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京都特別熱鬧。
清晨之後不久,便是國教學院門口那場戰鬥,陳長生越境戰勝了周自橫。
這件事情已經可以說是足夠驚世駭俗。
但誰也都沒有想到,接下來他做了一件更加驚世駭俗的事情。
他帶著國教學院餘下的兩名學生,駕車直闖周獄,據聞現在正在裡面與那位可怕的周通大人對峙。
國教學院要人。
周通不放人。
知道這個消息後,很多京都民眾趕過去看熱鬧,只不過與清晨那場熱鬧不同,周獄煞氣太重,在民間形象太過陰森,人們不敢靠得太近。
於是當那五百騎國教騎兵呼嘯過街的時候,沒有產生什麼誤傷。
緊接著,皇宮裡一位太監首領到了,副宰到場,茅秋雨到場,最後,郡王府的馬車也趕到了現場。
沒有人進入周獄,甚至連巷子都沒有進。
陳留王從車上下來,看了眼已經那五百國教騎兵,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望向茅秋雨微澀一笑,說道:「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了。」
今天這事情確實鬧得太大。所有人都知道,國教關於諸院演武的新規,是朝廷、更準確地說,是天海家以及那兩位忠於聖後娘娘的大主教,對國教學院的打壓。但誰都沒有想到,國教學院對此事的反應竟是如此激烈,而且如此迅速,剛剛獲得了首戰的勝利,竟是毫不遲疑地直接去了周獄!要人!
曾經的天道院院長茅秋雨,現在是英華殿的聖堂大主教,站到了六巨頭的行列裡。
他的到場,毫無疑問代表著離宮的態度,問題在於,就連這樣的大人物都站在巷外,沒有進去。
誰都知道,聖後娘娘與離宮的關係在最近一年裡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漸行漸遠,但是至少表面上還維繫著平靜。
在兩位聖人保持沉默的當下,誰都不想、也不敢讓局勢變得更加緊張,直至失控,因為沒有任何一方願意承受那個可怕的結果。
直到國教學院的馬車進了這條巷子。
如果今天,那間小院裡真的出了事,那麼京都,甚至整個人類世界,都將會出大事了。
……
……
小院裡,唐三十六看著周通非常認真,甚至可以說真誠地說道:「大人,我必須實話對您說,陳長生他的命……真的很好,堪稱貴不可言。我不知道聖後娘娘會怎麼看,但至少在教宗陛下的眼裡,大人您的命必然是沒有陳長生的命金貴,如果他今天真的死在周獄裡,你想想教宗陛下會饒過您嗎?而且娘娘會怎麼看您?」
「貴不可言嗎?」周通看著陳長生微微眯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唐三十六繼續說道:「而且您可能不瞭解他,他這個人有時候真的很執拗,很愚蠢,他真做得出來用自己的命換折袖的命這種事情。」
「說來說去,還是在威脅我。」周通生出很多感慨,說道:「是不是最近京都裡我的故事比當年少了很多,以至於都沒有人怕我了?」
唐三十六微笑說道:「隨便您怎麼想咯。」
周通寒聲喝道:「你們可承擔得起此事的後果?」
陳長生說道:「不是我自己想做國教學院的院長,我不認為自己需要承擔這個後果。」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
他是國教學院的院長,折袖是國教學院名冊上的學生,折袖被關在周獄裡的時間太長,他當然要把折袖救出去。至於這件事情幕後隱藏著多少深意,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想。所以他只需要承擔一個院長回護學生應該承擔的後果。至於此事會不會引發別的什麼嚴重後果,當然應該是讓他做國教學院的那個人,以及讓周通把折袖關起來的那個人負責。
換而言之,如果今日小院真的起了風波,朝廷與離宮就此勢成水火,哪怕天下大亂,魔族趁勢入侵,萬民流離失所,直至人族慘遭奴役一萬年啊一萬年……那都是教宗陛下和聖後娘娘的錯。
小院裡再次變得無比安靜。
周通完全沒想到陳長生是這個意思,微微眯眼,寒意驟深,地面的花瓣上結了一層霜。
唐三十六和軒轅破看著陳長生,好生歎服。
……
……
離宮,光明正殿。
無數的聖賢雕像,或者肅穆,或者神聖,散發著淡淡的光輝,注視著殿外的天空。
教宗大人也在看著天空,神情平靜,就像是剛才根本沒有聽到陳長生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
「像陳長生這等不識大體,不知大局之人,如何能夠繼承國教?」
說話的人是司源道人,折衝殿之主。站在他旁邊的是凌海之王,天裁殿之主。
作為國教六巨頭裡最年輕、同時也是最有實權的兩位聖堂大主教,他們對教宗陛下的態度依然尊敬,但說話非常直接。
或者也是因為他們距離神聖領域已經只有一步之遙,已經能夠看到教宗陛下的背影了。
當整個大陸都以為,這兩位大主教之所以繼續支持聖後娘娘而不願意站在教宗陛下一邊,是因為他們對陳氏皇族抱有難以泯滅的敵意與不信任感,卻沒有想到,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教宗陛下決定把國教的未來交給那個叫陳長生的年輕人。
兩位聖堂大主教對世俗權力可以不在意,但無法不在意神聖的繼承。
凌海之王面無表情說道:「聖女傳書裡寫的清楚,那件事情真有成功的希望,說明給予離山壓力是有道理的,周通在此事上有功。」
教宗依然平靜,不發一言。
司源道人嘆了口氣,說道:「您應該清楚,無論是神杖的歸屬還是皇位,都不是我們反對您的理由,我們的不安在於,您和娘娘至少還有數十年壽元,為何您要著急著做出決定?」
這個決定還是指的歸屬。
神杖與皇位的歸屬。
凌海之王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聲音彷彿最幽深的海洋,含蘊著難以想像的威力:「至於周通,殺了便是,一切罪惡歸於己身,他應該早就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麼。」
前一刻,他才說周通立了大功。
這一刻,他便說如果那間小院裡出了問題,把周通殺了便是。
下一刻,光明殿外傳來一道有些不安、有些惶急的聲音。
北兵馬司正巷裡發生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周通,居然真的放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