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畫市,天快亮了。無迪子準備去培訓中心了,沙鷹被升作了總教官,雖然自由一些,也不能長時間離崗,他也得上班了。秦菜倒是自由得多,趁二人離開,她偷偷摸去了白河那裡。
白河不在家,好在秦菜有鑰匙。她進去左右看了看,發現她自己的東西白河一件沒動,而且房間顯然也經常打掃,被子什麼的都乾乾淨淨,沒積下一點灰塵。
秦菜很感動,這裡才是她的家,不管多久不回來,始終會有人記掛著她。就像胡姑婆對紅姐的意義一樣。
她在自己床上打了個滾,又去白河房間裡。白河房間擺設十分簡陋,臨窗是一張書桌,上面擱著紙筆。秦菜找出紙筆,把逍遙閣和那位二爺都描述了一番。當然了,兩百小費的事她是打死也不會說的。
寫完信,她百無聊賴,見衣架上有幾件衣服還沒洗——白河沒買洗衣機。秦菜只得抱到水槽裡,順便替他洗了。
正撒洗衣粉呢,中山裝裡居然掉出了一樣東西,秦菜撿起來仔細打量。這應該是個黃金配飾,只有指頭大小,但奇怪的是,配飾中間被利器斷了兩半。這只是其中一半。
看上面的形狀,倒像是個耳墜。
秦菜在自己耳朵上比了比,應該是耳墜……嗯?!難道我師父還戴耳墜嗎?!
秦菜左右打量,最後隨手放在自己口袋裡。
她洗完衣服,正在晾著呢,門一響——白河回來了。
見到秦菜他也沒有驚訝的神色,秦菜為了躲避天光,先進了房裡。片刻之後,白河突然出來:「小菜,衣服裡的……一個小物件,你看見了嗎?」
秦菜故意逗他:「哦,那個金色的東西呀?」
白河點頭,秦菜假裝思考了一陣,終於迎著白河略顯焦急的眼神道:「丟了。」
「怎麼能丟了呢?」白河立刻道,但看向純潔得如同白蓮花一樣的秦菜,他突然又歎了口氣,「丟了就丟了吧……也是時候應該丟了。」
秦菜哪甘心這樣,她跑過去拉著白河的手:「那是個什麼東西,有用嗎?」
白河拍拍她的頭,半晌道:「算了。」
秦菜覺得師父不真好玩,真的,一點娛樂性都沒有。她從包裡把那半個黃金墜子摸出來:「給。」
白河望了半天,他居然失神了。秦菜咳嗽一聲,他猛然醒轉,伸手接過,這才問秦菜:「最近在人間怎麼樣?」
秦菜不能讓自己的信白寫呀,她直接把信遞給白河,發現他無意間把那半個墜子放進了貼身的衣兜裡。
如果沒有見過月莧,秦菜說不定會以為他如此珍視這半個墜子,是因為這是他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
白河看了那信,又拍拍秦菜:「找個時間查到這個二爺的姓名來歷,能在白芨之上的,定是人間高層無疑。」
秦菜當然點頭,白河看了她許久,突然笑了一下:「萬事小心,萬不可冒失行事。」
秦菜撒嬌:「現在才關心起我的安危嗎?師父太偏心了,上次救月莧居然還是打車走的!」
白河被她的跳躍性思維弄得哭笑不得,許久才啞然失笑:「師父下次帶你也打車。」
秦菜沒說話,暗想你還帶她開房了呢。我和你在外面就只能蹲涼亭。
白天她出不去,又沒事做,只有做做功夫,睡覺。她難得回來,白河卻連個慶祝的方式都找不到——她不需要吃東西,想做點菜都沒意思。
床上,她正在做功夫呢,白河進來,一手抵在她眉心。秦菜只覺得一股和煦的力量就這麼注入身體,許久之後,她睜開眼睛,面前的白河神色憐愛:「最近進步不小呢。」
秦菜一臉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徒弟。」
白河啞然失笑,好半天突然道:「小菜,你總不能一直作殭屍。這些日子……受苦了。」
秦菜歪著頭靠在他肩上:「作殭屍也挺好的,不見光就不見光吧,還不容易曬黑呢。」
她語調輕鬆,白河拍拍她的後腦勺,突然道:「之前師父不能把異眼給你,是因為那時你能力不濟,異眼在你身上,你未必能保住。所以給你出主意的人一定不懷好意。」
秦菜張口要說什麼,白河打斷她的話:「現在你的能力和當初已經不同,」他的眼神竟然是看向秦菜右腕上的鐮刀。秦菜趕緊藏起右手,他又拉過去看了一下,很滿意地點頭,「如今的你,已經有了這個能力,足以應付大部分不懷好意之徒了。師父覺得……也是時候……」
他話沒說完,秦菜已經跳起來:「師父!我不需要什麼異眼,你要我欠你多少啊!」
白河微怔,秦菜又撲進他懷裡:「我現在挺好的,真的,你能不能把自己看得重要一點?」
白河輕拍她的背,溫言道:「傻瓜,異眼在師父這裡,頂多算個透視鏡,可給你能夠讓你恢復正常人的生活,這對師父而言,意義遠大於用它追溯萬物之源。」
