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白露,來吧。

青瞎子按秦菜提供的地址,找到一棟居民樓,普通的樓房,牆還是水泥的,沒有刷白,顯得有些陳舊。

青瞎子擰著兩隻公雞、黃紙、香燭等,心裡還是有些打鼓。但秦菜還活著,不管現在她在幹什麼,跟著她混肯定比自己在火車站擺攤算命有前途!

他壯了壯膽子,按響了四樓C座的門鈴。

秦菜已經等在裡面了,成為組長之後確實便利了許多,宿舍成為工作的地方。她在這裡租了一間房,當做真正的住所。

平時只要她和沙鷹留一個人在小組宿舍,上頭並不過問。

不擺平白露,秦菜無心工作。畢竟有個人天天在你耳邊用陰森森的聲音叫你的名字,是個人也會有心理陰影吧?

沙鷹也懂,但他並沒有幫忙的意思——如果秦菜開口,他也許會幫,但是代價大家都懂的。

秦菜不願意,已經堅守到現在,何必為了一個已經死了的敵人妥協?

青瞎子一進門,秦菜就拿了他帶來的公雞。秦菜在老家殺過雞——到這裡甚至殺過人,這有什麼可猶豫的?

她擰住雞頭,用力一擰,那雞隻叫了一聲,血已經濺出來,流了大半碗。

秦菜往雞血裡摻了硃砂,開始畫符。

符她學得不多,更沒有實踐經驗,如今自己的實力,她心裡沒數。雖然曾經找到過一顆凶死之人的牙齒,但是畢竟那只是一個落地魂,跟主魂的區別,是很大的。

何況它的主魂不惡,全然稱不上凶險。

如今白露不同,她死前作惡多端,死時受盡痛苦,又對秦菜怨恨至深,秦菜抿著唇——這不是猶豫的時候,反正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

她默不作聲地畫符,不時將詛語打進符紙上,青瞎子在一旁忐忑不已:「蔡……蔡蔡蔡姐,要麼我去給你找條黑狗放血吧?」

秦菜頭也沒抬:「這次是惡鬼,黑狗血沒用。」

青瞎子見她說得認真,上牙和下牙開始打架:「蔡蔡蔡蔡……姐,要麼我在外面等你吧?」

秦菜仍舊畫著符:「隨便。」

青瞎子趕緊往外走,身後秦菜聲音清淺:「你不怕就行。」

青瞎子在外面,天色漸漸晚了。樓道上平白一陣風吹過,吹得人毛髮倒豎。青瞎子又有些後悔了:「蔡蔡蔡蔡……姐,我到樓下喝杯咖啡,順便等你啊!」

屋裡秦菜沒有說話,青瞎子只覺得越來越冷,不行,一定得下去了。嗚嗚,早知道這樣寧願在火車站算命!他搓著膀子走樓梯,眼前有什麼光一閃,他差點沒跳起來。

再仔細一看,原來是樓梯上坐個著女孩子,一身紅色的裙子,像秋天紅透的果實。

青瞎子不由嚥了嚥唾沫,這裡四下無人,不如……?

嘿嘿!

他上前扯了扯女孩的衣服:「小妹妹,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呢?」

女孩抬起頭,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道:「你——能——看——得——見——我?」

青瞎子嚇得「媽呀」一聲就尿了褲子。

女孩捧腹大笑,邊笑邊往樓下跑了。青瞎子氣急敗壞:「這是哪家的熊孩子,太過分了!!」

他慢慢下樓,不久之後見那個女孩又直愣愣地走了回來。青瞎子一把揪住她:「混丫頭,這回可算抓住你了吧?!你賠我褲子!!」

女孩轉頭看他,青瞎子這回可不怕她:「看什麼看,你父母在哪裡?」

女孩突然咧嘴笑了:「我讓她賠你個頭好不好?」

青瞎子大怒:「你還敢罵人!叫你家大人出來!」

女孩風情萬種地撩起自己的長髮,她的脖子又細又長,鎖骨突出,線條優美。青瞎子不由嚥了嚥口水。她又幽幽地問:「我讓她賠你個頭好不好?」

青瞎子眼見美人如斯,火氣也消了些:「那你賠我啊!」

女孩笑得柔情似水:「嗯。」

她雙手握住自己的脖子,輕輕往後仰頭,那弧度太過優美,青瞎子心醉神迷。正醉心之間,突然那雙手漸漸往上拔,青瞎子張大嘴巴,想喊喊不出,這回褲子裡乾稀都有了!

