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秦菜帶著小組出完任務回來的時候,沙鷹還沒回來。秦菜安頓好小組成員,看著她們吃完飯睡覺,方才回到自己房間。
這段時間橙風和赤羽都適應了這裡,雖然沒有自由,但是不用風餐露宿,不用受人欺負,他們還是比較滿意。
阿紫和綠珠是早就習慣了的,倒無大礙。組裡現在最活潑的就是白芷,她熱情大方,平時也很樂於幫助身邊的人,在組裡人緣不錯。
秦菜依著組長手冊,把每個人截的頭髮都分裝起來,打上標籤,並且做好記錄,這樣送到通陽館的時候,談笑和紅姐會計算他們的業績,再折算成工資。
正忙著呢,外面有人進門。秦菜聽腳步聲就知道是沙鷹,突然又想到昨夜紅姐的圖,她面紅耳赤。
沙鷹也進來看了一眼她,見狀還奇怪:「聽見我回來,你臉紅什麼?」
秦菜一聽這話,臉更紅了:「滾!!」
沙鷹朗笑了一聲,也不再打趣她:「今天沒什麼事吧?」
秦菜低著頭不看他:「嗯。」
她剛洗完頭,用吹風吹了個半乾,這時候長髮披散一肩,身上穿著淡粉色的棉質娃娃衫睡衣。沒有染指甲,沒有打耳洞,洗去了脂粉,她乾淨得像個高中生。
沙鷹遞了一管動感唇彩給她:「紅姐給你的。」
秦菜一愣,轉而接過來。那東西也全是英文,秦菜不知道價格。但是她卻明白這是一種示好,更是一種無聲的警告——心裡知道就行了,不要多嘴。
心中微沉,面上卻帶著笑,秦菜上下摸了摸:「可是我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送給紅姐呀。」
沙鷹低笑了一聲,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睡不多時,秦菜就覺得有人偷偷從房裡溜出來。她還沒睡下,隔著房門看了一眼,是白芷。去的地方麼——她們房間出來,就兩個房間,一個是秦菜,一個是沙鷹的。
她這時候偷偷溜出來,不是找秦菜,當然就是找沙鷹了。
她進到沙鷹房間就很久沒出來,秦菜又好氣又好笑——又說自己傷沒好,一看到女人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精神百倍了。
昨天跟紅姐……整整一天還不夠,回來又……
天天下酒吧下酒吧,不要酒精中毒死掉才好。
四十多分鐘之後,白芷偷偷地溜出來。秦菜剛剛把頭髮全部分裝好,通陽館不時會派人送物資過來,到時候交給來人帶回去就行。
還有要報銷的車費什麼的,也要把發票貼好。
正撕雙面膠呢,突然QQ一陣跳。秦菜重新申請了個QQ號,是現在的工作QQ,現在上面就加了三個人,一個是談笑,一個是紅姐,另一個就是沙鷹。
點開一看,信息是沙鷹發的:「明天我帶全組加班。」
秦菜撇嘴,她打字慢,回得也簡單:「哼!」
沙鷹沒再回,他房間裡熄了燈,應該是已經睡了。秦菜還在往報銷單據上粘貼發票,眼看快粘完了,突然QQ一陣咳嗽。她點開,是一條好友驗證,上面只有兩個字——通爺。
秦菜瞳孔都凝成了一條線——他……加這個QQ作什麼?
也許工作QQ,加加自己的上司,也是理所當然吧?
秦菜點了接受。
那邊通爺很快發來第一條消息:「還沒睡?」
秦菜老老實實地回:「在整理單據呢,明天可以讓小海帶回去。」
小海是通陽館跑腿的,如果一定要說職務的話,對外一般稱幹事,專門負責通陽館外聯的。
通陽子只是淡淡問了一句,秦菜跟他說話還是小心翼翼:「通爺,您有什麼事嗎?」
隔著電腦,看不到表情,通陽子只發了兩個字:「沒有。」
秦菜長吁了一口氣:「那我睡了,通爺再見。」
那邊只發了一串省略號。秦菜不知道這意思是准奏還是駁回,等了半天見他再沒應,也就真的下了線。
第二天是週六,沙鷹真的帶著整個小組去加班了。加班時間不分早晚,他們中午十二點多出的門。秦菜樂得清閒,這才返回自己的出租屋。
她租的那套房子是一室一廳的,上次對付完白露之後,這裡一直空置。談笑的善後事宜很到位,不但警察沒有找來,連現場都被收拾得一塵不染。
秦菜站在屋子中間,把門窗全都關上,不開燈。
白露的死一遍一遍地在腦海中重複,當日的情景又再現。脖子後面很冷,背上也是,身上漸漸起了雞皮疙瘩。秦菜知道自己會害怕,但是她一定要留下這個地方。
用以練膽吧?
