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的身體裡沒有魂魄,秦菜只是猶豫了片刻,秩序的追兵就到了。她擄走了先知,這可是秩序驚天動地的大事。
第一個趕到的是燕重歡、呂裂石、白河等六個人,看來在秩序,他們的實力是最強的。
看到秦菜丟在地上的杜芳屍體,幾個人瞬間變了臉色:「你殺了先知!!」
這事倒是能解釋——如果讓他們細細檢察杜芳的屍體,他們肯定能發現她的死因。
「我沒有殺她,屍體留給你,她死亡肯定不止一天。」秦菜邊說邊退——極陽轉陰的時刻非常短暫,必須把握時機逃跑。
如果這時候被秩序圍了,時間一過,就傻逼了。
白河欲言又止,秦菜看向他:「師父,我懷疑秩序的尊主根本就是個陰謀,希望我還有機會,能夠當面解釋吧。」
話落,她轉身就跑。
燕重歡當然有派人追,但歸根結底,還是杜芳要緊。他先一步趕過去,幾個人頓時目瞪口呆——杜芳屍體腐爛得非常快。先前還只是臉色青灰,這時候屍斑長成,然後屍斑下面的組織已經開始腐爛。
開始還像是死亡不久的樣子,不過一兩分鐘,已經連臉都認不出來。
燕重歡看向呂裂石,呂裂石看向白河,後面趕來高管皆面面相視,不同的表情,相同的只是震驚。
——秩序的先知,難道死亡已久了嗎?
遵照尊主的吩咐,歷代先知從未離開過不羈閣,誰能想到,原因竟然是先知離開不羈閣即會瞬間死亡。
白河第一反應也是搜尋杜芳的魂魄,但是沒有。杜芳……沒有魂魄。
趕來的人越來越多,燕重歡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脫下大衣一,把將杜芳已然腐爛的屍體包裹嚴實。呂裂石和白河皆一臉嚴肅,許久之後,白河終於對趕來的高管緩緩道:「追捕秦菜,先知受傷嚴重,先行返回不羈閣療傷,閒人不得打擾。」
除了燕、呂、白三個人,還有秩序的另外三位核心管理也看見了這一幕。他們是研發部的部長孟江,執行部部長遊方,外聯部部長刑耀。
都是自己人,倒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六個人進了先知辦公室,這時候杜芳的屍體已經泛出非常明顯的惡臭。
孟江先忍著臭氣細細檢查了一遍屍體,他還是想作別的猜測:「會不會你那個徒弟精通降頭術什麼?據我所知,令屍體快速腐爛的降頭可不少。」
白河冷冰冰地道:「我覺得你出門即使不帶腦子,也應該把眼睛帶上。」
他很少這樣嗆人,孟江知道他是真的火了,也不再繼續說下去。辦公室裡一時雅雀無聲。
這肯定不是降頭術,六雙眼睛,六個秩序頂的尖玄術師,白河更是有異眼,能認不出降頭術嗎?
但是這樣一來,也就是說明……先知是真的早就死了。
如果她早就死了,那麼她所看到的天道,真的是天道嗎?她的魂魄到底在哪裡,如果代代先知都早已是死人,那麼秩序一直遵從天道到底是什麼?
幾個秩序高管終於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秦菜往一個方向猛跑,電線桿一根一根飛快地掠過,她只是跑,只是跑。身上的皮肉被燒成了灰,一邊走一邊留下灰色粉塵。痛到了極致,反而不知道什麼是痛了。
她飛一般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身後的追兵也只有眼睜睜地看著煮熟的鴨子風馳掣地跑掉了。
秩序很快布控了整個三畫市,看得出來這次是誓要抓住秦菜不可了。現在知道了她是殭屍,恐怕秩序很快就有法子對付了她。
搜捕一直在繼續,但是秦菜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沒有什麼消息。
這一天,燕重歡和呂裂石等人再次聚在不羈閣。這段時間是真的不太好,連燕重歡都現了幾分疲色。
六個人坐在杜芳辦公室裡,相對無言。十幾分鐘之後,燕重歡終於說了一句話:「事已至此,再鬥下去沒意思了。」
呂裂石也是個人精,這種情況他還能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燕重歡繼續說下去,這次是和白河直接對話了:「現在先知的事只能先瞞著,你那個徒弟不也是有先知的預知能力嗎,不如……讓她替著,以前的事咱們就揭過不提了。」
這番話對呂裂石那邊的好處自然是不用說,呂裂石看了白河一眼,嘴角微挑,彎起一個弧度。
燕小飛在外面連螞蟻洞都找過了,他都懷疑秦菜是不是真的被曬成一堆劫灰了。如果真是那樣……倒是太好了!!
