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崔粲然和段琛目瞪口呆地看了那七個人一會兒,見他們果然只是坐在懸崖邊上什麼都沒動,崔粲然才低下頭對段琛說道,「等下我把你扔上去,然後你再來拉我上去。」段琛仰頭看了看他們和懸崖頂上的距離,皺眉道,「這麼遠,恐怕不太行……」

  他花還沒有說完就被崔粲然打斷了,「所以我要帶著你爬上去啊。拉緊我的手。」說完,崔粲然便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段琛朝上面爬去。誰知道剛剛爬了兩步,耳畔傳來一聲「嗖」的冷箭聲,一支羽箭堪堪擦過崔粲然的臉頰,穩穩地釘在了峭壁上。

  崔粲然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看著那幾個黑衣人,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臉,但崔粲然還是感到一陣深深的惡意,立刻大罵起來,「你們這群男人,要不要臉啊!」

  領頭的那個冷笑一聲,說道,「世子都不要臉,我們這些還要臉幹什麼?」他左邊的那個黑衣人接口道,「世子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樣的苦?早知如此,之前還不如直接引頸就戮,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苦了這位姑娘。」

  崔粲然低頭看了一眼段琛,他朝她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兩人還沒有說話,那邊又傳來黑衣人的聲音,「段世子,我勸你還是不要亂動。你一動,我手上的箭就要跟著動,到時候傷了那位姑娘就不好了。」崔粲然抬起頭一看,那幾個黑衣人中果然有兩個已經拉滿大弓,就瞄準了她。

  麻痺!

  還能再無恥一點兒嗎?別說她現在的武功還是個半吊子,就是放在以前,也不能維持多長時間。手臂早就沒了感覺,崔粲然現在全靠一腔毅力在支撐著。想她從來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樣的苦?當下便忍不住想要哭出來,可又想著身下吊著的段琛說不定比她現在更難受,又生生地把眼眶裡的淚水給了逼了回去。

  「這樣吊著也不是辦法。阿七——」段琛還沒有說完,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卡嚓」聲,崔粲然愕然低頭看向段琛,又將目光移到她的手臂上——吊太久了,手臂居然脫臼了。

  段琛苦笑了一下,說道,「再這麼吊下去,你的手臂都要被我給扯沒了。」

  難得此刻崔粲然居然還能跟他開得出玩笑,「反正都是你的身體,我不怕。」

  段琛心中一暖,更加堅定了剛才心裡冒出來的那個年頭,抬起頭對她說道,「如果是你一個人,應該很好脫身,起碼容易上去。帶著我反而對你是個拖累。」崔粲然心裡「咯登」一跳,連忙喝道,「你想幹什麼?」

  段琛朝她露出個蒼白的笑容,「重活一世不容易,不要浪費了。」說完手一鬆,整個人便朝著懸崖下面墜去。崔粲然眼疾手快,趕緊換了個手臂,再次使出千斤墜的功夫,一手挽住崖上的藤蔓,一手接住下墜的段琛,對他笑道,「你忘了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你死了,我可就要在你這身體裡面呆一輩子了。」

  段琛本來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可是乍然見到她,心中還是免不了歡喜。抬起頭來朝她一笑,說道,「那可就便宜你了。」說完也有些黯然,有沈明陽在,如何會讓她一輩子呆在自己這個身體裡面。不說別的,就是今日飛來這橫禍,也是因為沈明陽誤會,派出來的殺手,只是崔粲然不知道罷了。

  等下她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自己呢。

  段琛低低嘆了一口氣,崔粲然卻沒有注意。他們現在已經離崖頂好長一段距離了,那幾個黑衣人就算手持弓箭也射不了這麼遠。好不容易兩人滑到一個平台上面,崔粲然這才把段琛放了下來。

  之前在上面還不覺得,現在暫時平安了,崔粲然才覺得自己的肩膀又酸又痛,另外一隻已然沒有了知覺,手上也被藤蔓磨出了血。她從未受過這樣的苦,放下段琛便叫了起來,「啊呀呀,好痛好痛。」

  段琛在旁邊無語地看著她,也不知道她這麼嬌氣當初跟在沈明陽身邊出生入死是怎麼過過來的。或許,像崔粲然那麼喜歡他,這些皮肉之苦也都忘記了吧。

  段琛看了看下面,發現離檯子並不高,轉過頭來拉住崔粲然脫臼的那隻手臂說道,「這檯子不高,你帶我下去吧,我們也要找路出去。」崔粲然點了點頭,正要答應,手臂上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立刻叫了出來,「啊——」還沒有叫完,段琛就已經放下了手對她說道,「活動一下,看看合上沒有。」崔粲然依言轉動了幾下手臂,雖然還是有些痛,但是已經有知覺了。她有些不滿地看了段琛一眼,「剛才幫我接手臂,怎麼都不說一聲啊。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段琛冷笑了一聲,以崔粲然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鬧好長一段時間。他斜眼看了一眼崔粲然,她自己就明白過來段琛為什麼不提前跟她說了,小心地瞧了他一眼,訥訥說道,「不說就不說嘛~」

