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鷹一直睡到早上十一點多,醒來之後他就覺得不對,床上的痕跡,他就是再笨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時他也沒在意——他的下酒菜真的太多了,興許昨晚興起,拉了阿紫還是綠珠。他洗漱了一番,自然就要清洗床單。正將床單和被褥丟進洗衣機時,裡面滾出一枚銅錢,上面串著紅線。
他目光一沉,將銅錢拿在手裡——這東西……是秦菜的護心錢,平日從不離身,怎麼會在他床上?
當天秦菜一直沒有過來找他,到快下午了,沙鷹下去吃飯,回來之後發現秦菜在他房間找什麼東西。他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那枚銅錢:「你找這個?」
秦菜接過那枚銅錢,只點點頭,轉身就要走。沙鷹一把握住她的肩:「你想證明什麼?」
秦菜揚起頭看他,他目帶譏嘲:「為什麼靠近我?你以為這樣做了,我就會站在你這邊嗎?」秦菜不說話,沙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失態,「為什麼你們女人一到緊要關頭,老是喜歡用自己的身體當武器?你下面又沒有鑲金銀鑽石,我為什麼一插-進去就要保護你,就要負責?!」
他是真的生氣了,也或許,是失望吧。
那麼多女人,每一個都這樣,就沒有一個能夠免俗的。
「你們的貞操觀念呢?你們的清高自愛呢?」他聲音很大,平時他從不這樣說話,「除了脫衣服,除了讓人踐踏,你們還能做什麼?我不會幫你任何事藍愁,關上燈,每個女人有什麼區別?」
秦菜一直低頭聽著,許久之後她才問了一句:「你幹嘛這麼生氣?」沙鷹怔仲,秦菜掰開肩上他的手,她的神色平靜到淡漠,「既然關上燈,每個女人都沒有區別,你又為什麼喜歡紅姐?」
沙鷹不知道為什麼會打她,他從來沒有打過女人。那一巴掌下去的時候,他心裡是空的。為什麼喜歡?又為什麼討厭?
他還記得那時候第一眼看見搖紅,她穿著一身紅衣,鮮艷得像是雪間紅蓮。那個時候她那麼倔強地說——我可以使用很多武器,但不包括身體。
這一巴掌比較重,秦菜偏了一下頭,臉上很快就浮起清晰的指印。她抬頭直視沙鷹,半步不退:「我也不想啊,但是就比如現在吧,你打我一巴掌,我又打不過你,能怎麼樣呢?你也喜歡乾淨的東西嗎?你拚命把穢物潑向她們,最後卻恨她們為什麼髒了?」
沙鷹第一次這樣近的看她的眼睛,她的眸子很清亮——像每一個年輕女孩一樣。可是裡面的諷刺之意比任何時候都重。兩個人的爭吵驚動了裡面的組員,秦菜推開沙鷹:「自重一點吧,守望者。」
兩個人在吵架,沙鷹好像還動了手。組員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得躲回了房間,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日子還在繼續,一日一日地重複,似乎永無止境。紅姐催得越來越急,沙鷹突然厭煩了。再美好的記憶,最終都會淡去。如今褪色的畫卷,哪還有昔日的濃情?
他也累了。
qq上,他給紅姐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最後再幫你一次吧。」
這次這盤棋很大,秦菜知道。
暫時的平靜,如同風雨之前的醞釀。秦菜依舊每天按時帶組員出任務,沙鷹也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但是兩個人再沒說過話。沙鷹最近也沒叫過女孩到自己房間,兩個人都不知道為什麼賭氣。
五月底的月度總結大會,談笑居然將秦菜的坐次排在了紅姐之前。這種低級錯誤本來是萬不該犯的,但通爺竟然也什麼都沒說,就這樣一直到會議結束。
秦菜知道談笑的用心——他也想讓秦菜和紅姐內訌,不管是誰勝誰敗,對他都沒有妨害。而通爺不說話就顯得很微妙了,是真的沒有注意,還是這樣安排也可了他的心意?!
六月中旬,秦菜明顯開始覺得不對了——每次出任務,周圍的小販越來越眼熟,來往的男女都好像群眾演員,總是莫名其妙地多次出現在不同的場景裡。
——紅姐向秩序的稽查透露了一組和四組的資料。
秦菜在一組,她看到了,但是她不能說——證據呢?
她不能跟蹤紅姐,誰會相信?
