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階魔法師火球,性別男,今年二十四歲,自認為這輩子問心無愧,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
雖然他本名不是這個惹得亡靈法師協會接待小姐抓狂的「火球」而是知名度絕對更高的「塞西維爾」,至於姓氏,本人表示小時候換了太多老爸,鬼才記得住那些在自己名字後面短暫停留過的五花八門的後綴。
雖然他隱瞞了自己不堪的頭班史,哦,那種連階位徽章都不知道被扔到那裡去了的三流頭班的黑歷史就不要浪費時間回顧了吧,人要往前看,往前看!
不要再回頭了,都說了床底下藏的那把劍只是用來敲核桃的的劍柄的附贈品而已!
無論外人怎麼置疑,他是死都不會踏進城東的劍士工會的,不,就連屬於武技區的城東他一步都不會踏入,不堪回首的過去就讓它徹底過去吧,城西的魔法區才是他真正的歸宿!魔法師這個頭班非常有前途,所以補辦頭班證明什麼的真的是完.全.沒.有.必.要!
鑑於本人已經鐵了心不去回顧劍聖每月都可以享受的國家特級補助,認定魔法之路才是人生的康莊大道,死守著低階魔法師一月三個金幣的伙食水準,斯芬特王國的國王陛下幸運的又省下了一筆可觀的費用去尋花問柳。
可惜家底清白卻實力低微的火球低階魔法師並沒有過上想像中福祉快樂的日子,好吧,其實這種幼稚的幻想早就在他拜師的第一天就被瘋子亡靈法師無情的粉碎了。
被不堪的妹控老師騙來斯芬特王國的火球還落入沒有最不堪只有更不堪的老師的親妹妹的魔爪裡體會生不如死之前,先擁有了兩個怪異非常的室友。
一個是只會土系和亡靈系低階魔法,施法失敗後喜歡配合「嘿嘿嘿」傻笑的天然呆,一個是陰陽怪氣永遠把腦袋藏在讓人懷疑一失手就會砸死人的濃重書本後面的大近視。
「碰!碰!碰!」
巨大的撞擊聲從房間的另一頭傳來,二球的身體不自覺的隨著撞擊的節奏輕輕顫抖。
唔……真是光聽就覺得好疼。
心有不忍的轉過頭,看著整瘋狂的把自己的腦袋往牆上撞的埃魯,嘴角略微抽搐。
是誰告訴這個心思單純的傢伙鍛鍊自身的骨骼有助於增強亡靈魔法施法成功率和順利轉化為巫妖?不對,應該是他怎麼不知道鍛鍊頭骨的最有效方法是用腦袋撞牆?
「別理他,嘻嘻,」書堆裡傳出來一聲陰森的冷笑,塞米的腦袋從書本後面探出來,「這種一根筋的傻子不吃點苦頭是不會醒悟他應該當的是會一點小把戲的狂戰士而不是以優雅和睿智著稱的魔法師。」
喂!你的同胞愛和室友愛呢?!
不過,也許他是對的。
二球瞟了一眼埃魯快撞破一堵牆還是毫髮無傷的頭,下意識的點點頭,未經任何訓練就能達到這種地步,此等天賦異稟的肉盾真是千年難遇,必要的時候可以……不不不,快打住!這等歪風邪氣不可助長,喂!室友愛你別和良心吃飯了快出來兜兜風!!
亡靈法師協會的宿舍條件是隨著等級增加而逐級遞升的,只要是低階魔法師,無論你是天才還是庸才,只要等級相同就有可能聚在一起交流八卦或是默契的一同賴床。
可惜,二球所在的命運之間似乎是個實力非常平均的宿舍,三個舍友全部是命運女神放在稱砣中充數的小透明。
是的,命運之間,閒得無聊到蛋疼的亡靈法師的每一間宿舍都擁有一個跟主人一樣蛋疼的專屬名字,照不記得是哪任協會會長的話來說︰「當你們以後或功成名就成為一方豪強,或一無所成只能在鄉下餵豬,回憶起這個只屬於你自己或是你們幾個人的祕密愛巢的時候,就會發現這個代表了你的青蔥歲月的名字真是充滿了甜蜜。」
最後這名滿腦子扭曲掉的浪漫主義的會長被一名因為這句不適當發言而被女朋友取笑的傳奇亡靈法師憤怒的扔到了豬圈裡,以身作則的徹底踐行了他的話語。
順帶一提,這件大快人心的著名事件發生在近四十年以前,那麼做出壯舉的傳奇亡靈法師很不巧姓羅德爾。
命運之間,顧名思義,取名於在這裡發生了的戲劇性的命運顛覆,據說之前好像是擁有過「黑絲最高」還是「來來來,會長是只小豬」此等一語道破天機的傳奇名字
遺憾的是,此刻有幸住在裡面的三位房客從頭到腳沒有透露出絲毫想要再來一次命運顛覆的訊號。
二球自己就不用多說了,二十四歲的低階魔法師,雖然符合命運顛覆中初期平淡無奇的必要特質,但是與其期待悟性突然瞎了眼往他身上亂撞還不如祈禱他出去買菜時不要迷路來的實在。
埃魯.拉維奇倒是勉強算是個人才,如果你故意忽視他似乎略低於普通標準的智商的話。
