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巫妖篇 要再續前緣嗎親

  花了整整兩天兩夜我們才到達泰蜜嘴中那個「離新生點很近」的花海,我深切懷疑她的距離感跟我那絕望到只能指望神明意志的施法準頭有的一拼。

  在親眼見識到亡靈之國著名景觀──花海之時,我不禁倒退半步,差點被花海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無法直視的刺眼光芒襲傷。

  這裡乍看之下確實像是一片名副其實的絢麗花海,但是真相往往是殘酷的。在美麗無害的表象下,這些嬌豔的花朵實際上是一群群一片片五顏六色的圓毬果凍狀生物。這種生物就是在混沌神職排出的《全大陸你最想擁抱入夢的魔獸》中排第六名的萌系魔獸波利!

  幾千隻波利擠在一起你推我攘,眼睛要被可愛光環閃瞎了有木有!

  為什麼毫無生機的死靈之國會有活生生的魔獸存在啊?!難道是作者終於想起在某個波利頻繁出沒的遊戲裡的那個被遺棄許久的弓箭手小號了嗎?!

  一入基三深似海,從此仙境是路人。

  波波利、冰波利、土波利、天使波利、幽靈波利……這裡彙集了大路上所有的波利品種,這些圓滾滾的胖果凍們眨著惹人憐愛的大眼睛歡快的蹦蹦跳跳。

  犯規!這是惡意賣萌!殺傷力天殺的大!

  泰蜜看著我腦袋頂上一路下降的血槽,理解的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從新生點到這裡都是巫妖王的領地。聽說巫妖王最疼愛的女兒非常喜歡波利這種可愛的魔獸,於是他規定每隻巫妖從大陸位面回到亡靈位面的時候都要帶一隻波利回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如今的加深戀情和尋找情緣一把抓的戀愛聖地『花海』。」

  巫妖王的女兒?

  好吧,既然巫妖王大人看上去都與活人無異了,那我還是不要不識趣的去糾結一隻巫妖到底是怎麼生出一個女兒來的好……難不成是無性繁殖,取下一根肋骨就能長成妻子,拔下一撮頭髮就是千千萬萬的女兒?

  在更奇怪的東西混進來前趕快停下!

  現下襬在我面前的還有比研究巫妖王怎麼製造後代更重要的問題。

  「這些波利是怎麼在這個沒有食物、水源、甚至是溫度的世界活下來的?

  「這個問題也同樣困擾我好幾天了,」泰蜜贊同的點點頭,將探究的目光投向我,「以我的經驗來看,新生亡靈都會迫切需要吞噬靈魂之火來幫助自己適應這個新世界,而這一路上我們雖然打敗了不少來襲的敵人,可你卻從未進食……」

  「我一路上都在思考你反常的原因,」她的表情是強所未有的嚴肅,「小巫你是不是有……嚴重的厭食症?如果真的話可太糟糕了!會營養不良的……嗝!」

  像是為了強調那些數量可觀的靈魂之火的最終歸宿,她一邊說一邊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把那副苦口婆心的樣子破壞了個徹底。

  我掃了一眼瘦骨嶙峋的泰蜜,胃口盡失,一揚手中的那截寒酸破爛樹枝就輕而易舉的瞬發了一個高階範圍魔法──雷霆萬鈞。

  壯觀的群雷肆虐之後,我繞開被我的實力嚇到傻眼的泰蜜,來到了被電昏在地的波利群前。看到幾千隻波利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我分外滿意,隨後撿起一隻青色的波利,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

  「蘋果味的。」

  「……」

  泰蜜那誇張的表情可以理解為被我的行為嚇到了。

  踢開預計是我一向不喜歡的草莓味的天使波利和一看就知道味道詭異的幽靈波利,我直奔不遠處趴著的波利之王。這位跟天使波利同色系的王者剛才還得意洋洋的被一群崇拜者熱情簇擁著。

