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菜剛剛正在洗漱,突然接到白芨的電話:「工作郵箱。」他言簡意賅,秦菜倒是挺不解了。她也不多問,開了電腦,打開工作郵箱,裡面果然躺著一封郵件。
這封郵件居然很正式,是黑底白底的,右上方還打著人間的logo。秦菜仔細看內容,是本市富商周韌峰的求助信息——最近他老是夢到他身邊還躺著個女人。臉蛋像紙糊的一樣,眉毛什麼的都像是用墨畫上去的。
秦菜看了一陣,正好沙鷹也起床。看見秦菜在那兒鼓搗,也過來看了一眼。然後他拍拍秦菜的肩:「他派任務給你了,加油。」
秦菜還不知道這有什麼,淡淡地道:「有任務就做唄,反正我現在缺錢。」
沙鷹揉揉她的頭:「傻瓜,你不會以為他身邊連個辦事的都沒有吧?為什麼會突然派任務給你?」
秦菜反問:「為什麼?」
沙鷹拍了她一下:「自己想。」
隨後,沙鷹跟談笑仔細交待了這次出任務的細節,談笑連連點頭,很快就去準備了。到最後出門的時候,秦菜開始有些忐忑了:「沙鷹,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沙鷹又拍了她一下:「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務了,怕什麼?」
秦菜踱來踱去:「可是他是周韌峰啊,我一般看見他都是在電視上和雜誌封面上的。」
沙鷹淡笑:「放心吧,他要見你一面更難。你連電視和雜誌都不上的。」他湊近秦菜,聲音堅定,「對付這種人,不把他們當人就好。」
秦菜出門的時候,穿了一件淡藍色的僧衣,她時年不過十九歲,模樣還帶著稚氣,這時候對鏡一照,自己都樂了。本來談笑要配一串純金的念珠的,但秦菜覺得周韌峰這種財大氣粗的傢伙,純金的珠子哪裡入得了他的眼?
也就懶得再折騰了。
周韌峰的約定地點是在潭山湖世紀園,幸好秦菜臨行前睡了一小會兒。她本意是想要先看看是個什麼東西纏著他的,最後發現這傢伙還藏著貓膩呢——他這樣的人,身邊自然也有玄門中人幫襯。這會兒他命人在潭山湖世紀園的別墅裡布下法陣重重,要試試秦菜的本事。
秦菜也懶得跟他磨蹭,直接就看了將要發生的事,最後發現自己在梵音古道的別墅裡找著了他。
醒來後,秦菜也不多說,帶著談笑直奔梵音古道別墅區。
周韌峰的別墅之一在三畫市梵音古道,旁邊臨著梵音寺。看得出來他對佛,多少有著些許敬畏。談笑一路開車進去,在門口就被門衛攔住了,盤查半天,這才讓進去。
車行過草坪,停在一棟小樓前。門口只有一個掃地的阿姨,見她們進來,很快給一次性地毯——秦菜算是看出來了,這是嫌她們弄髒了地方呢。
她也有些生氣了——裝,尼瑪讓你裝。她一下車,大搖大擺就往裡面走,而且就是不走地毯。大媽怒了:「你這個人沒長眼睛啊?」
秦菜微抬眼角,用精神壓制。那大媽畢竟是個普通人,雖然凶一些,哪裡能凶得過她?眼神一對視,她像是後背突然被人塞了一根冰棒一樣,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秦菜根本沒和她說話,直接進門。
整有一個小籃球場那麼大的客廳裡,周韌峰已經坐在沙發上了。見到秦菜,他明顯很不滿:「我說了讓白先生來,為什麼他們會派你來?派個妞過來,我又不是找人上……」
他話沒說完,只見脖子一緊,一雙手居然就在那一瞬間扣住了他的脖子。他心中一驚,旁邊的保鏢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紛紛掏槍。秦菜努力用很牛逼、很陰狠的語氣跟他說話:「你猜是他們的槍快,還是我的手快?」
尼瑪!周韌峰哪裡敢猜?方才秦菜可是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的,兩人相距至少兩米。她從起身到撲過來制住他,最後他脖子都被人掐住了,保鏢都沒反應過來。
他開始對這些特種兵退伍軍人失望了,所以當下態度也好了些:「嘿嘿,大師,既然你都來了,我們就有事說事吧,別耽誤時間了。」
這也算是服了軟了,秦菜緩緩放開他,精神壓制突然全開,周韌峰渾身一抖,心臟都差點停跳了。秦菜收了壓制,他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微微笑道:「大師請坐,我們詳談。」
秦菜突然很看不起他,這時候緊張也沒了。她坐在沙發上,慢慢地終於有一種感覺——就算是富商、名人,又怎麼樣呢?還不是人?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有意示威的話,這時候便是很自然的冷漠了。
她不說話,周韌峰喝了口茶,示意傭人上茶。見秦菜依然冷冰冰地沒有表情,他乾笑一聲說話了:「大師,最近我懷疑我身邊有不乾淨的東西。這個月已經看見兩次了,就是個紙糊的女人。」
秦菜連生辰八字也沒問,直接去了他的臥室。周韌峰的臥室很寬,中央放著一張銀白色的水床,佈置得自然是盡顯奢華。
秦菜站在床邊,閉上眼睛,現在的她要入定已經非常容易。她魂魄很快就出了竅,屋子裡果然有一種淡淡的陰氣,不像是怨鬼。秦菜順著陰氣緩緩前行,突然看見臥室對面的走廊上,一個紅色的影子跑過。依稀中只看到一個衣角。
秦菜趕緊追了上去,右手握住自己的法器。一路上搜查各個房間,她發現這裡供著許多佛像,而且全部經高人開光。屋子風水也很好,怎麼會出現這種事呢?
