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報復

「所以……」趙嫤眼底流過一絲思慮的神色,最後把雙手向他一伸,掌心朝上,「你知道哪家裝修公司的技術好,把電話給我。」收拾收拾糟心的公寓,她就該搬回去住了。

宋迢稍抬眉直起腰,倚向桌旁,環抱起手臂,偏頭看著她,「就不能讓我和她談談?」

「你談?」她質疑的脫口。

談什麼?談誰的勢力掌控範圍大,還是談多少的股份可以換您女兒?霍芹不是商人,對她外公有效的手段,在她身上,用不了。

趙嫤搖搖頭說道,「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太瞭解她,現在她連我們是什麼關係都不知道,就讓我辭職走人,如果她被知道了,不是我死……」

她頓一下,認清現實的說著,「還得是我亡,反正她動不了你。」

宋迢的視線向四處晃了一圈,薄唇微抿像在思考,把手搭在桌上,輕敲了幾下,「那你有什麼打算?」

坐這兒等他的十幾分鐘裡,趙嫤就打算好了,「我媽回來不外乎因為簡衍,就是我那位同母異父的哥哥,只要能搞定他們之間的問題,就可以順利的讓她再次搭乘,周遊世界的航班了。」

「你只解決眼前,那以後呢?」宋迢冷靜的問著,卻是一針見血。

她的想法就是典型走一步看一步,但是霍芹不可能一直旅遊,總有回國安頓的那一天,這才是最關鍵的難題,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只是認為此題無解而已。

趙嫤靠向身後的椅中,揚起下巴,兩手一擺說著,「大不了我把戶口本偷了,先斬後奏唄。」

宋迢頓然饒有興味的看著她,眼眸漾著笑意,還要故作懊惱的說道,「原來你這麼想和我結婚?」

她輕輕挑起一邊眉梢,打量著自己的指甲說,「你不樂意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他擰起眉,口吻嚴肅的說著,「那怎麼行,我還後悔沒錄下來。」

趙嫤忍不住唇角彎起,眼神柔媚眨了眨,「真替你感到遺憾。」

宋迢低眸笑了笑,把手往前一壓,靠近她一些,問道,「今晚什麼安排?」

她故意嘆口氣,「外公家吃飯。」

正對辦公桌的落地窗外碧空如洗,透亮的光映入他線條漂亮的眼睛裡,染成深褐色,趙嫤不禁將手肘靠在桌上,托著自己欣賞的表情,不緊不慢的說道,「晚上我還是要回酒店的,不過,能回幾天就不知道了。」

宋迢輕輕閉了下眼睛,還沒開口說話,她心癢已久,伸手抓來他的衣領,微熱的呼吸直接噴灑在他頸間,順便嗅著他身上那股薄涼的味道。

猝防不及地被拉過去,他單手撐在桌面,另一手扶著椅背,趙嫤微仰著頭,眼眸清透看著他,輕啟唇,「你可別放過我。」

她聲音千回百繞,意味不言而喻,惹得他笑了,「我記得昨天有人說,大病初癒,不宜勞累?」

昨天下午吃完牛排回到酒店,已經將撩完跑技巧融會貫通的她,丟下這樣一句話,就去洗澡睡午覺了。

趙嫤鬆開他的衣領,無所謂的說著,「我可以收回那句話,你想再後悔一次嗎?」

沒料,宋迢馬上捏住她的嘴巴,微挑著眉,「不想。」

她瞪起眼,拍掉他的手,「口紅!」

天將晚,最後的餘暉似魚鱗般,瀲灩著的霞光,像正燃燒的火,使這傍晚也涼爽不下來。

霍家的別墅前有一列挺拔的冷杉,格外莊重,趙嫤站上大理石的台階,按下門鈴沒過多久,就聽見裡面傳來婦人的聲音,「來了來了!」

開門的阿姨腰上還繫著圍裙,她笑的眉目溫婉,「回來的正好,大閘蟹剛出鍋,趁熱乎勁才好吃呢。」

緊跟著,走廊拐角處探出的少女,笑逐顏開的嚷道,「表姐來啦?」

聞聲,玄關換鞋的趙嫤抬頭望去,那張稚嫩的小臉帶點嬰兒肥,怎麼看都人畜無害,她想起那天傍晚,電話裡陸琛的一番話:「其實霍萱給石淨介紹餐廳只是第一步,如果你沒有去,或者宋迢沒有出現,還會有別的計畫。霍老爺子很瞭解你,但是他不瞭解宋迢,把你當做談判條件的方式看似斷港絕潢,卻還在這上面孤注一擲,顯然是走投無路下的選擇,現在他目的已經達到,我的建議……出自我本心的建議,不要和他撕破臉,這樣你才處於有利位置。」