  「來吧。」段琛張開雙臂,崔粲然依言走上前去,用另外一隻好的手臂抱起段琛,縱身一躍就跳下了那個檯子。

  懸崖下面是狹長的通道,沒水沒食物,實在不是個露宿的好地方,段琛牽著崔粲然一直往裡面走,在穿過一個山洞之後,眼前景色豁然開朗,重巒疊嶂,像潑墨山水一樣在他們眼前層層鋪開。身後沒了追兵,崔粲然也有些興奮。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甜的空氣,對段琛說道,「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風景呢。」

  崔家世居北方,而段珙他們要回南疆,一路向南,此處風景自然與北方風景大相逕庭。此刻才剛剛開春,北方還是一片蕭瑟,南方卻早已經披上了綠衣。加上南方常年生長著的那些四季常青的植被,一切都讓崔粲然感到新奇不已。

  她鬆開被段琛拉著的手,四處看了看,想個小孩子一樣,邊看還邊大驚小怪地轉過頭來對段琛說話,生怕他看不到一樣。

  這樣的崔粲然,是段琛從未見過的簡單。

  他低頭一笑,崔粲然臉上的笑容比天上的陽光還要耀眼。看見她這樣明澈的笑容,連剛才被鬆開手的不愉快也被瞬間沖淡了。段琛含笑跟著崔粲然的腳步朝著那條小河走去,邊走邊說道,「你不是手上有傷嗎?還不快來處理一下。」

  崔粲然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神色尷尬地跟他支支吾吾道,「我……我去那邊一趟。」

  段琛皺眉,「你去那邊幹什麼?」

  呵呵。我尿急不行嗎?之前她就想小解的,但被那幾個黑衣人打斷了,後來又發生了那麼多事,讓她一緊張就把尿意憋了回去。這下放鬆了,尿意也就回來了。

  但這樣的話肯定不能跟段琛講的,最起碼的男女之別還是要有的。崔粲然朝他「嘿嘿」兩聲,連忙轉過身邊跑邊說,「就是過去一趟。你不要過來哦——千萬不要過來!」

  看著她那一夾一夾的動作,段琛瞬間瞭然。他沒好氣地看了崔粲然一眼,實在想不明白,他曾經眼睛怎麼就能那麼瘸,認為崔粲然又優雅又端莊呢?她現在做的哪一件事情,跟「端莊」「優雅」有關係?

  尿意紓解過後,崔粲然提好褲子長長地撐了一個懶腰,才不緊不慢地朝著小河邊走去。段琛早已經脫了鞋子下了水,此刻正是初春,就算是南方,可山澗的水還是冰涼刺骨,段琛居然就那麼踩了進去。崔粲然立刻跳了腳,大喊道,「快出來快出來!你趕緊出來——」說著連鞋子都來不及脫,直接踩進水裡,硬是把段琛從河里拉了出來。

  段琛滿臉不解地看著她,「幹嘛?」

  「你不知道嗎?你現在是個女人,不能沾冷水的。我記得沒錯的話,你葵水剛剛走吧……」

  崔粲然的聲音在段琛的注視下自動消了聲。她不自然地抬了抬眉毛,在段琛不善的目光下微微移動了腳步,想要離他遠點兒。段琛卻是一眼就看穿了她想幹什麼,冷笑一聲問道,「葵水剛走?哼,你早就知道了吧?故意不跟我說,拍拍屁股走得比誰都乾脆。行啊。」

  崔粲然不自然地說道,「我這……這不是忘記了嗎?又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再說了,宮裡難麼多女人,誰都能告訴你啊,又不是非要我。你看,就算我不在你不照樣安然度過了嗎——」

  「行了行了。」段琛趕緊制止她,再讓她這麼說下去就連段琛自己恐怕都要以為她是對的,是理所應當的呢。他沒好氣地看了崔粲然一眼,說道,「葵水這個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我們兩個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必須換回來。」

  「你以為我想啊。可我怎麼知道怎麼換?」崔粲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抬高了下巴看著段琛,似笑非笑地問道,「我倒還有事情問你。」

  「段琛,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