而在一堆佛像之中,那抹紅色的影子完全可以穿行無阻。
看她的模樣,說不是鬼絕無可能,但是什麼東西可能連開光的菩薩都不怕?
她追了一陣,再不見那抹影子。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呼喊,秦菜大吃一驚,頓時醒來。眼前的情景把她都嚇了一跳——只見剛才好耍著威風的周韌峰臉色變成了青灰色,更可怕的是他的脖子!
他的脖子明顯像是被人掐著,那力道,似乎一下子就會掐斷一下。秦菜來不及多想,手裡法寶連刀帶鏈子一併打過去。正中周韌峰身後。
空氣中一聲尖叫,幾個保鏢都嚇得連連後退,手裡的槍亂晃,就是沒有目光。
秦菜的法寶似乎刺中了什麼東西,沒有落在地上。秦菜卻突然能看見那個女鬼了,那是個長髮頭的鬼,腮紅畫得特別重,是跟紙糊的差不多。
她望著秦菜,一臉怨恨。秦菜左手的冤孽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正蠢蠢欲動。
兩相對恃,秦菜沉聲喝:「何方妖孽?為何行兇傷人?」
女鬼喉嚨裡啾啾有聲,卻實在是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秦菜聽了半天,終於也不耐煩了:「要麼送你去地府投胎,要麼魂飛魄散,你自己選吧。」
女鬼雙手撥弄著自己的喉嚨,想說什麼,又什麼也說不出來。身邊周韌峰突然道:「還愣著幹什麼?殺死了不就完了嗎?」
秦菜瞪了他一眼,他又囂張起來。二話不說一揮手,就有人拎了兩個箱子進來。箱子一打開,秦菜眼前都是一花。
周韌峰趕蒼蠅一樣指了指女鬼——他雖然看不見,秦菜的法寶卻一直刺在空氣之中沒有落地呢:「六百萬,全在這裡了大師。只要殺了她,您就能拿著錢走人。而且我周某保證,以後絕對介紹客源。」
秦菜確實有點心動,六百萬是單獨給她的服務費,人間的抽成在受理這個案子的時候就已經收取了。
「不問原由了?」她還是問了這麼一句話,周韌峰卻連連擺手:「不問了不問了。」
秦菜走近女鬼,她正在用力想掙開秦菜法寶的鉗制,身上的陰氣散出來,很快被陽氣衝散。秦菜取了她的記憶魄,她做鬼想必已經很久了,記憶魄已經萎縮得很小很小。秦菜很輕易地就讀到了她纏著周韌峰的原因。
四十年前,周韌峰也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有一次村裡一個富戶的女兒夭折了,對方出於對愛女的痛惜,便放出話來,稱誰要是娶了他們的女兒,使她不至於成為孤魂野鬼,便奉上金子十斤,錢五萬。
那個時候錢還很值錢,這筆嫁妝是真的讓人動心。但是娶個死了的女人……不少人還是覺得晦氣。
而當時周韌峰家裡實在太窮,他又是個有大志的人,當下就痛快地上門接受了這門婚事。初時,這個女孩的牌位一直供在他們家祖宅裡,倒也一直相安無事。而他也確實是個敢闖敢幹的人,沒過幾年就掙下了一筆家產。
這些年生意蒸蒸日上,他的老婆一向是娶了又離,離了再娶,有時候宴會上碰到,連前妻都認不全。但是除了被人咒罵以外,也沒出過什麼大事。
只是前年開始,他祖宅被拆了。這麼多年了,那塊牌位,總不能還接到這裡來吧?他也沒去拿,就這麼讓拆遷方隨便扔掉了。
於是不管走到哪裡,都不安生。哪怕搬到這梵音寺身邊,晚上睡覺時看見那東西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周韌峰身邊也有懂風水玄術的人,也給他想過許多法子。但是佛像請了一尊又一尊,護身符求了一個又一個,還是沒什麼用。
玄術師也曾幾度作法,以前起一次壇能安靜幾點,現在完全不管用。他幾乎每晚都能看見。
秦菜就明白為什麼周韌峰家裡這麼多佛像都無視這個女鬼了——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就算周韌峰不承認,諸天神佛可全部都是承認的。
見秦菜一直呆立不動,周韌峰不耐煩了:「聽見沒有啊?你難道不是為錢來的嗎?」
他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秦菜卻在看女鬼身上的傷口。她身上全部都是法器留下的痕跡,看樣子是周韌峰前幾次請的玄術師留下的。而她越來越難對付的原因,也正是因為對法器有了抗性。
一個普通的鬼魂,要受多少傷才會對法器產生抗性?!
她站著不動,不多時,談笑走過來,輕聲問:「怎麼了?」
秦菜猶豫了很久,這是白芨第一次派任務給她。而且郵件的格式很清楚——這是周韌峰直接投給人間的案子。如果她搞砸了,整個人間都會知道。以後白芨還怎麼信任她?
這個機會,對她真的也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