可惜世事總與願違,三天之後,燕小飛回到屋子裡。他這兩天也沒睡著,晚上都不敢關燈。生怕突然從角落裡就衝出一個面目全非殭屍來。
可這三天特別平靜,他房間裡連老鼠也沒有一隻。
他躺在床上,想著燕重歡的話,突然歎了一口氣。
實在睡不著,他起床去冰箱裡拿水。他的生活習慣實在太好,煙酒是從來不沾的。
他拿了一盒牛奶,突然把保鮮盒裡的東西全部翻出來。動靜太大,燕重歡都被他驚醒:「有事?」
燕小飛連喝了幾口水,半天才答了句:「沒、沒什麼。」
他低頭把東西全部放進去,頭也不敢抬就回了房。有事,當然有事!!秦菜走後,冰箱裡是還剩下三袋她沒喝完的血的。
可是剛剛他把保鮮層都翻遍了,哪有血袋的影子?
她回來過!!
一回到房間,燕小飛就瘋了一樣把裡裡外外都找了遍。沒有發現,他不甘心,突然想起一個地方——上次秦菜上他的身,就是把自己的身體丟在那個地方的。
他緩步走近,手心裡竟然直冒汗。他覺得這完全沒有道理,自己怎麼會怕她?!
我也是個玄術師!他自己給自己打氣。
他的衣櫃是鑲嵌式,一共分了三層,底下一層主要是掛些容易皺的衣服。這時候他左手拿一了張符,右手是他的法器——銅錢劍。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衣櫃,櫃門質量很好,沒有難聽的雜音。然而裡面那一幕還是讓他驚在當場。
衣櫃的角落裡縮著一團已經不成人形東西,櫃底的木板上滿是灰色的粉塵。她雙手抱膝而坐,頭也埋在頭髮裡,但裸在外面的手臂可以看見衣服下隱藏的可怕真相。
那雙手臂上滿是焦黑的坑,彷彿皮肉都被燒脆了,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嘎嚓一聲掉下來一樣。
燕小飛深吸一口氣,再不猶豫。他左手符紙往下一壓,右手銅錢劍朝著她背上正對心臟的地方猛力刺下去。
符紙貼在她頭頂,銅錢劍同時刺入她的皮肉——如果那焦乎乎一片也算是皮肉話。
燕小飛抿著唇,秩序追殺了這麼久的要犯,眼看得手,他的迫切可想而知。黃符在她身上燃起了火,燕小飛右手再不停頓,銅錢寶劍直刺心臟。
冷不防這時候,一直沒有反應秦菜雙手一合十,剛好接住了銅錢劍。燕小飛心中一驚——不可能,那是他的法器,早已經養出了器靈,怎麼可能被一個殭屍空手接住?!
他眉頭一皺,正要催加靈力,不斷劍身之上,一股怨氣直衝而來。燕小飛猝不及防,當場被反噬。怨氣衝入心魂,他再不敢大意,立刻盤腿調息。
而秦菜再度蜷在衣櫃暗角,一動不動。
燕小飛頓時明白——她其實已是強弩之末,方才是硬頂著他的那道符,就是為了接住他這致命的一劍。
可是她的空手,怎麼可能接住自己的法寶呢?