秦菜很劇烈地搖頭:「我不要,你再這麼說,我以後都不回來了!!」
她的脾氣白河還是清楚,只得暫時轉移話題:「白芨最近有沒有為難你?」
秦菜搖頭,小時候她被班上的男生揍了,回到家裡她也會更願意告訴秦媽媽自己考了一百分的事。這是個報喜不報憂的孩子,一直以來就是。所以她很得意:「我已經有了好幾個心腹了呢,現在很好,也很安全。」
白河略略放心:「心法要多修,平時沒事也要多學點格鬥技巧,我等玄門中人體力也是一大要素……」
他又開始教育起人來了,以前秦菜特別不耐煩,現在這樣的機會已經很少了,她特別珍惜。
等到晚上天黑的時候,秦菜還是回了天廬灣別墅。談笑他們這時候已經回來了,都等著她開飯呢。秦菜的晚餐就是兩包血,她捧在手裡咕咕地喝,一邊還對桑骨泥人道:「你讓黃瓜幫我查視頻,所有月莧和我師父的。」
桑骨泥人還記得:「上次不是查過了嗎?」
秦菜搖頭:「查我師父吧。」
桑骨泥人老大不樂意:「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查的。」
晚上九點多,秦菜在做功夫替通陽館的客人查找器官源的時候,桑骨泥人拿了視頻資料過來。資料已經記錄成光碟了,秦菜拿到房間裡單獨看,為此談笑和沙鷹還狐疑不已——難道裡面有什麼少兒不宜的東西嗎?
不過不對吧,真要有這些東西,最應該迴避的不是她嗎?
秦菜把光碟放進DVD裡,不一會兒,裡面就出現白河的各種影像。秦菜不得不讚歎黃瓜太強了,因為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兩個放在草叢裡的嬰兒。==
原來師父是個棄兒。
視頻太長,秦菜只有拉著看,一路都是白河、白芨學藝的場景。看得出來白河一直很照顧白芨。兄弟倆感情在少時還是很不錯的。
兩個人的師父那時候還是個很年輕英俊的玄術師,在起先的視頻裡還有他教白河、白芨練武的場景,後來的場景中他出場率越來越低,最後就不見了。
秦菜看著自己這位師公,也忍不住讚歎了一聲。其實不見了也好,總好過後面變成一位老爺爺。美人遲暮,不論男人女人都是一種悲哀。
後來的場景裡,漸漸出現了月莧的身影,她的身份秦菜無從猜測。但在白河和白芨練武的場地裡有座鞦韆,月莧經常會由侍女陪同,就坐在鞦韆架上看他們練武。
這時候白芨往往會特別用力,像所有的少年一樣奮力打倒對手,讓心儀的伊人明白自己的實力。
而這時候,白河明顯會讓他幾分——他這樣的打法,真認真起來兩個人肯定會受傷吧?
月莧和他們在一起的場景越來越多,白芨會送她禮物,從首飾到自己親手刻的木雕。而白河,只會默默地加固鞦韆,在旁邊裝上漂亮的布傘,種上許多鮮花。在白芨和月莧談笑風生的時候,他會遞過去費了老大勁才裝來的清泉——那是山頂最高處淌下的山泉,最是清冽甘甜。
最後當所有鮮花盛開的時候,月莧和白芨相愛了。==
再後來呢,一個場景吸引了秦菜。白河和白芨劇烈交手,秦菜把畫面放大,發現白芨手裡抱著一個頭髮長長的女人——這個肯定就是月莧了。
她把這一段反覆看,最後終於發現了一個細節,白河的寶劍平砍,白芨躲避不及,寶劍光芒一閃,劍氣過處,叮地一聲脆響,有什麼東西彈到牆上,又輕輕墜了地。
白芨右手一擋,這時候也是鮮血迸濺。他沖白河說了句什麼,抱著女人轉身走了。
白河居然沒有追趕,他站在原地,過了很久才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東西。因為視頻年代實在是很久遠了,秦菜再三放大,也只看到一抹金色的影子。
——這個原來真是月莧的墜子,師父當初一劍將它斬成了兩半。
秦菜將這段倒過去,翻來覆去幾次,終於看明白了。白芨是孤命,月莧卻是真心喜歡他。所以紅顏薄命,很快病入膏肓。白芨強行為她逆天改命,白河奮力阻止,兄弟倆就此絕裂。
這才是師父啊,再愛,也不能違被所謂的天道和正義。只是那一劍,他到底是手下留情了……那個距離,哪怕是自己出劍,月莧肯定也是九死一生吧?
在他的心裡,終究還是捨不下。
秦菜再次看向那一抹金色的光芒,他細心保存了多少年啊。她終於退出了光碟,隨後一掌下去,將那片薄薄的光碟拍成了碎末。你總是不敢去追求,總是不敢說出口,總是一輩子站在人群裡,看著你深愛的人和別人雙宿雙飛,恩愛快樂。
師父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