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巫妖篇 信否?信否?

  「你說他有龍皇血脈?」

  蓋理亞掃了一眼馬克斯,將求證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格里格,後者皺起英氣的眉毛,搖了搖頭。

  他對這個叫馬克思的風系巨龍沒有半點印象,但是龍族天性風流,龍皇不被承認的私生子也不是一個兩個,實在不好判斷真假。

  「既然如此,我想火龍王大人不介意我們證實一下吧?」

  蓋理亞對上巴塞洛繆那雙血紅的眼睛,嘴上雖然是詢問,但是已經有四名騎士不知何時來到了還沒回應過來的馬克斯身邊。

  「瑟斯、蘭洛斯、安東尼你們帶這位龍皇后裔去舉行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儀式。傑拉德你帶辛辛苦苦遠道而來的火龍王大人去客房休息。」目送三名深淵騎士長領著馬克斯進入神殿,格里格沖巴塞洛繆溫和的一笑,「等我們確認好一切步驟再通知您,之前就要委屈您在這簡陋的地方小住幾日了,畢竟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一點都馬虎不得的大事啊。」

  深淵騎士長全部出動,看樣子黑暗神殿對他們的防備不是一星半點啊。馬克斯那孩子一定會被從頭檢查到腳,連頭髮絲都不會放過的。

  巴塞洛繆無所謂的聳聳肩,跟上已經離開的半精靈的腳步。

  竟然只派了個擅長遠程攻擊的精靈來領路,是知道看不住所以壓根不打算浪費時間看住他了嗎?想要遠遠監視他的行動再作打算嗎?黑暗神殿的長老團還真是精打細算。不過無論他們如何狡猾謀劃,一旦馬克斯的龍皇血脈被證實主控權絕對會在他手裡了。

  奇怪?深淵騎士長還差一個!那個最重要的死亡之劍在那裡?

  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瞭解答,在黑暗神殿沈澱了近萬年歷史的幽暗走廊裡,一名銀髮的俊美青年抱著一輕一重兩把長劍依靠在門廊上。他沒有穿著象徵著身份地位的精美甲冑,僅僅身著簡單的襯衣長褲,只有腳上的靴子是深淵騎士統一配備的款式。

  一般來說,用這種毫不正式的穿著出現下客人面前對於一位騎士來說是表示友好的行為,表明了主人毫無爭鬥之心。但是這身裝扮出現下這名青年身上卻給實力強勁的火龍王帶來強烈的危機感。

  與一般人恰恰相反,這個人這身裝扮出現下這裡不是出於什麼示好目的,而是對他而言那些普通騎士賴以護身的沉重甲冑僅僅是累贅!這名便服青年有不傷自身份毫就將敵人擊殺於劍下的強烈自信!

  整個黑暗神殿只有一名騎士能夠擁有這樣對自己實力毫不遮掩的自信──手握神器毀滅之劍、統帥整個深淵騎士團的死亡之劍。

  果不其然,傑拉德看到青年後停下了腳步。

  「伊芳斯利,你怎麼在這裡?剛才長老們還找過你呢。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龍族來的或龍王巴塞洛繆大人。大人,這位是我們神殿的驕傲──伊芳斯利騎士長。」

  伊芳斯利面無表情的站直身體,向他們走來,就在巴塞洛繆以為他會停下搭話的時候他卻直直的越過了二人。

  「撒謊,會死的。」

  毫不掩飾的恐怖殺意在擦肩而過的瞬間瘋狂的襲向巴塞洛繆,青年的話語裡別說感情就連起伏都被自身發出的寒意死死的凍住。

  目送銀髮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陰暗的拐角,火龍王若有所思的撫摸著自己的絡腮鬍。

  能夠讓他也在一瞬間毛骨悚然的殺氣,這名死亡之劍的實力比他之前預想的還要強大,黑暗神殿的底蘊雖然沒有龍族那麼悠久深濃但是也絕對不可小瞧啊。

  「抱歉,伊芳斯利就是這麼個不愛說話的性子,他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

  看著眼前故意裝作對剛才的交鋒毫不知情的半精靈,巴塞洛繆原本篤定的心竟然產生了一絲動搖。

  也許事情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順利。

  在三位深淵騎士長表面陪同實則監視的護送下,馬克斯忐忑不安的跟在領路的瑟斯身後,就算他再怎麼遲鈍都明白在前面等著他的絕對不是一杯代表友善的熱茶。

  巴塞洛繆大人為什麼要說我是龍皇血脈?

  他咬緊了下唇。

  他明明最清楚我的身世的!

