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章
番外022:喪家之犬

秦菜與尊主的鬥法持續了約摸兩個小時,突然空中電閃雷鳴。尊主的圓月又緩緩恢復了光芒。秦菜還是心生警惕,當下收了術法,尊主剛開始強迫她出手。她退回白芨身邊,白河也靠過來:「不好,五行逆轉之術本就是邪術,當消耗過巨、能量轉化太大的時候,容易引動雷劫。」

秦菜也知道不簡單,天邊驚雷滾滾而來,彷彿就在頭頂炸開,她不能再施展五行逆轉之術了。那邊周濟昌大聲喊:「出了何事?」

秦菜退至他和白河身邊,語聲凝重:「不能再以五行逆轉之術和他鬥法了,我懷疑他另有目的。」

周濟昌當場就變了臉色:「他已是窮途末路,能有何目的?莫非你真聽信了他的挑撥言語,要養寇自重不成?」

秦菜懶得跟他說話,直接就同白河講:「師父,他既然能改變天道,為什麼要讓我走到今天?他有此力量,也不乏野心,為什麼要像一尊玉像一樣不言不動一直自我封印?我懷疑他是為了躲避雷劫。」

白河也悚然:「所以其實你就是真正的先知,他篡改了天書,於是我們查到的結果根本就是假的?停止施法,如今他弱你強,雷劫很可能根據能量強弱判定渡劫者。」

秦菜一停止鬥法,周濟昌與謝天安都靠了過來:「出了何事?」

白河把秦菜的推測詳細解釋了一遍,周濟昌第一時間反駁:「你們也太小心了,既然是他的雷劫,與你何干?何況如今若無五行逆轉之術對抗他的邪術,我們必定死傷無數。就算雷劫有異,乃他陰謀,你又豈能看玄門諸人死傷殆盡?」

謝天安也非常嚴厲:「藍愁,從未聽說雷劫還會認錯渡劫之人,你休得胡言。繼續施法!」

白芨第一時間趕過來,聽說了原尾,他說話可毫不客氣:「玄門諸多精英先賢在此,卻需要一個後輩直面尊主,本已是奇恥大辱。如今明知有危險,你等卻只顧自己性命,指責他人不為你們犧牲。依我看,玄門早就淪亡了!」

這番話一出,還是罵痛了一些人,周濟昌和白河商議了一番,改變戰術,仍然以正常的玄門術法對抗尊主。只是正常術法對戰五行逆轉非常吃力,玄門一時之間損傷無數。血肉橫飛之時,周濟昌也放低了身段:「先知,還請稍稍施法,抵擋一二。」

白芨冷著臉:「不必理會。」

秦菜輕聲歎息:「其實他們都知道雷劫是無法準確判斷渡劫之人的吧?我與尊主施法能量如此相近,一旦引動雷劫,必同受天遣。而有我分擔一半雷劫,我修為不比他深厚,我必死。但是他縱然重傷,也必能存活。師叔,其實不用我施法,靠著現在的玄術師,我們依然有把握戰勝尊主。但是尊主說得沒錯,他若身死,玄門必然不會放過我。」

白芨居然也歎了口氣,其實這很明顯,且不說她與秩序曾經的嫌隙,單說這五行逆轉的邪術有著這樣驚人的威力,讓玄門正道如何不懼?

秦菜輕身一躍,再度升入空中。她手上的彎刀發出潑潑灑灑一片耀目的金光,周濟昌面露喜色:「先知,玄門會永遠銘記你的功德。」

秦菜看了他一眼,語聲冰冷:「我不需要誰記得我的功德。」

她再度施展五行逆轉之術對抗尊主,但使用非常小心,尊主發現了,他如玉的臉頰多了三分笑意——秦菜施法強度為他的三分之一,這樣雷劫一下,她能替他承擔三分之一的劫傷。

「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啊,這樣就堪破了玄機。」他施法不停,目光依然空洞,「我可以把天書給你,由你來修正天道。呵呵……別失望。」

秦菜並不承他的情:「我說過,像你這樣的人,沒有閱卷的權力。」

雷聲滾滾,更加震耳欲聾。尊主卻整好以暇:「越掌握他人的命運,就越覺得可怕。你覺得自己擁有驚天的力量,卻一生一世都必須活在天道的桎梏之下,它簡簡單單的一個安排,你就留不住想要挽留的一切。到最後不想失去的都失去了,不想留下的都在身邊。」雷劫轟然而下,從下向上仰望,只看見一團燃燒的火焰。

周濟昌與謝天安眼中都現了微不可察的一絲喜色,周濟昌喜者,玄門二害,終於都就此去除了。謝天安悅者,自然是人間再無權位聲望甚過他者。二人心思各異,卻都注視著這團呼嘯而至的雷火。白河和呂涼薄搶身欲往,被周濟昌著人攔住,白芨未動,雷火轟然砸落,如同隕石一般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整個三畫職中,那麼多的法陣全然不堪一擊,頃刻間毀於一旦。

