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快到地方了,秦菜是真發愁——是跟著他們把三線端了,還是做點什麼?
但是以秩序做事風格,再加上現在在盛怒之中,這次一旦把三線端了,肯定雞犬不留。
秦菜想來想去,還是用控屍術,默默地催動了一個身體去找談笑報信。
談笑反應很快,馬上組織了人員轉移,在半個小時之內收拾所有的資料去了通陽館。並且迅速聯繫其餘六個小組,命令組長和守望者將所有成員全部帶回。
毫無疑問,這次秩序人撲了一個空。
在情報完全準確的情況之下,為什麼會撲了個空?
當然是因為有內鬼。
一旦有內鬼,第一時間被懷疑肯定是秦菜。熊天林立刻沒收了秦菜的手機,幸好秦菜在秩序用的是另一部手機,上面沒有什麼不能看的東西。
他通知燕重歡,燕重歡哪裡有空處理這種事,當然是交給燕小飛了。燕小飛趕到稽查部,他就更不敢把秦菜怎麼樣了。秦菜在沙發上坐下來,還沖了杯咖啡。。
燕小飛坐了一陣,終於又忍不住站起來:「老實說,是不是你?!」
秦菜拿他還是有辦法滴,所以她不慌不忙:「燕小飛,我現在是在巡查部,所以很配合你們的工作。但是如果你再亂講話,我就只好讓你承擔後果了。」
燕小飛有把柄在她手裡,哪裡又敢多說?當下只有冷哼:「最好安份一點,不要以為……以為手裡有點什麼東西就為所欲為。如果你真要是跟人間有什麼牽扯,有什麼都保護不了你!」
秦菜一臉無所謂,心裡還是有些猶豫不定。現在她跟人間應該是沒有什麼關係了,可是她總是有意無意攪進去。
真是讓人頭痛啊。
第二天,秦菜把三線總部又搬到另一個地方,再次做了人員調控,把秩序稽查最常巡檢的區域都劃掉,換了幾天人流量不多,但是安全係數很高的地方。
幾個線的人都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調整,但是線長說話了,也沒人敢有異議。
秦菜給無迪子和釋印、青瞎子三個人也敲了警鐘,讓他們重新搬到新開的通陽館,直接把前面的鋪面關掉,把熟客帶過去就行。
談笑用了三天時間來辦這些事,秦菜白天也極少去三線,正好留在家裡照顧沙鷹。
秩序在通緝沙鷹,沙鷹倒是滿不在乎,每天養傷,順便吃點秦菜的豆腐,日子過得還不錯。
這幾天秩序端了人間的二線,秦菜沒出手——反正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個,又不是聖母瑪利亞,哪還能全部都救下來的?
反正二線算完了,但比較慘的是,二線線長供出了一線的黛姍。
秩序順籐摸瓜,很快掃蕩了一線,活捉了黛姍。然後他們試圖拷問出人間其餘四個線的下落。
網越扯越大,每個線六個組,加上總部約摸有四十個人。再加上其他線人等各種關係,怕不下百人。
每次清洗一個線,都要用專門的清掃機來清除血跡。
秦菜終於覺得害怕。
她開始找理由不去上班,就像小孩子不想上學,裝病請假一樣。
白河知道,他只是教導秦菜:「在風浪迎來時候,可以退卻,但不要害怕。」
秦菜不知道這有什麼區別,我當然是因為害怕才往後退啊。
大清洗開始半個月之後,秩序掃蕩人間三個線,人間反撲殺死秩序稽查無數。秦菜蒙著被子在家裡睡覺,只吩咐整個三線停止運作。
當天下午,秩序稽查部開會。
主持會議是總部長洪昊。
他問秩序所有的稽查,為什麼人間和秩序共同存在這麼多年,還在不斷壯大。
答案是顯面易見的——因為秩序的縱容嗎?
「而從今天開始,從我們開始,沒有人間,只有秩序。」他這樣說。
下面的稽查沒怎麼說話,倒是秩序有幾位高管覺得應該重長計議。洪昊望向呂裂石和白河。
秦菜就站在白河身後,在白河身邊站著呂逸。
先知杜芳坐在最中間,燕重歡坐在她右手邊,燕小飛站在燕重歡身後。氣氛十分冷肅。洪昊聲音洪亮:「重長計議?還要計議到什麼時候?不斷地開會、商量,能夠讓人間土崩瓦解嗎?」
他臉上線條十分剛毅,聲音也是鏗鏘有力。秦菜突然明白秩序為什麼會任他為總部長。或者他的實力不算最強,但總算是敢作敢為。
只是白芨居然一直沒動手,這倒是出人意料。
秦菜想不明白,會上也沒人再回答洪昊的話。他看向杜芳,杜芳只有看燕重歡。燕重歡輕咳了一聲:「既然呂長老和白先生都贊成放權給洪部長,先知當然也是尊重洪部長決定的。只是還請洪部長珍惜秩序的成員,不要再有傷亡了。」
他這一番話陰險得很,反正出了事,也是呂裂石和白河的錯。看來洪昊是呂裂石舉薦的。
但是秩序和人間大動干戈,豈會沒有傷亡?