雖然她經常尋霍萱開心,卻也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疼愛。因此,當她得知霍萱參與外公的計畫來設計自己的時候,差點沒控制住浮上來的躁怒。

而現在,霍萱蹦蹦跳跳的來到她身邊,挽住她胳膊往裡走,趙嫤陡然發現,心裡找不見那些怨怒,只剩悲涼。

霍芹不知道要在國內呆幾天,所以暫時先住外公家,只是趙嫤看得出,她和外公之間的關係,仍舊那麼疏離。

菜餚陸續上桌,比較傳統的家常菜系,色澤和賣相極佳,添杯加筷,酒滿杯。

霍瞿喝了幾口酒,臉色紅潤,兩眼神采奕奕,「你媽媽還怪我沒攔著你去上班,我說哪能攔著孩子求上進啊,對吧?最近工作怎麼樣,這朝九晚五的,還習慣吧?」

一旁,霍芹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沉默如常的吃飯。

聽他提起這些事,趙嫤夾著紅燒肉正往嘴裡送的手頓住,心裡翻湧起難以名狀的反感,眉眼一舒,對他微笑道,「挺好的,而且我很滿意轉正以後的工資。」

霍老爺子朗笑說,「你呀,什麼時候變成小財迷了?」

霍萱咬著螃蟹腿出聲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

趙嫤睨眼看她,「會不會說話,那你是鳥?」

被噎住的霍萱嘴裡叼著蟹殼,連霍芹也輕笑一聲。

這頓看似溫馨融洽,實則各懷心思的晚餐結束,趙嫤要離開霍家的時候,霍芹跟上她說道,「我送你。」

她愣一下,慌忙說著,「不用了,有司機呢。」

「沒事,我想和你多說會兒話。」霍芹說著,已經彎腰換鞋。

無法拒絕的趙嫤,心裡開始敲起鼓來,搞得她和宋迢像地下情似的,擔心被發現。她扶著車門坐進去的姿態停頓一下,想著,可不就是地下情嘛。

霍芹握住方向盤,專注的目視前方說著,「好久沒開車了,怕手生,我開慢點。」

緩緩駛離霍家所在的別墅區,不多時,匯入高架上的車流。

趙嫤轉頭看著她,忽然說道,「其實我考了駕照。」

霍芹難掩驚訝的神色,感覺不可思議的說著,「以前我不管怎麼勸,你都懶得去考。」

她聞言低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時,霍芹想起她要說的,「對了,那老男人的兒子,你和他有保持聯絡嗎?」

趙嫤懵然的眨眨眼,老男人的兒子指的是誰,該不會是宋迢和他爸?她不由得慌了起來,壓根沒往別處想。

霍芹很快的看她一眼,視線又回到前方,解惑道,「你哥。」

她鬆了口氣,「算……有吧。」

「你把他約出來。」

落下這麼一句,趙嫤有些愣意的回答,「可以直接去他的餐廳。」

「那你跟他說,明天我過去找他。」霍芹目光淡然的說道。

趙嫤點點頭,亮起的紅燈,留住周圍的街景,路旁是富麗堂皇的俱樂部,彩色的光透過窗玻璃,映在她白淨的小臂和腿上,她低眸盯著好一會,忐忑的開口,「媽媽,過去的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霍芹暗嘆口氣,開始說道,「我和他在劍橋認識,那時候我以為,我們彼此都付出了真心,後來我才知道,他叔叔生前擁有一大筆財富,卻沒有結婚生子,唯一的繼承人就是他,但是遺囑說,他必須有了自己的孩子,才能繼承他叔叔的遺產。」

趙嫤愕然的看著她,眼神晃得厲害,「那不一定,他是真的愛你,只是想早一點……」她越說越覺得這理由站不住腳,逐漸沒了聲音。

霍芹淡漠的笑了笑,「你太年輕,總是把很多事情都罩上浪漫色彩,可現實就是現實。」

這麼多年,她仍然記得,那時彷彿有雙無形的手掐住她的脖子,說不出話,更難以呼吸的感覺,霍芹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釋懷,慶幸後來她還能有一個家庭,縱然短暫,也給她帶來過幸福。

