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6月11日B章

這下子不止是燕重歡,所有人臉色都變了。燕重歡和呂裂石幾乎是同聲問:「先知是怎麼死的?!」

秦菜看看白河,最終還是講了那個夢。她越講,燕重歡等人的臉色就越凝重。可秦菜並不打算停止,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如果我沒有猜錯,不羈閣上層被埋的應該是杜芳的魂魄。而不羈閣上層,除了先知,其他人是不能隨便上去的。也就是說……」

「夠了。」第一個打斷她的是呂裂石,他笑得極不自然,「小菜,這幾天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養養傷吧。我們就先出去,晚點再來拜見先知。麻煩白先生代為照顧一下……」

他與燕重歡對望一眼,領著眾人就要走。秦菜卻突然叫住他:「你也發現事情和尊主有關了對不對?」十幾個高管臉色驟變,秦菜鋒芒尖銳,「不羈閣上層別人平時都上不去,只有尊主一直呆在那裡。如果杜芳的魂魄是被埋在那裡的,那麼她應該很早就死了。可在天道之中,秩序的先知是六十年的壽命。為什麼先知的壽命與天道完全相駁?!」

呂裂石說話的時候,手都在抖:「這只是一個意外。」

秦菜握住白河的手腕,眼神堅定:「師父,你相信我,這肯定不是意外。現在我在,我們完全可以上不羈閣上層,找尊主問清楚。何況如果杜芳的魂魄還沒有被靈氣化掉的話,完全可以對質。我懷疑秩序歷代的先知根本就沒有輪迴過,她們之間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同樣擁有先知的命格。」

白河也在顫抖,秦菜感覺到了。但她仍然繼續說下去:「師父,如果先知和尊主的故事是假的,那麼就是秩序的尊主有意要囚禁天道衍生出來的先知。不,不是囚禁,他殺掉了她們!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位尊主……」

「好了!」白河開口的時候,每一個字都萬分吃力,「別說了。」

秦菜的眼神讓他有些不敢直視,依然是當初的熱血,執拗得近乎輕狂。但是秩序數百年的根基,玄門最優秀的玄術師一直以來的信仰,誰敢動搖?

他緩緩握住秦菜的肩頭,語聲同樣堅決:「這只是你的猜想,先知的死只是意外。忘掉它。」

秦菜第一次撥開了他的手,她站起身來,目光再度輕掃全場:「所以這事,要就這麼不了了之嗎?」

沒有人回答她,秩序是個代表正義的組織,然而它憑什麼代表正義?

就是因為它有可以預知天道的先知,有可以修正天道的尊主。

而現在,要對外宣佈先知只是尊主操控的一個傀儡,已經成為所有人的一種信仰的尊主竟然別有居心。他們沒有這種勇氣,就算是白河也沒有。

秦菜明白了。她唇角微挑,居然笑了:「失去了勇氣的正義,只是懦弱的妥協罷了。我拒絕替代先知。」

十幾雙目光都以一種莫名的眼光看她,像是看一個英雄,也像是看一個傻逼。最緊張的當然莫過於呂裂石,他輕咳了一聲,還是好言相勸:「小菜,這事我們不是放任不管。但現在當務之急,自然還是要解決秩序和人間的矛盾。等人間的事解決了,我們再重長計議,也不遲,對不對?」

出乎意料的,連燕重歡也出言相勸:「呂長老說得有道理,而且尊主已經多年不理世事了,就算他……就算他真有什麼目的,現在也早已不在了。為什麼一定要揪住這些事,自毀名譽呢?」

「自毀名譽?」秦菜立場鮮明,「說到底,還是為了名譽。燕使者,對付人間,是先知看到的天道所示,對嗎?」

燕重歡臉色一暗,果然秦菜接著道:「如果先知只是尊主的傀儡,那麼她看到的天道,是真的天道嗎?又或者說,這世界到底存在天道嗎?」

這一番針鋒相對,燕重歡終於又改變了戰術:「不管怎麼樣,先知遇難是秩序的機密,如果你執意要散播一些對秩序不利的謠言的話,我們也只得採取必要手段了。」他緊盯著秦菜,語意鮮明,「不管人還是殭屍,總是識時務的好,對不對?」