熊熊火光之中,不見尊主,也不見秦菜。周濟昌大鬆一口氣,一臉沉痛:「為了維護我玄門正義,先知大人……與尊主同歸於盡。我在此倡議,我玄門同道於此立碑著傳,永不忘先知高義。」

謝天安立刻接話:「想不到我等玄門同道竟然被這個尊主蒙騙了這麼多年,如今罪首已除,當重整秩序才是。」

周濟昌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先清點各自傷亡人數,待撫恤家屬、救治傷員之後再議吧。」

白芨和白河等人卻都奔向燃燒的火堆之中,極力搜尋。白河擁有異眼,縱然大火沖天,他卻視物清晰。不一會兒,他衝到一堆廢墟之下,用力攥住什麼往外拖。大火燒焦了他的雙手,九天雷火,那是法咒不能隔絕的能量。但他依然緊攥著,全無放手的意思。白芨很快也發現了,上去一併往外拖。

桑骨泥人也上去幫忙,不一會兒,幾人合作,還真把什麼東西從九天雷火中拽了出來。周濟昌和謝天安俱都是面色一沉,但見他們拖出來的東西已經被燒成了焦黑一塊。周濟昌三步並作兩步奔上前去,那焦黑一塊全然看不出是何物,只有白河以崑崙鏡中的靈力飼喂。不多時,那焦黑的東西一陣劇烈的咳嗽——竟然真的是秦菜!

周濟昌暗恨白河多事,謝天安也是面色陰沉。兩個人正欲說話,只見那焦黑一塊突然幻化,竟成為人身。秦菜從地上站起來,似乎毫髮無傷。兩個人剛想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先知無恙,實在是太好了!」

秦菜扶著白河站起身來,又咳了幾聲方沉聲道:「先收拾殘局罷,我累了,餘事改日再行商議。」

說罷,她便示意沙鷹與燕小飛隨她走,白芨還要留下來幫助人間諸人料理後事。燕重歡這時候也站了過來,打鬥的時候眾人都是損耗過巨,睏倦不堪,他卻是毫髮無傷。這時候他扶著秦菜,理所當然地離開了不羈閣。呂裂石咬牙切齒:「姓燕的這是什麼意思?就這麼讓他走了?」

周濟昌也不齒這樣的反覆小人,當下冷哼一聲:「隨他去吧,這樣卑鄙無恥之徒,自然是聞腥而棲了。」

燕重歡扶著秦菜往前走,燕小飛和沙鷹反倒是插不上手了。等離開眾人視線,秦菜扶住燕重歡肩頭,一口血噴了他一肩,隨後不省人事。她終於還是小看了九天雷火,三分之一的力道,幾乎真的要了她的命。燕重歡也不多說,直接把她送上車,連同沙鷹和燕小飛帶到了一所農家小院。院子外是果林,裡面則是一個小小的菜園,周圍種滿了花草。涼椅下還有一架葡萄。這時候葡萄已經掛果,還未成熟。

燕重歡把秦菜抱進屋子裡,沙鷹這才發現這屋子裡擺設樣樣精緻,顯然是經過精心準備的。燕重歡拿了藥,讓沙鷹給秦菜塗抹。沙鷹看了看藥,確定沒有問題,這才給秦菜全身都塗抹上。

出來之後,燕重歡又給了他和燕小飛一人一管藥,然後示意:「水已經放好了,洗完澡出來吃飯。」

大戰結束之後,洗個熱水澡,有一頓可口的飯菜,真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呀。沙鷹吃完東西,去秦菜房間,把秦菜摟在懷裡,美美地睡了一覺。

燕小飛就不理解了:「師父,您這是?」

燕重歡拍拍他的肩:「休息一下,然後通知白芨到這裡匯合。」

白芨過來的時候,秦菜還沒有醒。燕重歡安排他也梳洗了一番,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他也沒說什麼——燕重歡這是明顯的投效之意。現在的秦菜不可能拒絕他,那麼他們又何必再與之為難?

而令燕小飛等人沒有想到的是,秦菜在這裡一睡一個月。周濟昌也是個敏感的人,如何不知道秦菜一定是傷得極重?他雖表面不動聲色,但暗地裡卻派人四處搜尋。謝天安也派了人四下暗尋,白芨也只能減少在這裡出入,以免暴露秦菜的行蹤。秦菜身邊就剩下燕重歡、沙鷹和燕小飛照看。

好在她睡得乖,燕重歡只是一天餵她一點湯,再由沙鷹固定清潔她的身體就行了,也不怎麼費心。

而一座小小的農家院落,又怎麼可能長時間擋住謝天安和周濟昌等人的眼線?