他張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劍身,赫然發現上面一道焦紋——是五雷咒。燕小飛一怔,她已經傷得那麼重,還是在他逼過來的瞬間在自己掌心畫了兩道陽氣極重的五雷法咒。
就是為了讓陽氣麻痺銅錢劍,一時之間,銅錢劍竟然也判斷不出她是邪物。他搜索衣櫃,也不過就幾十秒,這樣的反應……倒也算得上機敏吧?
他努力調整自己的魂魄,他必須要在秦菜能夠動彈之前恢復,然後殺了她!怨氣只是一瞬間的侵襲,燕小飛很快就將其逼離。他從箱子裡翻出八卦鏡,遠遠照著秦菜。
那束光照在身上,全身上下雪上加霜,痛不可擋。秦菜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在她腕上,那個冤孽正在審視她,判斷她現在到底還有多少戰力。
如果是以往,估計那個冤孽早就按耐不住動手了。但是現在它被白芨的法寶全力一擊,也是虛弱不堪。
秦菜剛剛用它擊退了燕小飛,它更是疲軟得可憐。但每時每刻重複的痛苦讓它無時無刻不充滿怨恨。它絕對不甘心放過任何可以生吞活剝自己主人的機會。。
秦菜一動不動,正是在保存自己的實力。在這種情況之下,她絕計不敢掉以輕心。
而這時候燕小飛幫了一把,八卦鏡照在身上,雖然痛,但畢竟不如陽光來得那麼強烈。
她再度以符咒加持自己,八卦鏡的光漸漸穿不透符咒保護層了。她抬起頭,露出原本藏在頭髮裡那張臉。那臉上早已被陽光曬出深淺不一的痕跡,百分之一百的重度燒傷。
右頰一塊黑色的疤,偏偏周圍的肉是深紅的。
那情景說恐怖,真的是太客氣了。
燕小飛終於徹底感覺到了人和怪物的區別。他嚥了口唾沫,從箱子裡又找出了一塊黃色的布,中間刺八卦圖。秦菜知道那是法衣,在燕小飛將之拋出手的那一刻,她掐訣唸咒。
燕小飛臉色一變,就見八卦鏡突然轉了個向,反照著他。他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是人,這八卦鏡不可能有任何作用,她這樣做,目的何在?
只是為了移開這道光線嗎?
然而片刻之後,他發現秦菜竟然凌空虛畫了一道鎮妖符!!
該死的,那符迎面而來,彭地一聲打在他身上,竟然有了反應!
他突然明白過來——符錄靠什麼來判斷人、妖、鬼、神呢?
就是靠陰陽二氣!
鬼怪的陰氣一般非常重,幾乎是純陰,而對付鬼怪,一般就是雷、火系符咒用處很大。而妖和神陽氣非常重,幾乎是純陽。唯一不同的是妖帶邪氣,而神沒有。
而剛才,八卦鏡光線突然提升了他身體的陽氣,再加之先前反噬他的那道怨氣還未完全離體,鎮妖符就將他判定為妖了。
他還來不及反應,秦菜第二道符又來了。燕小飛第一次嘗試了當妖的滋味。那符打在身上跟把手放到火裡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悶哼了一聲,冷不防又著了一記。畫符也是個體力活,秦菜很快把他逼退,從他的箱子裡翻出一件法衣,略一掐訣,法衣也把他當成妖了,一把將他死死裹住。
燕小飛鬱悶!!
難道玄術師都忙著煉法寶,這些法器真的是……太笨了!!
他這兒正跟法衣搏鬥呢,那邊秦菜找了幾根皮帶,一膝蓋跪在他腰上,把他用法衣捲成一卷,然後用皮帶攔腰死死捆住。然後她咬緊牙,一拳頭砸在燕小飛頭上!
燕小飛痛哼一聲,怕燕重歡聽見——這這這實在是,太丟人了!!他在床上滾來滾去,死命掙扎,但哪有效果?
倒是他身邊,秦菜似乎也用盡了全力,這時候倒在他身邊,半天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