二十歲接觸魔法之前只是個完完全全的鄉下傻小子,長得文文弱弱卻強壯的堪比蠻熊,更擁有比較出彩的雙屬性天賦──土系和亡靈系,如果不是成長的太晚也許將來真的會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最後一個塞米.利維爾是在整個帝都亡靈法師協會聞名的書呆子,瘦弱而陰森,本身的魔法含量僅僅是剛達成為見習法師的標準,如今的低階魔法師的稱號都是用論文破格提拔上來的。
他的論文研究的題目也是出名的稀奇古怪,其中包括《解剖海妖身體構造》、《論笨蛋國王死在女人身上的一百零一種理由》、《懲罰拖稿作者的十大酷刑》等,不得不承認他能憑藉這些得到魔法師稱號也真是命運的奇蹟。
比起隔壁宿舍從不間斷的爆炸聲、叫罵聲,還有意味不明的呻吟聲,命運之間總是顯得非常寧靜,每天的必做功課僅僅是在某人用頭撞牆的伴奏下開始一場令人愉快而舒適的討論而已。
話說為什麼沒有人去阻止埃魯撞牆啊!你們其實很喜歡這個伴奏聲對吧?!
「樓上的瑪利亞甩了傑克,跟樓下的費斯在一起了。」
每次首先引起話題的總是埋頭於書本中卻神奇的什麼都知道的塞米,只見他推了推眼鏡,用跟談話內容完全不符的嚴肅表情翻過了手中《空間法術就像截稿日一樣傷透了我的心》的一頁。
「啊?」二球驚訝的瞪大了眼鏡。
「但是她今天上午去悲傷的發現,費斯愛的其實是他姑媽的表舅的二大爺的弟弟的外甥女的兒子!」
「哎?」二球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
「最讓她難過的是費斯他姑媽的表舅的二大爺的弟弟的外甥女的兒子其實是她的前男友傑克!」
「哦!」二球摀住臉驚呼。
「誰知……」
結果你們只是在聊八卦而已嘛!而且是這麼無聊狗血的冷八卦!
那些勤奮熱情不服輸的心呢?都隨著熱血青年時期的結束一起轉化為了無聊的大媽心了嗎混蛋!
順帶一提,貴圈真亂!
要是平常,這種無聊的八卦交流會在火球最後發出「世事難料」的嘆息的時候就會結束,然後各自沈浸在剛才的八卦裡默默的蛋疼,可能真是世事難料,在昨天的八卦後續結束後,塞米終於合上了愛不釋手的著名時間魔法師海派大師的《空間法術就像截稿日一樣傷透了我的心》,破天荒的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你聽說過惡魔契約嗎?」
「那個由惡魔發起的用來欺騙契約者的不公平契約?」雖然有些吃驚,但是同伴難得有這麼高昂的興趣,他也樂意奉陪。
「不,」塞米緩緩搖了搖頭,「我說的是最近在帝都裡非常流行的一個遊戲。」
「火球,你知道怎麼分辨出現下你身邊的向你發起契約邀請的僅僅是一個想要跟你開玩笑的好事者,還是一名真正的惡魔嗎?」
「知道知道。」終於被問到一個能回答的問題的某人很是興奮。
塞米感興趣的豎起耳朵。
「直接上去揍,能揍死的是人類,不能揍死的是惡魔。」
「……其實我認為惡魔也是能揍死的。」
「那就一秒之內歇菜的是人類,撐過三秒的是惡魔。」
劍聖大人,您能說點符合您現下設定身份的話嗎?
好在貼心的淵博室友並沒有去計較一個低階魔法師怎麼在三秒之內揍死一個惡魔。
「最近達官貴人們突然發起了這麼個遊戲,幾乎是在一夜之間風靡了整個貴族圈子,但是無論我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到這個遊戲最初的發起者和真正的發起原因,似乎大家只是睡了一晚就發現了共同的愛好。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
「還不明白嗎,不是沒有最初發起者而是最初發起者太多了所以看起來不是而已,」塞米饒有興致的笑了,「就好像有個大家要一起保守的祕密一樣,就好像,真的有一群惡魔在活動一樣。」
二球覺得貼心的淵博室友的笑容好可怕。
「我親愛的室友,以下純屬我的妄想而已,如果一切如我所想的話,是不是惡魔們聚集在一起舉行某種活動而活動場地不巧的正好選在了這個城市呢?」
塞米故意壓低的聲線在耳邊響起,電光石火間,有什麼資訊閃過二球的大腦,似乎是某樣需要那個不知道被扔在那裡的特質頭班徽章才有權限查閱的資料的裡內容,可是如果有過目不忘和快速記憶的本事,青年也不會在低階魔法師這個尷尬的等級上苦苦掙扎。
不過,要是塞米真的憑藉觀察就推斷出記載在機密檔案裡的秘聞,那他就不僅僅是個研究方向奇怪的書呆子,而是一個研究方向奇怪的超級書呆子!