  心裡隱隱滑過一絲殘酷的想法,又被他死命否決掉,被從小最信賴的叔叔出賣或是陷害對他而言都太過殘酷了。

  「能不能保住這條小命全看你小子的表現和運氣了!待會進去千萬別犯渾!知道嗎?」

  腦子裡迴響巴塞洛繆最後的囑咐,馬克斯努力平穩過快的心跳。近距離接觸傳說中巨龍殺手生活的地方,足以讓每一個聽過她的豐功偉績的龍族心驚膽顫,即使她已經死去。

  巴塞洛繆叔叔,我全心全意的信賴著您,只有您絕對不能背棄我!

  隨著瑟斯的腳步不斷前進,越來越低的坡度告訴馬克斯他們在不斷向下,只有腳步聲迴蕩的寂靜讓他神經緊繃,可是幽暗的通道始終看不到終點。

  直到他開始懷疑會不會這樣直接走到地心的時候,前面的人在一扇巨大的石門前停了下來。

  「歡迎來到黑暗神殿最神聖的地下祭壇,擁有龍皇血脈的尊貴客人。」隨著瑟斯獨具特色的譏諷語調響起,三名深淵騎士長恭敬的向這扇巨大的石門單膝跪下。

  「黑暗守護者瑟斯。」

  「黑暗守護者安東尼。」

  「黑暗守護者蘭洛斯。」

  「在此懇求偉大的黑暗神的榮光指引迷途的羔羊。」

  雖然沒有資格去龍神神殿參加祭祀,好在已經去世的母親留下的筆記裡面記載了類似的情況,想起那本已經被翻爛了的筆記上面的內容,馬克斯艱難的嚥下了一口唾沫。在神殿的神職中,神輔人員可以自稱「虔誠者」而武職人員可以自稱「守護者」,但是這些表示謙遜的自稱只允許出現一個地方──每位神 都只擁有一個的神之祭壇。

  事到如今,他徹底明白今天無論他要面對什麼都絕對無法矇混過去了。

  沒有生靈膽敢在可以神臨的最高祭壇上做任何可能會觸怒神明的行為,無論是撒謊還是撒野。

  「寬容的黑暗神赦免你們的叨擾。」

  從石門內傳出了一個低沈磁性的聲音。三名騎士長聞言站了起來,左手握拳放在心口,恭敬的彎腰,前方的石門緩緩打開。

  馬克斯緊張之際的看著這一切,手指幾乎戳破緊抓的衣角,但是他不是黑暗信徒所以什麼這時候不敢有絲毫多餘的動作,生怕觸怒了那位傳說中喜怒無常的恐怖黑暗神。

  邁開僵直的兩條腿,他在深淵騎士的示意下邁進了石門內,與想像中的陰森恐怖的祭壇不同,裡面是一間空曠的大殿,大殿中央擺放了一座由整塊黑曜石雕刻而成的寬闊祭台,祭台再往後有一張精緻的石椅,此刻上面正坐著一個人。這裡沒有游吟詩人想像中的恐怖刑具和無法清洗的乾枯血跡,純黑色的佈置沒有讓大殿變得更加陰森可怖反而顯得氣勢恢宏。

  「他就是那個龍皇血脈?」

  坐在石椅上的人開口,語調裡莫名的透著一股冷嘲。

  馬克斯下意識的向聲源處看去,只見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坐在那裡,黑色的長髮隱沒在同色的衣袍中,他懷裡躺著一名雙目緊閉的黑髮女子,女子就像是一個精緻的娃娃,身上卻傳來一股可以用澎湃來形容的生命力。

  「是的,魔王陛下,這是來自龍島的火龍王帶來的道歉禮物。」

  瑟斯的回答讓馬克斯渾身一顫。

  這個人竟然是魔王!原來魔王沒有離開黑暗神殿,他們都被騙了!

  巨大的恐懼襲上馬克斯的心頭,但骨子裡平白生出的一股傲氣支撐著他站在那裡而不是癱倒在地。

  「開始檢查吧。」

  魔王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只是專心的整理著懷中女子略顯凌亂的衣領。

  話音未落,就從黑暗中走出了一名青年,這名有著可愛娃娃臉的青年男子與即使身上的顏色和整個環境重疊也散發著強大的存在感的魔王不同,他明明穿著灰色的法師袍有著一頭漂亮的棕栗色短髮卻與黑暗完美的融為一體,如果他不主動移動,馬克斯絕對不會知道那裡有人。

  青年沉穩的走向馬克斯,但眼睛裡卻透出讓對方巴不得退避三舍的光芒。

  「來吧,讓我來看看你夠不夠格來救我最重要的妹妹。」塞德里克露出了早就藏在寬大袖子裡的匕首,往馬克斯手臂上一劃,「別動!我只是要採集一點血液樣品!要不是為了塞莉,我絕對不會靠近你們這些大腦萎縮的巨大蜥蜴!」

