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談笑只分到了三天,但算起來還是他佔便宜——他是助理嘛,幾乎整天都跟著秦
菜的。人間到了部長這一級之後,就沒有固定的辦公室了,部長喜歡在哪設總部就在哪設,只要保證安全,上頭並不說什麼。
線長的資質和以前招組長是不同的,秦菜和談笑一直為這事煩心。談笑最近也派了派海到處訪能幹這活的主兒。
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得把釋印、無迪子和青瞎子弄出來,各領了一個線長的職務。一線的線長給了桑古泥人,畢竟它可不是青瞎子一流,只會吹牛。它是有點真本事的。
這幾個人雖然本事稀鬆,難得的是信得過。這一下子湊齊了四個線長,秦菜也鬆了一口氣。將就守望者也還在培訓,秦菜把這哥三個都送去了守望者培訓中心,讓沙鷹給做個特訓。
沙鷹有什麼可說的,自然是接下了。
無迪子還在幫秦菜煉法寶,這會兒過不來,沙鷹也做了教程快遞給了他。
晚上,一行人在桌上吃飯,秦菜和他們商量:「目前手上有生意的繼續做生意,也算是掩護身份。培訓中心的訓練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沙鷹你給盡量按高標準培訓,別讓他們混日子。這可是玩命的事。」
沙鷹揮手:「我手下還沒人混過日子。」
這麼多人,當然不能住到一起,甚至以後他們連這裡也必須少來。談笑還是有點擔心:「他們對你都是知根底的,一旦有人出事,你就會曝露,我還是覺得風險太大。」
秦菜搖頭:「那就努力不出事吧。除了桑骨泥人,他們都夠油滑,我倒不太擔心。只是桑骨泥人完全沒有經驗,還得多督促。」
她意已定,談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道:「嗯,我拿線長手冊給他看,教他些技巧。」
秦菜這才略微放心。
這一天,秦菜在負一樓研究五行控屍術,突然想起一件事——第五個線長人選。通陽子不還在她在這兒嗎?
這實在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以前她不敢放出來,是因為制不住他。但現在,她在讀取了通陽子的記憶魄之後,對他的情況也算是有了非常徹底的瞭解。自己的實力已經完全可以制住他,為什麼不弄出來呢?
只是如果他向上反應,還是麻煩。如果白芨站在自己這邊就好了,他雖然渣,但無疑是人間的實權派人物。
沙鷹下得樓來,見秦菜面對著一屋子身體發呆,不由摟住她的腰:「我們的主公在想什麼呢?」
秦菜被主公這個稱呼寒了一下,半天才說話:「我在想要不要把通爺放出來再任線長。只是他以前畢竟是我的上司,不一定服管束。」沙鷹緊皺了眉頭,神色居然變得十分嚴肅:「你的目的是什麼?」
秦菜微怔:「什麼目的?」
沙鷹將下巴擱在她肩頭:「在人間的目的。」
秦菜頓時目光閃爍:「有什麼目的……當好部長啊。」
沙鷹猛拍她的頭:「別東看西看了,你不是個撒謊的料。」
秦菜與他對視,沙鷹一針見血:「你不會是秩序派過來的臥底吧?」
秦菜爆汗,這這這……
沙鷹的表情卻一點沒變:「放通爺出來,就要看你的目的是什麼。老實說吧,如果你只是想在人間好好地幹個部長,沒必要放他出來。因為你的實力已經完全足夠了,不必再添幫手。但是如果你另有目的,放他出來也可以。」
秦菜這才覺得奇怪了:「你不怕我真是秩序派來的奸細?」
沙鷹朗聲而笑:「那又怎麼樣?」