  小心翼翼的品嚐了一下這個大傢伙的味道,我回味的舔了舔嘴唇。

  「……混合水果味的。」

  果然,什麼胖嘟嘟、軟綿綿、水汪汪都不如吃在嘴裡香甜甜實惠。

  不知道那位傳說中的巫妖王的寶貝女兒喜歡波利是不是也是這個原因。如果她沒有領悟這條真理的話,哪也無妨。假如有機會碰到她,我一定會以廣大博愛的胸襟毫無保留的向她傳播這條吃貨教最高教義,給她愚昧黑暗的巫妖生涯點上一盞指路的明燈。

  「……啊啊啊!你把這些波利都弄暈了幹什麼?!我期盼的英俊巫妖邂逅與波利嬉戲的美麗骷髏少女的美好愛情故事還怎麼展開!」終於擺脫無語狀態的泰蜜在我身後咆哮,音量跟巨龍的吼叫不相上下,「你這個壞我好事的傻二吃貨!」

  「你怎麼可以把倫家的本質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我摀住泛紅的臉,「哎呀,倫家好羞澀。」

  咆哮聲戛然而止,泰蜜身上好像出現了燒焦的糊味。

  我保持著粉紅少女的害羞姿勢,卻始終等不到預料中的超越巨龍吼叫的第二次咆哮來襲。疑惑的扭頭看向泰蜜,卻發現一名穿著整潔法師袍的短髮英俊青年正站在我身後,泰蜜吃驚的捂著臉頰,配上她那個骷髏頭真是神似掛在黑暗神殿內的那幅叫做《吶喊》的詛咒畫像。

  咦?我怎麼知道黑暗神殿裡有這麼一幅畫?

  不給我深思的機會,眼前的英俊青年看到我打量他,伸手遞過來一隻冰波利,溫柔一笑。

  「給,你喜歡的冰淇淋口味。」

  我盯著那隻伸在半空的手,楞在原地。

  喂喂喂,我們的劇本是「英俊巫妖邂逅與可愛波利嬉戲的美麗骷髏少女」而不是「兩隻巫妖相見恨晚大吃特吃的美食情緣」啊!英俊巫妖先生,美麗骷髏少女就在你身後吶喊呢!當戲霸是沒有前途的!別以為披著張人皮我就不知道下面那張恐怖的乾屍臉!

  不不不,重點不在這裡!我這種吐槽蓋過一切本能的習慣到底是怎麼養成的啊?明明應該關注的重點是「你喜歡」啊!

  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傢伙會對我說出了這麼曖昧不明的一句話,只有三種可能。

  第一,他認識活著的我,而且從對我口味的瞭解來看關係相當親近;第二,他是在施展泡妞歸類大法,我似乎認識一個精通此道的高手,這個方法概括來說就是用大機率事件來碰運氣,中獎的話就會讓女方產生一種「他一直默默關注我」的錯覺。

  要是第二種的話這個賣相還可以的傢伙注定要碰壁了,我是個實打實的新生巫妖,去世撐死算五天,那裡有空餘給他默默關注。

  當然,也有最危險的第三種,這傢伙是想騙我放下戒心然後趁機吞噬我的靈魂之火。

  好吧,以上都是藉口,我不敢伸手接過非常喜歡的冰淇淋口味的波利的真正原因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一旦「紅杏出牆」會招來天大禍患。

  我生前一定嫁了個壞丈夫,不然也不會死了還在害怕。

  見我遲遲不肯接過冰波利,青年巫妖沒有尷尬反而無奈的一笑,看我的眼神讓我莫名的覺得彆扭至極。

  「塞西莉亞小姐,您忘了我嗎?」

  我勒個去,還真是熟人!

  靈魂深處泛上來的熟悉感讓我明白這個名字真的屬於我,嚶嚶嚶嚶,太好了,我終於知道自己叫什麼了!