  即使他不解釋馬克斯也無法反抗,實際上,從踏入這間房間開始他就喪失了反抗的權力。

  難以置信的看著殷紅的液體從手臂上流入水晶瓶裡,馬克斯覺得頭腦發懵,普通的匕首根本連一個印子也無法在巨龍的皮膚上留下,更別談毫不費力的劃破了。

  能傷害巨龍的武器除了數量稀少的神器以外,就只剩傳說中附加著邪惡的亡靈法師最惡毒的詛咒的屠龍匕。

  事實上,屠龍匕的來由在龍族媽媽的睡前安全教育中佔了相當大的篇幅。馬克斯雖然是個孤兒,但也多少聽過這個龍族耳熟能詳的故事。

  那是他出生前發生的事了,一名全家喪生於巨龍襲城的刺客找上一位大陸頂尖的亡靈法師,以自己的靈魂為代價祈求亡靈法師教給他殺死巨龍的方法。亡靈法師答應了刺客的要求,他找來一把龍骨匕首,將其浸泡在劇毒中七天七夜,又在上面附加了無數惡毒的詛咒。這把亡靈法師精心炮製的匕首讓三流的小刺客的實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想盡辦法潛入了龍島,僅僅是將匕首送入仇人的心臟就輕而易舉的報了血海深仇。大仇得報的刺客並沒有就此收手,他決定趁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刺殺龍皇。

  刺殺理所當然的失敗了,龍皇的實力之強遠超刺客的預料,無往不利的匕首隻是將龍皇重傷,而他自己卻付出了生命。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整個龍族都大吃一驚,刺客的屍體和那把沾滿龍皇血液的匕首竟然憑空消失了!從此龍族就失去了這把屠龍匕的線索,但是它的可怕卻被他們牢牢記住了。

  像是為了證實馬克斯心中的猜想,塞德里克在蒐集到足夠的血液後又拿出了一個裝著暗紅色液體的水晶瓶。

  「這是現任龍皇的血液,」他向魔王解釋,「我從討厭的老頭子那裡繼承的好東西,只要將龍皇的血液滴一滴進他的血液,二者融合發出代表至親血脈的金光,那就說明這頭風系巨龍是真的龍皇后裔。」

  說完,塞德里克打開了盛滿龍皇血液密封的水晶瓶,小心翼翼的將一滴液體滴進了裝有馬克斯的鮮血的瓶子裡。代表了龍皇力量之源的血液與馬克斯的一接觸就發生了驚人的回應,馬克斯的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般翻騰不止,水晶瓶隨著血液瘋狂震動,幾乎叫塞德里克拿不住,一道橙色的光芒爆發開來,包圍了一人一龍。

  橙色?

  魔王安靜的一挑眉。

  「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沒有看到金色光芒的塞德里克有些蒼白的娃娃臉上卻不見任何失望,「代表了隔代遺傳的橙色,它們共鳴的不是這代龍皇血脈而是上代!」

  「西瑞爾!這個傢伙不是這代龍皇的後裔而是上代的!」他猛地扭頭看向馬克斯,眼神近乎凶狠,「小子,你多大了?」

  龍族一千歲才成年,因此塞德里克一個二十多歲的人類叫起碼一千歲的馬克斯為小子是很滑稽的,但是比起心性還是孩子的馬克斯,塞德里克明顯在心智上更為成熟。

  「……成年已經三百年了。」害怕的盯著在自己不遠處揮舞的屠龍匕,馬克斯萬分緊張的回答。

  「一千三百歲?不對,時間合不上……是了!沒有母親的龍蛋要靠海底火山孵化起碼要花上個千八百年,那就對了!」塞德里克的眼裡爆發出一陣精光,「西瑞爾,你也想到了吧!哈哈哈哈,這傢伙竟然是那個以自己為祭品獻祭龍神的龍族上任大神官的兒子!那位號稱最聖潔的龍族公主竟然有個私生子!真想看看知道這件事後那些龍族長老的嘴臉!」

  「你這傢伙竟然是龍皇的親外甥,估計那個老東西自己都不知道吧?」

  拍了拍被這個驚人的消息嚇傻的馬克斯,亡靈法師把詢問的目光投向石椅上漫不經心的魔王。

  「他雖然有上任龍皇的血統卻無法控制已經屬於這代龍皇的龍珠,那個火龍王巴塞洛繆欺騙了我們。要不是有龍皇的血液,用普通的血緣鑑定魔法非得被混弄過去不可。這個火龍王絕對沒安好心,你打算怎麼辦?」

  「一切按我們原本的計畫來。」西瑞爾冷冷一笑。

  在復活塞西莉亞這種大事上他們怎麼會用敵人送來的方法而沒有自己的計畫?

  「不過,既然他送來了一個假的龍皇后裔,我們就讓他的謊言成真。你說呢,兄長大人?」

  塞德里克的臉一下子漲得火紅,被氣得。

  「誰是你兄長大人?!把我妹妹還回會來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