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莧本來就在打量秦菜,這會兒秦菜進來,她立刻就起身,聲音輕柔得像是一片薄紗:「她傷得很嚴重。」白芨顯然不希望她看見這樣的秦菜,畢竟秦菜現在的這模樣,實在是影響食慾。他轉身取了DVD裡面的碟子,裝好遞給月莧,語聲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回房裡去看,我馬上就過來。」
秦菜這才知道原來他是在陪著月莧看片,不過看月莧的模樣,肯定不會是成人小電影了。所以自己應該也不算打擾吧?!--
她和白芨進了書房,四個分-身穿著秩序的人的身體,在外面站成一排。白芨這書房明顯被人用心佈置過,擺設簡單卻超乎想像的精緻。綠色的長毛地毯,配白色的書桌,顯得特別乾淨清爽。
秦菜在椅子上坐下來,白芨一關上門就變臉了:「我有讓你坐下嗎?」
如果是以前,秦菜肯定立刻就跳起來了。但現在她端坐如山:「你也沒說讓我站著啊。」
她居然學會了頂嘴!!
白芨抽了根煙出來,想想又放了回去。看來是因為月莧不喜歡煙味。他在桌後坐下來,秦菜就坐在他對面,他愣是一眼沒看:「繼續說。」
秦菜可沒這麼乖,她是來談條件的:「帶我去見人間的頭頭,我是說最大的那個,保證我的生命安全,我繼續說。」
白芨眉角微揚:「你確定不是來搞笑的?」
秦菜與他對視,被燒得坑坑窪窪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師叔,秩序的先知死了,你忘了當初用我換秩序一千萬,是因為什麼了嗎?」
白芨微怔,突然他的神色也變得十分嚴肅:「你……」
當初他用秦菜勒索了秩序一千萬,自然是因為她預知未來的時候用的不是陰眼。這是秩序先知特有的力量,能夠查看天道。
他不扣留她,是因為先知這玩意兒傳說中是秩序尊主的戀人。如今秩序的尊主雖然不理事了,自己冒冒然扣下她交給人間,兩者之間有可能會爆發一場你死我亡的爭鬥。
但是現在……
「秩序的先知死了,是什麼意思?」他早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問題,秦菜既然被贖了回去,自然就是秩序的先知。但後來她從秩序逃了出來,還來人間走了一回。
他自然也有不解,但他這樣的人,早已沒有了什麼好奇心。而且知道得太多,對他有什麼好處?
是以他一直不想不問不管。
但是現在不同了,難道她不是先知?她不是先知,卻擁有先知的力量。如果人間擁有了她,那麼人間將也能夠窺探天道。那麼從此以後,人間和秩序,還有什麼區別?
不不,確實有區別,區別就是秩序的先知死了。==
其實先知不先知的,也就是個名頭。天下多少事?憑一個先知又能預測到多少?但是名頭有多珍貴,古往今來那麼多歷史都已經道盡了。
只是人間的首腦,又豈是她說見就能見的?
白芨靠在椅背,手裡拿了枝長長的簽字筆無意識地把玩。秦菜知道他在考慮,也不打擾他。隨手拿起他桌上的一張打印紙,發現上面亂七八糟地畫著各種符咒,看起來像是隨手亂寫的。
但她再仔細一看,就看出了門道——這是一張法陣的陣圖吧?
看這樣的手跡,他應該是在創新法陣。
秦菜一道一道堆疊的符咒,正推想著最後會有什麼效果,白芨突然說話了:「我怎麼相信你?」
秦菜不懂,他又補充:「怎麼相信你真的擁有先知預知的能力?」
這個秦菜還真沒想過,畢竟一些玄術師的陰眼也是能夠看到第二天將要發生的事的。白芨冷冷地丟出一句:「告訴我下一任國家X組織部部長是誰。」
他沒有直接問主席,明顯是因為這種東西早有內定,沒準能蒙中。
秦菜還是沒把握,她對自己有把握的時候真不多。
白芨一說完就出去了,他隨手關上書房的門,就看見外面四個人站成一排,這時候四個人都看著他,那感覺讓他寒毛直豎。
真的是魂魄的分-身。他挨個兒細看,終於其中一個被他看得不自在了,那傢伙穿著個男人的身體,還紅著臉:「師叔,你再看下去我都要以為你移情別戀了。」
白芨哼了一聲,倒是回了房間。一回到房裡,他身上的戾氣就收了不少。月莧正靠在床頭繼續看片,白芨上床,將她攬在懷裡。房間裡只開了一盞小燈,兩個人,輾轉經年終於聚在一起,每一刻彼此都很珍惜。
秦菜獨自呆在書房裡,外面雖然有四個伴,但她從不跟他們說話。一開口就覺得好像自己人格分裂了。
她趴在書桌上,本來是靜下心來睡覺的,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那天夜裡白河說的話。
金光刺目的法陣中央,他絞碎她魂魄的時候,聲音輕微若塵埃:「如果在秩序找不到你的路,不如去人間。」秦菜望向他,他握住她的手,聲音和手一樣沉穩:「找出人間的幕後首腦,當秩序消滅了人間,尊主的這筆賬,也總要清算。」
那時候她怎麼問來著?對了,好像是說——「就憑我,怎麼可能見得到人間的首腦?我連師叔都不經常見到。」
「以前當然不能,但是如果你擁有先知的力量……就大有可能!」
「師父……」
「小妹,其實這幾年,師父一直很後悔。」
「我知道,我讓師父失望了。」
「傻孩子,你從來沒有讓師父失望。其實……其實……」
「師父?」
「其實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師徒之緣。」
「師父……你在說什麼?」
那個時候意識已經很模糊了,但她還記得白河的聲音,如同傷己自身一樣的痛苦:「真正和你有師徒之緣的是白芨。你看出梅花煞的時候,本是吉凶莫問之象,但是到你出現的時候……一個百分之百能夠看見未來的後人,數十年後,該是怎麼樣的光芒璀璨呢。為師也是動了貪念。我違了這天道收你為徒,只是覺得無論如何秩序肯定會更適合你成長。而且白芨所修的,也是邪術居多,天道怎麼能誤此良材呢?但我沒想到……」
「師父?」
「我錯了,從那個時候開始就錯了。最後該有的迷茫和痛苦,什麼都不會少。」
我一直不敢教導你該走哪條路,因為連我自己都未能看清楚。他的手一點一點收緊,那璀璨金光墮入眼眸,竟然隱現淚光。
「師父,我一定會圓滿完成任務,找出人間的首腦。等人間瓦解之後,再揪出那個狗屁尊主,打死他之後我們就再找個小村莊。依然開紙燭店,雖然我扎紙人的技術還是那樣,但反正你也賣得出去。」
「嗯。」
「師父,不管再過多少年,身為白河的徒弟,一直以來就是我最榮耀的事。」
砰地一聲脆響,眼前白河的臉在金光中化為千萬面,最後消失在眼前——她的魂魄碎裂了。
——只要我的魂魄中還有記憶,我就是你的徒弟。誰管那狗屁天道怎麼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