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很快就開車過來,一見秦菜的傷處,當即變了臉色。秦菜臉色發白,精神狀況倒還好:「先回去再說。」
車開得很快,談笑給桑古泥人打了電話,讓它把醫藥包拿出來準備好。秦菜坐在副駕駛座,在談笑車上,她可不怕血糊得到處都是。
好在這身體血量不多,現場並不恐怖。
談笑讓保安幫忙把車泊到車庫,二話沒說抱著秦菜進屋。秦菜搖頭:「哪有那麼嚴重。」
回到家裡,桑骨泥人倒是真的把藥包準備好了。談笑用酒精替她消毒,清理傷口。她趴在沙發上,連哼哼一句都沒有過。談笑有些不放心:「痛不痛?」
秦菜點點頭:「還好,你擦吧。」
匕首刺入身體起碼八厘米深,談笑都看得心驚肉跳。兩個人正搗鼓,沙鷹回來了。他往秦菜後背的傷口望了一眼,也是皺眉:「怎麼這麼不小心,先去醫院吧,我找人幫忙。」
他正要打電話,秦菜攔住他:「不用了,包紮一下然後放到負一樓,不讓它腐爛就好了。」
沙鷹皺眉:「會好得很慢。」
秦菜又用手摸了摸傷口:「慢點才好啊。」
沙鷹終於也明白過來,當即點頭,很是利落地替她包紮了傷口。秦菜把身體穿到負一樓,找個靈氣不錯的地方把她放好,這才穿了自己的身體上來。
談笑這時候已經意識到有點不對了,他問沙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沙鷹拍拍他的肩,沉吟半晌終於說了一句:「有個故人可能要回來了。」
故人?回來?
談笑垂下目光,思考了近一分鐘,突然明白過來:「白……」
沙鷹望定他,輕輕點頭。
兩個人都再沒說什麼話,直到秦菜走上來,談笑才輕聲歎:「也好,這個人……以後她肯定用得著。」
然後他含笑向秦菜點頭:「快去洗澡,洗完吃東西。你的身體該餓了。」
秦菜昨晚和沙鷹餵了一晚蚊子,今天先是看著白芨吃東西,後又被捅了一刀子。這會兒見到吃的,她哪能不食指大動呢?
白芨一號的傷果然恢復緩慢,白芨一個星期打過兩次電話,秦菜都如實描述了傷口的現狀。終於這一天晚上,在幾個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有人開門進來了。
客廳裡只點了一盞小燈,那面鏡子站在窗台上裝月亮,氣氛很溫馨。但是白芨一進來,這種氛圍就被打亂了。談笑起身開了吊燈,白芨很大爺地隨地脫鞋。談笑只好把鞋給他放進鞋櫃裡。
秦菜想站起來,後來想了想,又躺在沙發上沒動。
白芨看了秦菜一眼,冷哼了一聲:「架子越來越大了。」
秦菜這才略略起身,他腳步不停:「她在哪裡?」
秦菜開始還以為他是說月莧,後來見他往負一樓走,才想到他說的可能是白芨一號。她望了一眼沙鷹,沙鷹微微點頭,示意她去。
負一樓,秦菜帶白芨看了看白芨一號。她背後的傷果然是沒好,白芨眉頭都擰成了餃子褶子了。他是行家,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白芨一號的位置靈氣不是最佳了。他開始有種被怠慢的不爽了——秦菜居然虐待她!
他瞪了一眼秦菜,秦菜不解:「有什麼問題?」
白芨指了一下:「為什麼不將她放到西北角?」
秦菜望了一眼,坦然道:「西北角有人啊,那個身體我常用。」
嗯,那裡確實有人,是談笑一號和沙鷹一號的地方。
白芨冷哼了聲,把白芨一號抱過來,直接往樓上走。
當天晚上,他給了白芨一號最好的治療——他親自動手,估計算是最好的治療了。傷處已經停止生長的血肉被一點一點劃拉出來,他用一種生長液加速她身體細胞的分裂。看來月莧以前受傷的時候他也護理——他的動作實在很熟練。
秦菜在旁邊看了一陣,白芨頭也沒抬:「今晚我住這。」
秦菜難免困惑:「月莧一個人在家?你不擔心嗎?」
但這個顯然輪不到她擔心,白芨哼了一聲,沒說話。
白芨的房間還留著,雖然很久沒住,但家政依然收拾得井井有條。白芨把白芨一號抱進房間裡,只對秦菜說了一句話:「進去。」
魂魄在體內,能夠促進身體對傷勢、疲勞等消耗的恢復。秦菜也沒辦法,只好鑽進去,這時候也不能動,只得俯趴著。
談笑他們自然也沒了繼續看電視的興致,都各自回了房間。
白芨關上門,開始脫衣服,秦菜的身體睡在白芨一號身邊,這時候有異眼相護,她倒是可以不用送回負一樓了。但秦菜怕白芨看出端倪,還是讓沙鷹把身體給搬了下去。
房間門被合上,吊燈只開了中間的小燈,燈光偏黃,溫馨也有些視物不清。
秦菜趴著看白芨換衣服,真怕他會亂來。但還好,他似乎並不想這具身體的傷勢再拖延下去,沒有別的動作。
過了約摸兩個小時,秦菜趴著一動不動,下巴枕在雙手上,眼睛還一直眨巴眨巴的。白芨也沒睡著,想來跟她躺在一起,什麼都不做,他也不大習慣。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痛嗎?」
秦菜點點頭:「有一點。」
白芨冷笑了一聲,身上的傷口被重新剪開,即使百分之八十的痛感,當然也不可能只是「有一點」痛這麼客氣了。
對於他的不以為然,秦菜倒是沒往心裡去:「我記憶中最痛的那一次,是大中午從秩序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冒煙。最後一邊冒煙一邊掉灰。那是真的痛,就好像被大火一直燒,你看見自己一點一點變得焦黑,最後皮膚和肌肉都化成灰,紛紛揚揚往下掉,可就是死不了。」
白芨沒說話,秦菜自言自語:「又很渴,我想要是時間允許,我肯定會忍不住咬人的。但是沒有時間,如果停下來我會變成一堆灰。所以只有一直跑。然後終於跑到了地方,主人還不是我的朋友。我只有縮在衣櫃裡躲著他,白天晚上都不出來。」
說著她突然沒聲音了,白芨轉過頭,雖然沒說話,卻明顯在問——幹嘛不說了?