秦菜都不知道他是站在哪邊的了。他卻是拍拍秦菜的肩膀:「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想要搞定白先生了。如果要往上爬,還真的是非他不可。」
秦菜可沒敢跟他說弄白芨的真正原因。不然沙鷹恐怕要無語凝咽。
另外,秦菜的「裝逼」教程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鋼琴她總算是會彈兩首了,每週的音樂會也去——雖然她通常是聽了不到十分鐘就靠在談笑肩頭睡著了。
東籬下那邊的菜色她算是完全見識過了,只是活叫驢什麼的太殘忍,不符合紳士風度,沒敢試。
談笑有空就會帶她去外面購物,開始對於慇勤介紹的客戶經理,她總是小心翼翼。到後來她慢慢就開始享受購物的樂趣了,也習慣了別人猛拍她馬屁。於是慢慢的,她和客戶經理的姿態就不再平等了。
談笑一天一點地糾正她,於是她不再向迎賓小姐鞠躬回禮,於是她不再向扶她下樓的陪同小姐說謝謝。
在走出三畫市一家老牌珠寶店的時候,這個土鱉突然對身邊的談笑說:「其實派頭,就是穿很貴的衣服、戴很貴的珠寶,然後把自己當人,把別人都當白菜蘿蔔,是不是?」
談笑揚眉:「嗯……有點形似了。」
這番培訓簡直就是比賽砸錢,但總算也有了一點回報。比如和釋印他們外出接活的時候,客戶不會把她當拎東西的小妹了。=。=
可是秦菜的存款也就這麼消耗光了,她只有天天接五個客戶,再替人移植器官以維持這種奢華的訓練。T_T
時間一晃,四十九天快到了。無迪子的法寶快要煉好了。秦菜和沙鷹再次飛往沙井村,徐長貴這一次都快哭了:「天師,那個鬼屋它它它,它仍然鬧鬼呀!」
秦菜這才想起來——擦,把紅姐的奶奶忘了。
沙鷹拉著她直奔阿蘭墓地,畢竟這時候,法寶比紅姐的奶奶要重要得多。
蘭的墓地說來也奇怪,下面本來有山泉,周圍都是綠草如蔭的。可這會兒,附近方圓三丈之內全部寸草不生,連土都變成紅色。
下面的泉水全部乾涸。
秦菜看得心驚肉跳,沙鷹伸手示意她取下右手腕上的鐮刀:「再取一滴血。」
秦菜只得任他又用銀針取了一滴血。隨後一直等到子時,沙鷹揭開巨大的鍋蓋,只見裡面原本阿蘭的屍體已經完全不見了,一團紅色的霧狀物冉冉盤旋。那是一種非常艷麗的紅,比鮮血還要鮮明的顏色。
沙鷹將鐮刀拋入紅霧中,這一正一邪頓時爭鬥不休。沙鷹隨後將秦菜的血滴落進去,只聽一聲哧響,如同水滴落在燒紅的烙鐵之上一樣。那團紅霧竟然就慢慢被鐮刀吸收。
這一過程用了足足十五分鐘,最後那把鐮刀變成了金紅色,光芒流轉,鋒華不能直視。沙鷹遞給秦菜,秦接在手裡,只感覺到一股霸道的力量在裡面流轉,她小聲問:「成了?」
沙鷹注視她片刻,突然把她抱起來轉了個圈。
金紅色的繩索籐蔓一樣纏繞在手腕上,鐮刀也化成了一輪姆指大小的下弦月。當手垂下來時,它就墜在秦菜手背上,妖嬈多姿。秦菜已經完全可以感覺到那種澎湃的力量。這是偽裝成玄門正統法寶的邪器,它表面看上去,不論顏色還是力量,全都是陽氣。可實際上,它全部由陰怨之氣融鑄而成,能夠轉化陽氣。
它的成長速度與威力遠高於正統法器,而秦菜的身體本就是陰邪的殭屍,這件法器簡直如同為她量身打造一樣。
秦菜美美地打量了一陣,突然想起阿蘭,不由又歎了口氣。她左手手腕的冤孽似乎也感受到這件法器的力量,敵視地窺探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和沙鷹、無迪子一起來到鬼屋。秦菜自然是要超度紅姐的奶奶。只是她的壽命被人更改過,這在天道中是大忌,如今也就成了黑戶。要輪迴還真是不容易。