女孩臉上還帶著醉人的笑意,那優美的脖子被拉長到不可思異的程度,最後噗地一聲,鮮血從腔子裡濺出來,高壓水管一樣噴滿了樓梯間。她卻還捧著自己的頭:「拿去吧。」

青瞎子用盡吃奶的勁叫了一聲:「啊——————」

那聲音卻只是啞在嗓子裡,女孩捧著頭慢慢走近:「拿去啊。」她的聲音漸漸猙獰:「拿去啊!!」

青瞎子滿頭滿臉的血,形如惡鬼,生死關頭,他急中生智:「別殺我,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裡!」

女孩停在他面前,他雙腿發著抖,鼻涕眼淚齊流,說話一直在抖:「我帶你去。」

四樓C座,青瞎子一腳踹開門。秦菜坐在屋子中央,周圍點著一圈蠟燭。符已經全部畫好,一共十二張,是白河親手教的天師符——白河懶得畫,收了她的第二天這些事就由她代勞了。至於靈不靈嘛,抱歉得很,沒試過。

秦菜睜開眼睛,人之氣,講的是一個聚。

不能驚,不能洩氣,一旦受驚,陽氣易散,邪物容易入侵。秦菜沒有異眼,看見的仍然是那個捧著頭的女孩,但是她知道對方是誰。

「白露。」她站起身,鼓起所有的勇氣叫出這個名字。那個女孩原本還沒反應,這時候似乎突然開了眼——她終於看見了秦菜!

她尖嘯一聲,驟然向秦菜撲過來。

「不要害怕,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秦菜反覆這樣告誡自己,但是又怎麼可能不怕?!

她一時之間竟然摸不到腰間的紙符,無頭女孩追過來,一雙手掐上她的脖子。秦菜只覺得呼吸一緊,她卻突然又鬆了手!

秦菜這才想起——她身上有兩個銅錢,右手一個,胸口一個。白河給的,從沒說過幹什麼用。

她右手的護腕上,那柄紙剪的鐮刀鏗地一聲,竟然又變成了金光閃閃的武器。

秦菜將它握在手上,心下稍定——殺了她,必須殺了它!

這才幾天,她已經可以附體,如果再拖延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她用符封住門,青瞎子癱軟在門邊,他想跑,奈何兩條腿麵條一樣使不上力。秦菜終於抽出一張符,無頭女也知道她身上有厲害的法器。她與秦菜對恃,突然紅影一晃,秦菜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腰間一緊!

她摟住了秦菜的腰!那血將凝未凝,粘膩得讓人噁心!秦菜用力地踢過去,她的一隻已經已經抓破她的皮膚,直接想要掏出她的內臟!!

那力氣完全不是人類的力氣,秦菜反手一張符貼過去——沒反應!

尼瑪!!

鐮刀在手裡,她揮手去割,但對方早已沒有了頭。那隻手幾乎撐開她的肋骨,秦菜手摸到那半碗沒用完的雞血,用力潑在她身上。

一陣奇怪的叫聲,它好像被開水燙了一樣,立刻就放開秦菜在地上打滾。沒有頭的屍體打滾太過詭異,然而下一刻的事,讓青瞎子恨不得摳出自己的眼睛。

地上的屍體突然不動了,另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孩從它身上「起來」。她的頭髮全部粘在一起,青瞎子離得近,看到她臉上、頭髮上全是紅紅白白的東西。

那是……腦漿?

她的後腦勺像是一個空洞,她的笑聲如刀子刮在鐵器上,又尖又冷:「藍綢?呵呵呵呵,藍綢……」

秦菜忍住不吐,不能洩那口氣,洩了氣,她會像青瞎子一樣癱在地上起不來:「白露。」

她冰冷地回應她——不想死,就不要怕!

白露彷彿全身的骨頭都碎裂,斷處的骨茬從皮膚下伸出來,像個支離破碎的娃娃:「藍綢……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她居然在笑,被打成爛西瓜一樣的臉上,兩個眼睛只剩下空洞。她的笑忽遠忽近,「所以我們應該在一起。」

秦菜胃裡一陣一陣地翻騰,她仍然握緊鐮刀:「如果你有這個本事的話,我就和你在一起。」

白露又是一陣尖笑,她突然閃身,仍然奔到秦菜身後,那傷口被撕得很大,秦菜覺得自己像要居中而斷一樣。她卻揪住了白露的頭髮,手裡是鐮刀,那刀鋒從脖子上切下去,如切腐木。

白露痛得滿地打滾,她一滾動,碎骨茬就散了一地,滿地腥臭。

秦菜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不痛、不怕,她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她胸口有個銅錢,白露怕這個!

地上只剩兩隻野獸——不是你咬死我,我就咬死你。

被銅錢壓制,白露使不出力氣,秦菜緊緊握著鐮刀,一下一下,手起刀落,將地上的屍體切成碎塊!血肉四濺,腐臭的氣息越來越重,秦菜將腰間的符全部壓上去,終於有一張閃出光芒。白露尖叫了一聲,右手硬生生地從秦菜背上撕下一塊肉!

秦菜顧不得痛,死死按住她不讓她動。白露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秦菜紅著眼睛:「你去死!!」

她用嘴叨下右手腕上的銅錢,強行餵進白露嘴裡,白露長嚎一聲,肚子裡突然起火,秦菜放開她,她慘聲呼嚎,拚命向秦菜跑過來。

然而沒跑幾步,就像紙人一樣散了架,地上只剩下一堆灰白色的餘燼。

秦菜滿身是血,背上的傷被撕得一塌糊塗。腕間的鐮刀又變成了紙片,她捂著傷口靠牆坐下來,身上各處的劇痛紛紛醒來,她坐了兩分鐘,突然靠著牆哇地一聲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