秦菜絲毫不隱藏自己的嘲諷:「你看,師父,懦弱的正義揭掉了面具,下面遮蓋著什麼東西?」

但是這一次,白河沒有回應她。他只是望定秦菜,許久才說了一句:「留在這裡吧。」

呂裂石也使出了殺手鑭:「留下吧,涼薄閉關之日快到了……到時候,得見先知無恙,也定會十分欣慰的。」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秦菜有一瞬間的恍惚。呂涼薄,多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啊。她甚至已經不再經常想起他了,但是那個乾淨而纖瘦的少年,敏感又倔強的人呵。

如果沒有杜芳多好,她就可以一直呆在秩序,不要知道什麼人間,不要知道什麼真相。一輩子快快樂樂地和他在一起,到老,到死。

如果沒有遇到白河也好,她現在肯定已經嫁了人,說不定孩子都會叫爸爸媽媽了。

如果沒有偷那個腎多好,她可以繼續在李妙的工地上打工,到最後嫁給李妙,嫁給工地上的工友,嫁給隨便什麼人都好,不去見識什麼人間。

可是現在的秦菜,已經不是當年的秦小妹了。她是人間從組員一直爬到線長助理的藍愁,是精通奪舍離魂的通陽子,是五行控屍術的主導者無敵子,還是人間三線現任的線長薄利明。

她有著這麼多重身份,可以適應其中任何一個。唯獨適應不了的,只有秦小妹了。

而與呂涼薄相愛的,恰恰就是那一個。

秦菜步步後退,再度提起呂涼薄,心裡的情緒竟然不是相思。她背抵著牆,最後依然搖頭:「我拒絕。''

幾個人的神色都變了,這一次,燕重歡都不懂了:「有什麼區別?即使你不同意,這裡你也絕計出不去了,有什麼區別?」

秦菜望定他,先前的軟弱漸漸褪盡:「區別就是,我絕對不會認同這樣的秩序,絕不會再屈從於別人替我安排的命運。」

呂裂石只有再擊她軟肋:「如果你在這時候與秩序為敵,就不怕你師父為難嗎?」他緩緩走近秦菜,用傳音秘法打了一張驚人的感情牌,「三年前,為了放你走,他可是失去了一隻異眼。」

秦菜猛然抬頭看他,一隻異眼!!所以呂裂石為什麼得以修成異眼!!

她死死盯住呂裂石,呂裂石這才出聲:「就算這樣,你還覺得不夠是嗎?不過如果這次他肯讓出另一隻異眼,說不定我能再幫你逃出去。」

異眼,對於玄術師的重要性,秦菜當然知道。而魂魄上來的眼睛要摘除下來會有多痛苦,她卻完全不能想像。秦菜目眥欲裂:「你卑鄙!」

呂裂石神色淡然:「你自己選。」

他算盤打得極好,秦菜留下,他可以拿出呂涼薄進行牽制。就算她與自己絕裂,呂涼薄和他的父子之情可是不能斷絕的。秦菜要走,如果白河肯獻出另一隻異眼,他為了這絕世寶物,倒也可以豁出去了。

形容他,秦菜用了卑鄙兩個字,但實際上,這兩個字確實是太客氣了。

她出手一掌,直襲呂裂石。但呂裂石身具異眼,對戰經驗也遠比她豐富,他右手一翻,已然護住自己的魂魄,擋了秦菜的法咒:「逞強也是要有實力的。」

他這麼勸秦菜,秦菜右手一翻,那把金色的鐮刀已經握在手裡。周圍十幾個高管旁觀,卻也沒把這當成事兒——秦菜上次逃出秩序,也只是因為挾持了先知。

她不過一個孩子,這裡卻有秩序十幾位高管,誰會把她放在眼裡?

呂裂石也是這麼想,秦菜出招的那一下子他已經看出了她的實力——她的咒法雖然學得不錯,但也僅是比呂逸強一點而已。

他掐了個訣,正要再說話,身後白河突然喝了一聲:「小心!」

呂裂石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秦菜一拳當胸擊在他胸口,裡面竟然還暗藏了一道法咒。呂裂石擋下了這一拳,卻只覺得魂魄發出玻璃碰撞的脆響。

他心下一凜——剛才這傢伙居然只用了三成力!

他擋得快,身體沒受傷,只是剛才魂魄那一聲響嚇得他魂不附體——哪裡受了傷?!

秦菜一擊即退,十幾個高管堵著門,她炮彈一樣撞破玻璃窗,輕盈地跳落。燕重歡哪會容她這麼輕易逃走,立刻掏出法寶追了出去。

燕重歡追了不到三步,身後白河也追了上來。他轉過頭,可沒好氣:「看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在他身邊,白河一聲不吭,迎面一拳直接打在他臉上。燕重歡的鼻血當場就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