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他掙開崔粲然扶在他手臂上的手,轉過頭來對崔粲然冷笑道,「照你這麼說來,還要怪我了?」崔粲然剛想說話,段琛又搶到,「你自己不會水,為什麼要下來救我?」

  「哼。」崔粲然也衝他冷笑道,「你還記得是我救的你啊?你就用這個態度來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

  救命恩人?段琛氣極了反倒想笑,卻又發現彎唇太困難,乾脆站在那裡似笑非笑地對她說道,「這就是你救命的結果?」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崔粲然。

  崔粲然抿了抿唇,知道是自己理虧,卻還要梗著脖子跟段琛一較長短,「我哪兒知道漣漪這個身體不會水啊?她不僅不會水,可能長這麼大連水都沒有下過。我又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肯定就不會下來了。省得好心好意地救你一遭,居然還要被這樣對待。」

  她頓了頓,又不甘心地說道,「說到底,這件事情也不能怪我。要不是你那麼不禁推,我也不用下水救你,更加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段琛不想再跟她在這件事情上面繼續糾纏,「算了,說這些也沒用了。」自從龍傲天來到他身邊之後,他覺得他的容忍力越來越好了。「眼下該怎麼辦?」

  崔粲然立馬不幹了,「你一個大男人,問我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應該怎麼辦?」

  段琛額角的青筋再一次猛烈地跳動起來。這個死女人,她能不能不用自己的臉自己的聲音說出「你一個大男人」如此不要臉的話來?

  段琛的眼神像小刀一樣「嗖嗖嗖」地往崔粲然身上扎去,她雙手環胸搓了搓自己的臂膀,小聲嘟囔道,「我本來就不知道嘛。看我幹什麼?」

  段琛木這一張臉對她說道,「你不是已經『附身』過一次了嗎?你總比我有點兒經驗吧?」

  這樣的事情還要講經驗啊?

  崔粲然滿臉悲憤地看著段琛,那副樣子活像段琛搶了她到了嘴的吃食一樣。原本期望她能用這種表情喚起段琛心中那點兒已經殘存得不多的良知,可她忘記了,她現在頂著一張段琛的臉。任何直男在看到自己臉露出那樣的神情之後都不會高興的。

  果然,段琛冷笑了兩聲,伸出手來蓋住那張臉,「不要做這樣的表情。」

  崔粲然一把將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打下來,「你怎麼能這麼嫌棄你自己的臉呢?我以前還覺得你長得不錯的。」

  段琛繼續冷笑,「不是嫌棄我的臉,而是這個表情被你做出來特別蠢,我不忍心看罷了。」

  尼瑪!

  崔粲然內心在咆哮,臉上卻面無表情,反擊道,「沒關係,反正我又看不到,噁心的是你。」說到最後她也開心起來,一張臉燦若春花。說這樣的話還不夠,還要嘟著嘴輕輕地在段琛的手心裡親了一下。

  一副神經病的模樣。

  段琛終於沒辦法再維護他的面癱表情,直接一巴掌扇到了崔粲然臉上。

  他的力道不大,但崔粲然還是誇張地把臉一偏,立刻嚷嚷起來,「段琛你太沒格調了,居然打女人!」

  打女人?

  這三個字一出,段琛原本就黑的臉更往下沉了幾分。他面無表情地將崔粲然的頭撥到一邊,「這具身體我用了二十年,我很清楚他是男人。」

  「可我是女的,我是女的!女的!」崔粲然絲毫不要形象,抓住段琛的手,不讓他再打自己。

  「沒看出來。」段琛果真仔細看了她一會兒,又才說道,「再說了,我打的是我自己的臉,關你什麼事?」

  崔粲然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差點兒就要倒地身亡了!

  她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段琛這麼賤呢!

  偏偏他說出的話卻又是這麼的正確,根本讓人不知道如何反駁。

  因為,眼下她用的,的確是段琛的身體呀!

  太鬱卒了!

  段琛看著崔粲然,那眼神跟看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一樣。看了一會兒,段琛終於發現他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崔粲然用自己的身體做出這麼慘不忍睹慘絕人寰的動作和表情,連忙按住她,低喝道,「快停下!停下!」

  終於輪到崔粲然翻白眼兒了,她朝段琛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兒,特別賤地抬起他的下巴,問道,「美人兒,你是在求我嗎?」

  段琛一把打掉她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強忍住要過去拖把刀來切開崔粲然腦袋的衝動,對她說道,「麻煩你,從你穿到我身上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是質子段琛了。再做出什麼不靠譜的舉動,小心讓人識破,到時候連給你收屍的人都沒有。」

  崔粲然舉起來的手果然頓在了半空中。

  她怎麼就忘了這小子路數野呢?

  她怎麼就忘了這小子就是個移動禍害呢?

  她怎麼就忘了這小子還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親哥哥呢?