秦菜笑了一下:「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是在跟你說這些。」
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還不如睡覺。
白芨深深地覺得自己被歧視了,他冷著臉:「繼續說!」
秦菜抿了下唇:「也沒什麼了,後來傷就好了,只是覺得那是真痛……要多痛有多痛。」
白芨當然不滿意這樣的敷衍,他突然來了興致:「當時你在想什麼?」
秦菜搖頭:「忘了。」見白芨不信,她澄清道,「真的忘了,躲在衣櫃裡的時候估計就一直想著哪裡有血可以喝吧。」
白芨突然坐起來,隨手點了根煙:「沒想過去找白河?」
秦菜很老實:「想過,但是會給他添麻煩的啊。當時整個秩序都在追我,那他是把我交給秩序呢,還是偷偷養著呢?」
白芨就懂了:「怕他出賣你?」
秦菜又笑了:「是不想讓他做選擇題,嘿嘿,你不懂。」見白芨眼神瞬間陰霾密佈,她趕緊又補充,「你現在不懂。」
白芨突然就愣了,以前他懂過嗎?真的不記得了,時間太久了,他甚至已經忘了與白河同在秩序的日子。他依然叫白芨,月莧依然在他身邊。可是這個白芨,已經是人間的判官長了。僅僅只是人間的判官長了。
就好像你讀過小學,但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小學生了一樣。
他長長吸了一口煙,突然又問:「為什麼那麼喜歡白河?」
秦菜瞇起眼睛想了一陣:「因為他是我師父吧。」
白芨嘲諷地笑了一聲:「誰都可以作你師父,他收你為徒,只不過湊巧罷了。比如說呂裂石,如果收你為徒的是呂裂石,你也會像對白河一樣對他嗎?」
秦菜有些茫然:「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對你好不好,有多好,真心還是假意,每個人至少心裡都應該知道一點吧。」
白芨望向她,又吐了個煙圈,突然道:「如果現在,我要你叛師,拜我為師,你肯嗎?」
「什麼?」秦菜目光驚異,他又笑了,英俊的臉龐帶著邪異的神采:「我能給你的,肯定會比他多得多。」
秦菜將他從頭看到下面,突然很別有意味地道:「你給我的……嗯,確實還是滿多的。」
這話聽著是很正常,如果她不是盯著白芨那地方看的話。
出乎意料的,白芨也沒有再說下去。這番話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嘲諷性的試探,還是當時真的有這種想法。但這時候,不管如何,他就不會再繼續提。如果秦菜真的拜他為師,這樣的師徒,還真是……很沒下限,不是嗎?
秦菜頂著後腰的傷勢,痛得一夜沒睡。白芨居然也沒睡,第二天是星期一,他洗漱完畢,居然也等了一下秦菜——今天逍遙閣有會要開。
秦菜依然穿著白芨一號,早上膚色不好,她補了個濃妝。白芨就站在旁邊抽煙,一時無話。
然而秦菜從白芨車上下來時,還是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一路人不停有人跟白芨打招呼,秦菜很識相,一走進去就往另一個方向去了。這時候拿了杯藍色夏威夷,在沙發上坐著,只等時間到了,她好踩著點兒進去。
她今天穿了件寶藍色的連衣裙,更襯得雪肌玉膚、美貌貴氣。這時候的坐姿也是仿的月莧,但高貴之餘,又多了幾分嫵媚的神韻。那如玉的大腿在逍遙閣迷離的光線裡若隱若現。讓有一種想要在眾目睽睽下就將她就地正法的衝動。
白芨和人淡淡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了過去。秦菜塗成寶石藍的指尖在唇邊輕拭而過,目光有意無意與他一碰,他面上也沒什麼表示,收回目光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