但是她想那個孩子是無辜的,總該給他一個交代。

霍芹回過神來,察覺身邊趙嫤沉默的低垂著腦袋,她隨即笑道,「怎麼交了男朋友,也不準備告訴我?」

趙嫤慌亂的抬頭,磕磕巴巴的說,「我,我哪來的男朋友?」

這麼緊張,哪像沒有的樣子,霍芹笑著說道,「聽你那鄰居說的,又高又帥,不老不小?」

不老不小算什麼形容詞,明明是成熟性感,雖然趙嫤心裡是這麼想,依然矢口否認,「她瞎說,沒有的事!」

聽見霍芹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她強迫自己恢復冷靜,語氣平穩的解釋道,「那天是公司辦年會,我喝多了點,同事把我送回來,可能被她誤會了。」

霍芹笑著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一路車水馬龍,霓虹輝映,轉個彎就看見酒店恢弘大氣的門,霍芹搖著頭念她,「你可真會享受。」

車停穩,戴著白手套的門童上前打開車門,趙嫤只是想放鬆她的警惕,故意問她,「要不要上去坐坐?」

果然,她說著,「不了,早點休息別熬夜,看看你那黑眼圈!」

趙嫤皺了皺鼻子,彎身下車,門童關上車門,她站在原地朝車裡的人揮著手,目送那輛車駛離視線,才轉身走進酒店。

她發現自己面對霍芹的壓力和痛苦,從來無能為力,所以現在她和宋迢的事,只能諱莫如深,不敢想將來。

趙嫤推開套房虛掩的門,寬大的電視屏幕正在播放自然生態節目,她往裡走沒幾步,正好跟熟悉的老人打個照面,「陳叔?」

他微笑著頷首,「先生最近不回家,我來送些換洗的衣服。」

趙嫤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掛著的西裝外套,點了點頭,對他揚起一抹笑意,再往沙發走去。

光華璀璨的吊燈下,他沉靜的坐在沙發裡,已經換上居家的衣服,連髮梢都透著溫潤的感覺,似乎沒有察覺她走來,心神全在腿上放的筆記本上,那修長的手指偶爾在鍵盤上敲幾下。

趙嫤點著手機在他身邊坐下,撥出號碼後,她俯身向茶几,捏住櫻桃的梗拎起,放進嘴裡,沒有發現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揚聲器。

電話接通,那邊先問道,「甜甜,怎麼了?」

聞聲,宋迢抬眸看她。

趙嫤沒有發現他的目光,換回聽筒模式,重新貼上耳邊,「你幫我跟簡衍說,我媽媽明天會過去找他。」

石淨聲音虛了一些,像用手擋住嘴巴說道,「我現在不方便和他聯繫,我媽開始查我的通訊記錄了。」

她一愣,掌心放在唇下吐出櫻桃核,還來得及開口,那邊先說,「你順便告訴他,先不要給我打電話……」

趙嫤恍惚的答應下來,將櫻桃核扔進茶几下的垃圾桶,放下手機,想起石淨媽媽嚴阿姨的臉,她都覺得背後一涼。

「甜甜?」

他的聲音低沉而慵懶,裹挾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轉過頭,就看見宋迢斜靠在沙發邊,正目不轉睛的瞧著她,唇角微揚。

趙嫤大方的回答,「那是我小名。」

他抿著嘴點頭,無比認真的說,「確實挺甜的。」

她歪過頭,秀眉一挑,「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耍流氓。」

宋迢皺起眉,沉聲道,「你想哪兒去了?」

話音落下,沒有給她疑惑的時間,眼看著慢慢貼近的胸膛,清冽的氣息隨之傾覆而來,他低低的聲音,就在她耳側,「我只是說你的性格甜,聲音甜,還有哪裡甜?」

最後那個上揚的尾音,輕得像穿過紐扣的棉線,卻在最後緊緊的勒住,動彈不得。

他胳膊搭在她身後的沙發上,另一手撫摸著她白得像綢緞,薄得像只剩一層釉的細瓷,那腿上的肌膚,鼻尖遊走在她頸間,像要報復她白天的勾引,呼吸燙的她咬了咬紅唇。

趙嫤微微張口,說了什麼,他沒聽見的偏過頭,將耳朵湊近她。

她柔軟的笑意灌入耳蝸,「陳叔在呢。」

宋迢稍怔,回過頭去,果真看見站在不遠處,屢次想找機會開口的陳叔,他總算說道,「先生,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趁他回頭的時候,趙嫤迅速捏來一顆草莓,扔進嘴裡。

目送陳叔關門離開,宋迢還沒將視線回到她身上,就聽見一句,「還有嘴巴甜。」接著被她摟過脖頸,吻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