  如果讓人看出破綻,她敢肯定,不用別人說,單是段珙都會第一時間站出來懇請沈明陽殺了段琛,好保全他的國主之位。

  看見崔粲然終於不像之前那樣亂說亂動了,段琛心情好了那麼一點兒,剛想安慰安慰崔粲然,表明自己的態度,跟她說其實他們兩個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崔粲然又開始強詞奪理了,「哼,你不用威脅我。我就不信,你這具身體要是被砍了腦袋,你還能高高興興的。到時候你的魂魄能去哪裡?」

  段琛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對她說道,「是哦,我怎麼就忘了砍的是我的身體呢?可是,我現在寄居在漣漪的身體裡面啊,就算這具身體不行了,可我還有漣漪這具啊。哦,倒是龍小姐你,到時候你該怎麼辦呢?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回到你的原身中,運氣不好的話,是不是就隨著這具身體一起煙消雲散了呢?」

  「你——」崔粲然語塞。

  是的,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是段琛說得很對,結果的確不一定,變數帶大。附身在別人身上然後重生回來這件事情畢竟太個別了,說不定整個王朝內外就她這一例——哦,現在是兩例了,雖然是有點兒不一樣。她連找個參照,借鑑一下都沒有辦法。

  這具身體真要被殺了的話,她的魂魄該去往何方還真是個未知數——她死都死了那麼久了,以前又是被燒死的,肯定不可能回到原身中去。按理來說,她的魂魄當年就應該隨著她肉身的消散一起去陰曹地府投胎,但因為沈明陽給她逆天改命,所以才硬是在世間多留了五年,然後趁著漣漪死,附身在了她身上。

  眼下她又跟段琛互換了身體,這應該只是偶然,但原本就充滿了許多不定的事情突然又多了這麼大一個偶然,她還真的不敢妄動呢。

  只是,事情雖然的確是如此,但是一向秉著輸人不輸陣的崔七小姐立刻仰起頭對段琛說道,「那你也不要忘了,你現在用的是漣漪的身體,我真要有什麼事情,我就說你是南疆派到宮裡來的釘子,你也跑不掉。」

  「你還真是臨死都要拉個墊背的啊?」段琛怒極反笑,「你就這麼看不慣別人好嗎?那好,我現在就出去告訴別人,其實我才是段琛。」不怕你不著急。

  他說完就轉身往外走,崔粲然連忙跑到他前面,張開雙臂攔住他,「你站住。」

  段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睛裡面寫滿了「你不是不怕嗎?那你著急個什麼勁兒」的揶揄。

  崔粲然最見不得這種表情出現在其他人臉上,她趕緊冷哼一聲,忙著找回場子,「你去啊,看他們會不會把你當成神經病關起來。到時候你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有把我拉下水還把自己給墊上了。」

  她的成語俗語能不能不要這麼好?平常也沒見她做過多少有文化的事情啊?

  她的話倒是徹底地激怒了段琛,他將崔粲然橫在他面前的手臂打下去,面無表情地就衝了出去。

  崔粲然連忙跟在他身後,也要出去,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外衝,剛剛走出錦鯉亭,就看見正帶著兩個小太監朝這邊走過來的小泉子。看見他們兩個,小泉子先是跟段琛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又轉頭對崔粲然說道,「世子來得正好,奴才正要過去找你呢。」

  「什麼事?」段琛問道。

  這句話問出來,小泉子到沒有什麼,他身後的那兩個小太監卻齊齊一愣。沒見過這麼沒規矩的宮女,問她主子話呢,她居然搶著回答。

  段琛也反應過來了,下意識地瞄了一眼崔粲然。

  崔粲然接收到他的信號,志得意滿地笑了笑,對小泉子說道,「泉公公見笑了,這個宮女沒見過什麼大場面,又被我寵壞了,她不是故意的。」

  小泉子連忙誠惶誠恐地擺手道,「不不不,世子言重了。漣漪姑姑性子爽利,又識大體,怎麼能怪她呢?要怪只怪奴才沒說清楚。」開玩笑,那是誰?那是昭烈皇后!真要說是她的毛病,有朝一日回宮來,分分鐘治死他這個小太監,他怎麼敢說昭烈皇后的不是呢?

  小泉子身後那兩個小太監更加不好了,連段琛也疑惑地看了崔粲然一眼。

  小泉子是誰,小泉子是沈明陽的貼身太監,是他的心腹,這宮裡一般的宮妃都要對小泉子客客氣氣的。如今這樣的一個人,卻對一個宮女卑躬屈膝,這還不怪嗎?

  崔粲然也感覺出來了。她連忙站出來對小泉子說道,「不知道泉公公前來所為何事?」

  「哦,」小泉子終於記起來他過來的目的,對崔粲然說道,「陛下說世子若是醒了就讓世子去御書房一趟,推你下水的那個吐蕃公主哈依娜和她哥哥還跪在御書房裡等著向你請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