這一天晚上,將要出門的時候。秦菜突然摀住嘴,急沖洗手間。幾個小組成員都看向她,她只是吐,什麼也沒說。
與她依然冷戰中的沙鷹,表情也變得十分奇怪。待秦菜吐完,他過去握住秦菜的手腕替她把脈,秦菜用力掙開:「你滾開啊!」
幾個組員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秦菜用水漱口,報出目的地:「臨江大道。」
沙鷹心不在焉,車行過臨江大道很久他才發現,又不得不調頭回來。他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非常小心,安全措施做得十分到位。只有那一晚和秦菜……他不知道,他真醉了。
他自然知道秦菜有意算計自己,就算自己醉了,她若不願意,也絕計不會做出什麼事來。春菜必然主動過。
所以他一直心安理得,反正送上門來的東西,不享受是浪費。
可是……她難道……
秦菜一晚狀態都不好,吐了好幾次。沙鷹雖然不說話,但是一直在注意她。
秦菜依在臨江大道的欄杆上,前面是一片無邊江景。沙鷹走過來的時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夜晚十分靜謐,晚風溫柔地撫過臉頰,令人心礦神怡:「你到底怎麼了?」
這麼多天來他第一次和秦菜說話,秦菜頭也沒回:「死不了。」
沙鷹停在她身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江天無言,兩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一看就是半夜。
這幾天沙鷹也不太對勁。他老喜歡站在秦菜的房間門口,也不進去,靠著門框就能站半天。秦菜也不和他說話,那感覺突然像是回到了初戀。
她站在走廊那頭,看呂涼薄緩慢地下樓,沒有隻言片語,卻彷彿訴盡了千般情誼。
這一天凌晨六點多,秦菜帶著小組返回,沙鷹突然開口:「天堂水匯。」
秦菜雖然不解,但還是依照他說的,和幾個組員上了車。沙鷹開到一半,突然拐入另一條道,十字路口的綠燈瞬間轉為紅燈,後面有車輛急剎車,秦菜這才發現有人跟蹤。
是誰?為什麼跟蹤他們?
沙鷹將商務車開得又平又穩,速度卻極快,轉眼已經穿過三條街道,駛入了一處偏僻的小巷。
組員這時候都有些受驚,秦菜也不解:「什麼人?」
沙鷹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
一組人沒回宿舍,第二天秦菜就接到電話——組織裡出了事。據說這次是秩序高管親自動手,消息十分精準,一下子就圍住了三線四個小組的宿舍。三線六組、四組都被徹底搗毀。
一組沒有回宿舍,二組守望者不在,躲過一劫。
連帶通陽館也不得不臨時搬遷。談笑迅速聯絡了所有成員,通知即刻前往新地址開會。
組員們俱都驚魂未定,秦菜卻看了一眼沙鷹。沙鷹抿著唇,什麼也沒說。
通陽子悖然大怒,立刻令談笑和紅姐調查事情的始末。紅姐沒收了所有組員的電腦、手機等所有通訊設備進行詳查。
沙鷹坐在秦菜身邊,秦菜本就不安,這時候更加焦慮——設備收上去,誰知道別人會不會搞鬼?卻又不能不交,一旦拒絕上交,不是更說明心裡有鬼?
她正坐立不安之際,沙鷹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秦菜轉頭看他,他五指握握她的指尖微微用力,隨即又鬆開——是安撫她的意思。四目相對,秦菜第一次在那雙眼睛裡看見溫情。如果你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能保護你不受傷害,你又怎麼可能不靠近他?
怎麼可能在一次又一次蒙他指點、相救之後繼續討厭他?
對視剎那,沙鷹又轉過頭去。兩個人再沒有什麼交流。
其實這次……他是下定決心要幫助紅姐除掉自己的吧?
秦菜心如明鏡,對不起沙鷹,我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周圍一片安靜,紅姐和談笑正在和it部的技術員鍾川一起恢復各組長、守望者通訊設備上的數據,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不用查了,是我不慎將資料洩了密。」
秦菜猛然抬頭,紅姐也是一臉震驚:「沙鷹,你在胡說什麼?!坐下!」
通爺先看了紅姐一眼,紅姐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她趕緊補充:「你做事一向小心謹慎,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疏漏?」
沙鷹不答,通爺聲音沉緩:「我想聽一下原因。」
秦菜手心裡全是汗,通爺旁邊,談笑目光得意,紅姐望向秦菜,目光驚痛欲絕,又恨不能將秦菜生吞活剝!
為什麼會這樣?你就這麼喜歡這個女人嗎?
你喜歡她早說啊,為什麼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