十餘天後,周濟昌的人先行殺至。秩序的人可不認秦菜這個先知,雖然膽寒於她的實力,但更證明此人留不得。燕重歡倒是堅決,當場和秩序一場惡戰。幸得沙鷹等人在場,殺退秩序兩百多名玄術師。但尚來不及休整,謝天安的人殺至。這次燕重歡、燕小飛都負了傷,沙鷹更是中了一飛劍。

幸好白芨帶人來救,周濟昌的人無法,只能撤退。小院是不能呆了,白芨帶著秦菜和燕重歡等人再度轉移。還好燕重歡留了後招,又轉移去了另一個小院。這次更加僻靜,諸人求藥不易,傷藥都用得非常節省。

而周濟昌和謝天安都知道,這次雙方交惡已不可避免,如不趁機置她於死地,必成大患。遂結成同盟,再度攻殺。迫不得已,白芨將秦菜等人遷入深山,山中取水不易,環境更為艱難。

桑骨泥人只得向黃瓜借藥材和生活必需品。黃瓜是條勢利瓜,而此時形勢,於秦菜一方大為不利。他就欲倒向周濟昌這邊。桑骨泥人揪住這位黃總的衣領一頓暴打:「你敢出賣菜菜,我醃了你!!」

黃瓜理理衣領,很是語重心長:「植物聯盟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如果她死了,這群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情勢你也看見了,現如今最有可能一統玄門的是周濟昌,你趕緊向白河投誠。這樣肯定會有一條生路。」

桑骨泥人暴怒:「我就不應該認識你,你個漢奸!賣國賊!早知道當年……」

黃瓜抬手擦了擦它的眼睛:「好了,這是幹嘛啊,我又沒說出賣她的位置。唉好了好了,咱們等她死……」

「砰!」桑骨泥人是真急了眼,右手變成了桑枝,一巴掌打在他頭上,「菜菜才不會死!」

黃瓜歎了口氣:「行行行,她不會死,她長生不老好吧?」

桑骨泥人強盜一樣伸出手:「藥!」

黃瓜一臉無奈:「你手也傷了,這些藥藥效極佳,你自己用。」

「我不用!其他的藥也要這種!」

「嘖,我說你講點理好嗎?這些藥都是要錢的,現在他們又出不起錢……喂,這些藥是外敷的!別吃!讓你別吃!!」

「姓黃的你聽著,總之我現在是沒錢的,你不給藥,我就死給你看!」

「我……你……好!給藥!」

「要跟這盒一樣的!」

「好。」

「現在就要!」

「好。」 

…… 

而秩序和人間原本的結盟,很快就出現了問題——如果玄門重組,到底誰說了算?秩序這邊當然是力擁周濟昌和白河,人間又怎麼可能同意?一直在擁護謝天安和藍愁。但是因為藍愁最近一直沒有出現,謝天安倒是佔了風頭。

明爭暗鬥一直沒有停歇,秦菜足足睡了一個月。醒來時她靠在燕重歡肩上,燕重歡正在替她梳頭。她的頭髮最近也掉得特別多,燕重歡用了一種特別的頭油,勉強抑制。

秦菜張開眼睛看了一下,又被光線刺激得閉上眼睛。燕重歡簡直是欣喜若狂:「你醒了?」

他隨即把燕小飛叫進來:「通知白芨他們,先知大人已經甦醒。」

白芨、沙鷹等人來得很快,秦菜瞇著眼睛勉強把他們都打量了一遍。沙鷹坐在她身邊,領口裸-露處好幾道傷口,秦菜抬手撫過,桑骨泥人撲上來,抱著秦菜一通亂搖:「臭黃瓜說你要死了!嚇得我幾夜沒睡覺!」

秦菜看見它手上的傷痕,不過才一個月,她手下的一眾戰將精英,幾成喪家之犬。她喝了幾口水,才勉強開口:「通知我師父,我要見他。」

燕重歡略微猶豫:「在這裡?」他怕秦菜不知情,趕緊補充,「這段時間謝天安和周濟昌一直四處追查我們下落……已經多有死傷。如今……」

秦菜頭痛欲裂,眼睛也沒睜:「去。」

燕重歡想了想,隨即命人去找白河。

白河來得非常快,這些日子他也一直擔心秦菜。秦菜這一次是真的損傷嚴重,但她的意識非常清醒:「師父,新的尊主你可有意擔任?」

白河以帶來的靈水餵她,雖然不會有太大作用,但是總也了勝於無:「菜菜,師父志不在此,且尊主一職即使真的要推選,也是周濟昌輩份更高,更加適合。」

秦菜五內俱焚,依然勉強開口:「如果師父有意,我必鼎力相助。此事必成。師父仁厚,若任尊主,定會有人間舊部一條活路。若師父執意推辭,尊主一位,我會自己去取。」

白河微怔:「你如今傷勢沉重,這些事情容後再想吧。」

秦菜搖頭:「師父再考慮一下,我所言字字發自肺腑。師父若上位,順理成章,我若上位……」她言語間仍帶笑意,卻字字鏗鏘有力,「必將白骨鋪路,鮮血為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