,手持畫戟的齊軍統帥鬥在一起,兩人一場酣戰,連連廝殺了幾十個回合仍不分勝負。

我的心呯呯的跳,幾乎提到嗓子眼。這時,那齊軍統帥突然調轉馬頭,我於是看到了他的臉,他的臉上竟然戴了一個猙獰的惡神面具,火光掩映下,那張猙獰的臉異常恐怖,讓人望而喪膽!我「啊」的驚呼一聲,不由得衝出簾外,衝向那人。

戴面具的將軍,為什以會有一個戴面具的將軍?

我就在這樣站在風雪之中,雪花在我身邊飛舞,我再也看不到其他,聽不到其他,我只是痴痴的望著他。他停下了手中的畫戟,駐馬而立,他也看到我了吧?他的身後,宇文邕已經一劍刺來,刺中了他的左臂,他的身形一個踉蹌,我捂嘴驚呼!

「翎兒,快回大帳裡去。」宇文邕發現了站在雪地裡的我,大驚失色。

然而,那人已經策馬過來,時光靜謐無聲,漫天的雪花在隨風飄落,我仰望著他,眼睜睜看他朝我而來,遠遠的伸出手臂,一把將我擄上馬去。我仰頭望他,他的臉完全被面具所遮,只有那雙眼睛,璀璨流光,有如明星般耀眼的光芒。

「翎兒。」宇文邕急勒馬繩,一聲驚呼。

我身後的男子的緊緊環住我的腰,他在我耳邊輕聲問道:「是你?」他的聲音輕柔且冰冷,冷得幾乎可以滲出陣陣涼意。然而不知為何,落入此人之手,我卻沒有絲毫的畏懼,我抬頭凝望著他,問道:「你是誰?」

他望著我,一時怔然。這時,宇文邕提劍指向他,怒道:「快放了她!」他卻置若罔聞,依舊問我道:「你是宇文邕的女人?」

「不是。」幾乎沒有索,我立即回答。

宇文邕的臉霎時變得慘白,他望著我,眼中是一縷驚痛的失望。

我狠心轉過臉去,對那男子譏諷道:「你抓了我也沒用,我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婢女罷了。」

「哦。」那男子在我耳邊輕笑,他的笑聲意味深長,有一種止不住的挪揄:「一個小小婢女,原來也能讓宇文將軍如此在意?看來,他還真是憐香惜玉。」

我笑問:「莫非你以為可以挾持我而要挾他?哈,你錯了!宇文邕根本就不會在乎我!何況……」我語氣一頓,笑道:「是大丈夫就該光明磊落,何必行此小人行徑?」

「宇文邕既然不在乎你,不如,你隨我去吧?」他俯下頭來,輕佻的用手托起我的下巴,那張恐怖的面具近在咫尺,我猛然伸手,想要去揭開他的面具!卻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這麼快就迫不急待想要看看我的樣子了?」他語氣輕佻,笑問我道。

「高長恭,你快放了她!」宇文邕怒不可抑,額頭上青筋根根迸起,揮手一劍刺來。那男子卻詭然一笑,身形微移以我為盾擋至身前,迫得宇文邕長劍急速收回,虛指長空。

高長恭,原來他是蘭陵王高長恭。他的左臂上綁著布條,果然有舊傷,剛剛被宇文邕一劍擊中的地方此時鮮紅的新血正在慢慢滲出,他竟然在白日裡受傷後,當晚就敢再來夜襲齊營,此人當真是狂妄之極。此時,齊軍諸多將士已經迅速向他們的統帥蘭陵王靠攏。

宇文直從不遠處吶喊著拍馬過來,他手提一把狼柄彎月刀直接揮向高長恭,眼前人影一晃,宇文直的刀已經被宇文邕提劍擋住。

「四哥!」宇文直氣得哇哇直叫,宇文邕卻怒道:「翎兒在他手上!」

宇文憲也策馬而來,他俊逸的臉上有一絲驚愕,卻很快神情自若,道:「原來聞名天下的蘭陵王也不過爾爾,竟然挾持弱質女流以求自保,莫非蘭陵王不懼天下人笑話?」

高長恭淺淺笑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如今我被你們大軍團團圍住,如若一味硬拼,豈能脫身?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將戟鋒抵住我的脖子,道:「還請各位將軍行個方便,放我等離開齊營,屆時,這位姑娘,高某定當完璧歸趙。」

「想走?蘭陵王應先問問我宇文護答不答應?」前方傳來宇文護冷峻的聲音,他端坐馬上,兩側各一字排開四員大將,身後將士如雲般密集列成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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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等我來!」這時宇文護身側一將策馬而出,此人身形彪悍,性情傲慢,是宇文護的親信大將侯龍恩。宇文護微微頷首。侯龍恩拍馬而出,他手持的是一根丈八長矛,虛晃一槍再斜刺而來,高長恭一手緊錮我腰,一手持畫戟與侯龍恩展開交鋒。然而,不過十餘個回合,侯龍恩就被高長恭揚手刺於馬下,滾落在雪地之中。

緊接著,宇文護身邊又有一員大將拍馬而出,十幾個回合後,仍舊被高長恭刺於馬下。就這樣,一員又一員的周國大將紛紛策馬應戰,又紛紛被蘭陵王刺落馬下。宇文護臉上的神色變得越來越森冷,他終於揚手道:「弓箭手準備!」

「不!」宇文邕大吼一聲。一名士兵方才舉起弓箭,已經被他一劍劃斷咽喉。「誰也不許動!」此時的宇文邕狂燥的如同野獸一般,早已失了理智,他的臉上濺了一臉的鮮血,眼中閃著駭人的光茫。

「四弟!你瘋了!」宇文護勃然大怒。

「堂哥,翎兒在他手上,我不會讓你們傷了她!」

「你敢違抗軍令?」宇文護怒問。

宇文邕閉嘴不言,臉上卻是堅毅的決絕。在軍營這麼久,我當然知道違抗主帥之令會有如何下場,我拼命掙扎,叫道:「宇文邕,你這傻子,我不用你管我!」

「好一對痴情的鴛鴦!」高長恭在我身後輕哼一聲。

我回目怒視他道:「拿女人作擋箭牌,你簡直是卑鄙!」他大約料不到我會如此凶惡,微一怔忡,瞬間,我已乘機掙脫身子,躍身想要跳下馬去。「小心!」這時,一支冷箭不知從何處朝我射來,高長恭畫戟揮過,流光一閃,那支箭在我眼前斷成兩截墜落在地。

我甚至來不及驚呼,高長恭已經再次將我緊緊攬入懷中。冷然道:「走了!」說罷,調轉馬頭疾馳而走。身後,齊軍和周軍再次混戰在一起,宇文邕大呼:「翎兒。」我掙扎著扭過頭去,看到他已被宇文護的近身護衛團團圍住,另有周軍大批鐵騎則向我們追了過來。

我剛要高聲呼救,卻已經被高長恭用汗巾直接塞住了嘴,他用披風將我一裹,牢牢禁錮在胸前,不理會我發出嗚嗚的抗議聲。他的座騎快如閃電,在千軍萬馬中如走無人之境,很快便奔出了周軍大營。

連綿營帳漸漸被甩至身後的夜色中,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火把漫延,吶喊嘶殺聲喧天。

漸漸地,火光都不見了,四圍都安靜了,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馬蹄的朵朵聲,雪花,在夜色中靜靜的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