那場景不斷重演,每個細節都光艷,秦菜閉著眼睛在客廳中央坐下,開始做功夫。入定要的是心靜,最開始她心亂如麻,根本不可能冷靜下來。她只是默默地念著心法口訣,不斷地拜四方神仙。
兩個小時之後,心中的騷亂漸漸平息,她開始入定。
怎麼去克服內心深處凝結不散的恐懼?
秦菜不學心理學,她不知道。她只能用最笨的辦法以毒攻毒。思維高度集中之後,白露的片段慢慢消失了,她開始不知道周圍的任何事,任何聲音。
記住的只是心法。
秦菜從入定中醒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肚子餓得咕咕叫,秦菜下樓,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坐車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剛剛九點,白芷找了過來:「藍姐,這是今天的業績,還有車費的報銷單子,我全部都弄好了。」
秦菜點了點頭,順手接過來。她確實是個很細緻的姑娘,髮絲分類、發票整理都仔細認真。
秦菜拿過去什麼都不用做,直接就可以交給小海了。
秦菜卻覺得有點奇怪,當時也沒明白自己在奇怪什麼。
白芷的業績越來越好,待人又熱情,漸漸地連小海過來也會與她聊會兒天,當然聊些什麼嘛……就心照不宣了。
以至於最近小海來秦菜這個組的時間越來越多,連沙鷹都笑他:「要不我們換個位置,你來作這個組的守望算了。」
小海不過二十四五,剛剛大學畢業一年,還沒有沙鷹這樣的臉皮:「我……沙鷹哥,你就別擠兌我了。」
漸漸地,秦菜明白自己覺得奇怪的地方在哪裡了。組裡白芷跟綠珠和阿紫關係越來越好,橙風和赤羽也都視她為姐姐,她頻繁地往沙鷹房間竄。小海過來傳達通陽館的事宜時,幾乎都是由白芷轉達給秦菜。
現在每次出任務,綠珠他們這群懶貨都習慣性將獵物的髮絲交給白芷,由白芷代為轉交給秦菜。而白芷往往會把這些東西分門別類,仔細整理好,有時候小海過來,她直接就交給小海了。
對於秦菜,她沒有任何失禮的地方,依然每天甜甜地叫她藍姐。可是秦菜就是覺得渾身不對勁——她是不是……被架空了?!
而白芷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有時候出任務的時候,根本不需要秦菜陪同,她只要跟沙鷹招呼一聲,沙鷹就會帶著全組出發。
要說完全不在意,真的是騙人的。秦菜覺得自己被人無視得嚴重。但若是生氣吧,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沒有存在感的滋味很不好受,秦菜以前每天都盼著週六週日可以休息,這些天真的可以休息了卻又坐如針氈。
這個月底,開總結大會的時候,小海通知秦菜:「通爺讓把白芷也帶上。」
白芷是這個月的優秀員工,但是都沒有經過組長提名,她怎麼會就成了優秀員工?!
後來,秦菜終於知道一點原因——小海姓談,叫談海,是談笑的親弟弟。
那一次的總結大會,風頭最盛的無疑是白芷。那篇洋洋灑灑的獲獎感言給在座的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整個會場掌聲不絕。
秦菜也在鼓掌,到她發言的時候,她說我很高興能夠與這樣優秀的成員同組。
說這話的時候她在看紅姐,紅姐在低頭玩手機,並沒有什麼喜或不喜。
而秦菜第一次覺得自己虛偽,其實不高興,一點也不高興。她帶著白芷上了車,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對,畢竟一個人有能力是件好事。交際也是能力的一種。
自己這是在嫉妒白芷嗎?
為什麼要嫉妒她,這世界上能力比自己強的人多了去了,難道見一個就要嫉妒一個嗎?
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當自己的工作完全被下屬分擔,整個組裡自己都可以不用存在的時候,她領著這份薪水都會覺得愧疚。
小海每次過來,一逗留就是一個多小時,他一走白芷又要去沙鷹房間「匯報工作」,白芷比秦菜還忙。
秦菜自己給自己做心理輔導——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工作吧。
秦菜努力帶好這個小組,每次任務都親至,事事親力親為。可是她還是比不上白芷。比如沙鷹在玩遊戲的時候,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縮進他的懷裡,貼著他的耳垂細細說話。
秦菜覺得有點自卑,自卑完了就有點膈應——至少目前為止,你還在我手下,是我的下屬。
能不能給我留兩分顏面,和一個立足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