  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悲……

  如果這是三流游吟詩人吟唱的爛俗狗血愛情故事,那接下來就是與生前有緣無分的真心愛人相認團聚,在愛的感召下遺忘了曾經的海誓山盟的巫妖少女最終記起了巫妖青年的款款深情,兩人在死後終於得以相守,火速打上「此文完」後去歡樂的滾褥單。

  如果這是某部歷史傳奇的開胃菜,那接下來就是背負血海深仇的少女死後遇到了生死相隨的戀人,兩人相認後互訴衷腸。為了報仇雪恨,二人攜手走上了一段傳奇旅程。至於最後是血刃敵人歸隱山林還是稱王稱霸全看寫書人的心情了。

  可惜,這是不吐槽會死星人的不負責任不靠譜YY,而且我在說「戀人」二字的時候總會感到一陣惡寒。

  於是,青年溫柔的看著我,薄唇輕啟︰

  「小姐,我是管家老格里芬啊,您小時候我還親手給您換過尿布呢。」

  聽到了嗎?

  聽到了嗎?!

  我總算明白我感到彆扭的原因了,因為這個頂著個美青年臉的巫妖向我投來的是傳說中長輩看晚輩的慈愛目光啊!

  我,塞西莉亞,生前身份不明,現下頭班為巫妖,在死後第五天見到了據說給我換過尿布的老管家。

  就算沒失憶我也記不住誰給我換的尿布好嗎?!

  似乎是為了喚醒我早就不知道跑到那個角落裡逍遙去了的記憶,眼前的英俊巫妖瞬間變成了一位白髮蒼蒼著裝卻非常時尚的老爺爺。

  「看到您太過激動,我都忘了自己現下不是當初的樣子了。」

  「你幹嘛要裝年輕……」

  「小姐真是的,來花海找風流情緣這副樣子哪行啊。」

  瞥了一眼親眼目睹青年變老頭的人生悲劇卻沒有立刻避之千里,反而對著他身上漂亮的衣服猛揉眼睛的泰蜜,我默默收回目光。

  您老這樣就很風騷了。

  「您跟小時候一樣可愛,我記得當時塞德里克少爺因為我負責照顧您,而在相當長的時間裡不給我好臉色呢。少爺當時也不大,我哪敢讓他抱著您吶。」老人笑眯眯的回憶著往事。

  「少爺?」

  「您連塞德里克少爺也忘了嗎?」老格里芬大吃一驚,「他是比您大五歲的親哥哥啊!少爺是一位極有天分的亡靈法師,我就是塞德里克少爺的亡靈僕從,被他召喚過去照顧年幼的小姐。」

  搞了半天我還有個天才的哥哥,這種越來越濃郁的蘇味是怎麼回事?別告訴我我中名是瑪麗,姓氏是蘇!不然我會翻臉喲,真的會翻臉喲!

  「從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小姐,老奴我真是……」

  歪著頭看著拿出手帕擦拭並不存在的眼淚的老巫妖,我摸了摸下巴。

  「很不錯的故事。」

  老管家擦拭眼淚的動作一頓,優雅的將手帕收回了口袋裡。

  「小姐是懷疑我在欺騙您嗎?」

  「你倒是沒有全說假話,但是也沒說多少真話。」

  「小姐的意思是?」

  「我的名字、我有個哥哥、你在我小時候照顧過我都是真的,但是你不是我哥哥的亡靈僕從。就算我哥哥再有天分,一個五歲的孩子怎麼有能力契約一名高階巫妖並且提供給他能夠長期滯留在大陸的豐沛魔力?並且你稱呼我哥哥為少爺而不是主人,可見你照顧我並不是照你所說的是哥哥的命令。最重要的一點,你並不是偶然遇見我,而是早就知道我會出現下這裡,不然一個從小與我感情深濃的老管家怎麼會在發現我去世的時候光是欣喜而半點不悲傷?」

  我警惕的盯著身穿全黑大晚禮服,從頭到腳一絲不苟的老巫妖。

  「你到底是誰?」

  「我當然是老格里芬,您幼時的管家,」老巫妖露出了和藹的笑容,他的下一句讓我耳邊一炸,「親愛的塞西莉亞小姐,我不為您的死亡悲傷是因為您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