秦菜看了一眼洪昊,他倒是面無表情,似乎沒在意燕重歡這番把先知撇得乾乾淨淨的話。
開完會,秦菜跟著白河走出會場。
「最開始,我以為他只是新官上任,想做點政績給大家看罷了。」秦菜突然說話,白河伸手牽起她:「他不是。」
秦菜抬眼望他:「師父,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死。甚至不用死在人間手上。師叔一直沒動手殺他,因為他根本不用動手。他只需要等他再也鎮不住下面的人,再慢慢給他一個死法!」
「是啊。」白河歎了口氣,只是牽著往外走:「難道他就不知道嗎?」
這回是秦菜愣住了:「他知道?他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因為……總需要有人這麼做。」
死傷越來越嚴重,秩序下面的人開始越來越不滿。
白芨沒有對洪昊採取任何行動,他只是殺掉了洪昊在秩序嚴密保護下的家人、朋友。死法各不相同,但是他們的魂魄和身體被人用秘法融合在一起,哪怕屍身腐爛,魂魄也只能依附其上,永不分離。
他們失蹤後一般會被吊到秩序稽查部門口,秦菜就曾親眼看見過洪昊的兒子洪俊的屍體。穿著三畫一中的高中校服,長得和他的名字一樣,很清俊。
只可惜再清俊的屍體一旦掛到稽查部大門之上,留給人印象都只有恐怖。
洪昊清理了人間在三畫市的五個線,雲歌死的那天,秦菜站在旁邊。
洪昊用煉屍符,一點一點地將他折磨至死,他供出了守望者培訓中心的地址。秦菜看著洪昊的表情,已經分不清這時候的他是熱血還是瘋狂。
再沒有人敢接近他,哪怕和他說過一句話的人,也大多獲得了一個慘烈死法。
可白芨就是不殺他,他一天一天,殺光了洪昊身邊所有人。
洪昊的助理死後,秩序裡的人連工作餐都不敢給他訂。
秦菜總是不由自主地關注他,她得承認,這場無聲的對決是真嚇到了她。
她越來越畏懼上班,三天兩頭請假,睡眠也變得很差。
白河最近很晚才出門,秦菜喜歡像狗一樣依偎著他,也不怎麼說話。這時候他就會揉揉她的頭髮:「沒事,只是過渡期的黑暗,每一次晝夜交替的時候們都在經歷,不是嗎?」
秦菜拱到他懷裡,白河輕拍她的背:「聽話,去上班。」
秦菜只是搖頭:「清除了人間六個線,就算是正義戰勝邪惡了嗎?」
「不知道。」白河的聲音很平靜,鎮定劑一樣,「但是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所有的警匪片裡面,只要警察戰勝了壞人,並且抓到其中的黑警,就算是正義戰勝了邪惡。
可是有的時候勝負真不是這麼分的,花了這麼大的代價清除了人間六個線,可真正的六個線的人知道什麼?
那些福祿和壽命去了哪裡,用來做什麼?人間上層到底是誰,要這些有什麼用?
這個龐大組織到底以什麼方式運作?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的
死掉的人不會復生,可是六個線,人間隨時都可以再開。
正義與邪惡是一場攻堅戰,而攻方總會比守方死傷更多,負出更大,代價更為慘重。
而執著於其中的英雄,到現在一整天都不會有人敢和他說一句話。
「也許我不是害怕正義和邪惡誰輸誰贏,只是害怕洪昊的結局。」秦菜依在白河懷裡,很久才又問,「下一任總部長,已經有人選了嗎?」
白河點頭,胡碴紮在她額頭。
秦菜再次見到洪昊,是在一個星期之後,洪昊鬍子拉喳,兩頰驚人地削瘦。上天真正的毀滅一個人,必先令其瘋狂。或許白芨真的成功了。
那天晚上,在不羈閣再度開會,商議摧毀人間培訓中心計劃的時候,秦菜突然睡著了。
睡著以後,她再度作了那個夢——杜芳全身都被糊滿了黑色的粘土,埋在了不羈閣上層的小溪旁邊。
唯一不同的是,旁邊那座尊主的玉雕不見了。秦菜聽見了腳步聲,她猛一回頭,卻被杜芳的聲音驚醒。
會議還在繼續,這個夢,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