晚上,秦菜歇了燈,靜靜地等在屋子裡。一盞綠燈越來越近,門吱呀一聲無風自開。
一個老婆婆拎著盞燈進來,看見秦菜,她立刻去到廚房:「阿紅呀,你回來了也不幫把手做飯,站在那裡幹什麼呢?」
她很快做好了飯菜,但在秦菜眼裡,那碗哪裡是什麼飯菜,全是泥。
她把飯菜端到桌上,很利落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吃呀,我去給你收拾房間。你呀,回來也不多穿點,這麼冷的天。」
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老人,她等到這裡日日忍受陽氣侵襲的痛苦,只是為了等自己的孫女。秦菜覺得很悲哀,這一段等待,終究是只能在記憶中圓滿了。
她叫了一聲:「阿婆。」村子裡是這樣稱呼奶奶的,她笑著上前,握住她的手,最近輕輕擁抱她。
她濕了眼眶,老太太瞬間淚如雨下:「阿紅,你還痛嗎?都是阿婆不好,這可怎麼辦,怎麼辦啊……」
她又想起了紅姐小時候掉進滾水裡的事吧?秦菜輕輕拍著她的背,她還活在自己的記憶裡,然而所等的人早已離去,一切的悔恨、思念,愛和痛苦,就這樣結束吧。
她離出胡姑婆的記憶魄,在一個小瓶裡輕輕一洗。胡姑婆喃喃輕語了一聲:「阿紅啊……」只是頃刻間,那枚五顏六色的記憶魄就變了成雪一般無瑕。於是發生在這個小山村裡的這段離奇的故事,所有關於胡姑婆和姚紅、阿蘭的恩怨,就這麼了了。
她扶著胡姑婆出去,她的魂魄有些呆滯,已然記不起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事。
沙鷹伸手過來,也扶住胡姑婆另一個胳膊:「超度嗎?」
秦菜收起心中的惆悵,點頭道:「但是我不知道鬼門關在哪裡。」
沙鷹大奇:「那你上次是怎麼找到地府的?」
秦菜冷哼:「跟著陰差去的啊。」
沙鷹無奈地搖頭:「憑你現在的本事,應該可以引導地氣,給她開條道,直入鬼門關了。」
這回輪到秦菜不解了,沙鷹詳細地解釋:「鬼門關會隨地氣移動,一般開在陰氣最重的地方。你可以製造一處陰氣最重的地方,讓鬼門關在那裡開啟。但是要快,因為你不可能支持很久。一旦地氣轉移,鬼門關就會隨之轉移,這裡也就將關閉。」
秦菜倒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指點比自己摸索確實便捷得多。
她依著沙鷹的話,驅趕地氣,將陰氣大量堆積,不過片刻功夫,鬼門關開了。守門的陰差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大量的陰氣對活人不好,秦菜飛快地把胡姑婆捏成了正常死亡的模樣,再用自己卡裡的福壽補足她在世間流連的光陰,直接將她送進了鬼門關。
胡姑婆回頭看了她一眼,神識不清地跟著陰差走了。陰差沖秦菜一鞠躬:「有勞仙長了。」
地府有時候難免也有疏漏,一些魂魄無法正常輪迴的時候,陽間的玄術師們會將超度他們,也算是幫陰司補漏了。所以陰差對這些玄術師還算客氣。
就好像武俠小說裡,大俠替官差抓住了不法之徒一樣。秦菜也衝他點點頭,地氣在人為作用下不會彙集很久,鬼門關漸漸消失,再次轉移了。
秦菜靜靜回望那棟古舊的老宅,紅姐再不會歸來,這裡……也不會再有人日夜等待了。
她回頭看看沙鷹和無迪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