點點頭,二球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其實只是嫉妒人家腦子好才堅持說人家是書呆子吧喂!
「這樣就能解釋最近發生的一些所謂奇蹟了,例如某個愚蠢至極的傻子突然成為魔法天才之類的。」
也許毒舌真的是種與生俱來的氣質,起碼嘲弄的口氣和塞米嘴角微微的弧度在此刻達到了絕配的程度。
「但是,塞米啊,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為什麼至今貴族們還沒有爆發什麼大的變動呢?他們是不可能忍得住吧?」
「是啊,那群沒腦子的豬的願望真是路人皆知的單調乏味,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可是讓我們來做這樣一個假設,一個貴族跟惡魔簽訂契約後,卻發現自己的政敵或是其他什麼人也跟另一個惡魔簽訂了契約,而對方目標正與自己相衝突,最糟糕的是兩方的惡魔都沒有壓倒性的實力……這時候會發生什麼事?」
僵持。
二球嚥下了滾到舌尖上的詞。
「親愛的火球,我在漫漫升級路上的親密戰友,你剛剛也說過,惡魔契約是欺騙契約者的對吧?」推了推滑落到鼻樑的黑框眼鏡,鏡片閃耀的不明光芒差點刺瞎傾聽者的鈦合金狗眼,塞米越發愉悅起來,「很少有人知道這句話的真意是指惡魔壓根沒有實現契約者願望的能力,他們只會奪取不會賦予。」
「惡魔要完成契約者一個願望就必須要從旁人那裡奪走契約者所期望的東西,並把那樣東西暫時寄存在契約者那裡,而那樣東西無論過多久都不會成為契約者自己的,反而惡魔可以隨時將它收回……說白了惡魔契約就是損人利己的欺詐而已。」
「所以當兩個契約者針鋒相對的同級惡魔相相遇,就會變成長期的僵持,最後要不是契約者變換目標要不是惡魔毀約離去,而一群不能退讓的同級惡魔對上了,就會變成現下上流社會的樣子,誰也笑不到最後,只是不甘心的在消耗著時間罷了。」
「你看,雖然說道惡魔契約大家第一時間想的都是那些大人們,但是他們其實並不是最理想的選擇呢。」
這算是意外的盲區嗎?大人物不為人知的心酸?
面對著侃侃而談的室友,進入旁觀狀態的二球在心裡默默吐槽。
「真正有點腦子的惡魔比起權貴還是更偏愛真正貪得無厭的傢伙們,愛權愛錢的人欲望再怎麼膨脹也有其侷限性,不僅如此,如果進入不得了的妄想狀態,還會超出惡魔的實力範疇。相比之下,有些人的慾望既沒有侷限性又可以簡單滿足,像是某個資質平庸到讓人想吐槽這貨竟然能發出初級魔法難道是用的呆蠢元素嗎的廢材低階魔法師。」
好吧,看樣子塞米對那位一鳴驚人的前室友相當不以為然。
「呆蠢魔法師向惡魔許願要成為魔法天才,並為此不惜以靈魂為抵押,而惡魔所要做的就是剝奪那些實力比他本身低微的魔法師的潛力放到呆蠢魔法師身上而已,唯一要花費心思的就是那麼契約很可能要持續一輩子,但是跟活人的靈魂相比還是無本買賣啊,即使這個靈魂的主人的智商完全配不上被稱之為人類。」
他好像不小心聽到了很不得了的黑幕了,二球頂著巨大的壓力聽著塞米噴出越來越多的毒液。
「對了,」完全變種為劇毒蛇類的淵博室友露出了陰冷的笑容,「最近似乎死神大人來我們這小小的協會遊覽了,不少法師都因為不討喜而喪失了令人豔羨的天賦呢,火球你也要好好表現,小心不要讓神明生氣喲,好好向那位改寫這間破舊宿舍歷史並且還在創造奇蹟的後進天才學著點。」
「「碰!碰!碰!」
刺耳的撞擊聲還在遠遠稱不上寬敞的宿舍內迴蕩。
埃魯的魔力最近出現了不明原因的全面衰退,為此塞米曾數次斷言他應該果斷放棄成為優雅睿智的魔法師的妄想,轉行去當一名狂戰士。而這名滿心都是魔法夢的淳樸青年則為了挽救自己流失的魔法天賦而每天進行著更加艱苦卻徒勞的鍛鍊。
火球在沈默努力的埃魯和冷笑著的塞米之間來回徘徊,然後放棄式的深吸一口氣,抹了一把臉,一臉緊張的看向毒舌滿級的某人。
「學那位改寫這間破舊宿舍歷史並且還在創造奇蹟的後進天才跟你簽契約,再被榨到渣都不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