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傅家母子

何媗讓人去外面找些有趣的東西,本來是件極小的事,卻驚動了何三老爺何安庸。何安庸是庶出,本來何家兄弟少,並不像旁的家那樣分嫡庶分的厲害,每個人都給鋪了官路。可這位何三老爺確實是太不爭氣了,文不成武不就,只任了一個閒職後,就整日裡吃酒玩樂。倒是因為娶了吳氏那位美人,京城裡沒人不知道他的,無人不說這才是真正的癩蛤蟆攀上了白天鵝呢。

何三老爺何安庸看似不在意那些傳言,仍舊混吃混喝不務正事,最會這些取樂的事。聽的何媗這裡要尋玩意兒,巴巴的送了幾個新鮮有趣兒的玩意兒來,顯得自己還有些用處。可這卻讓何媗平白疑了心,反復查看後發現沒有什麼髒東西,又自己帶了兩日,仍沒有什麼不適,才放心把東西交給何培旭玩兒。

何媗經這一番折騰,心裡自是十分疑惑。於何媗心裡,她一直只當何安庸與何安謙是一幫的,便一同防著。難不成這位何三老爺當真是個只愛斗雞走狗的,或者是不願害人在明處?

如今,何媗是情願做那個猜度君子之腹的多疑小人,也不願做那些被奸賊害死的耿傻之人。凡是自是將人往壞裡想三分,不過當下勞些心思,卻可省卻長久的煩憂。

由於凡事有何媗操勞著,處處細致妥帖,何培旭的病好得極快。後劉太醫來了,為何培旭把過脈,除了傷口的線。何培旭便要鬧著出去走走,何媗也只讓他在天氣晴好的午後,在院子裡轉上一會兒。

這日,天氣甚好。何培旭裹著狐裘,去院子裡轉了幾步,玩了一會,就又回去睡了。因這幾日何媗思慮太過,晚間也睡不好,就伏在何培旭床邊也睡了一會兒。

誰知才閉了眼,春燕就進屋與何媗說,傅夫人與傅少爺來侯府了。

何媗看著何培旭還在睡著,就與春燕到了外間,才低聲問道:「他們進府後去了哪裡?可要我出去相見?」

「她們進府後便去了二夫人那裡,並未聽著要姑娘去呢。」春燕一邊說著,一邊頭看著何媗的臉色。

前些日子,皇上聽聞何培旭被歹人劫持受了傷後大怒,當時就斥責了順天府尹,貶官三級。為表示體恤忠臣之後,一是責令嚴查凶徒,二是對何培旭賞賜了許多東西,以做壓驚之用。其他人見了如此,皆順勢行事,不管與定國侯府有無交往的,都給定國侯府送了許多人參鹿茸,以及其他可吃的可用的來,皆順了皇上的意,表了一番心意。便是連太子與此時風頭正勁的六皇子也送了些東西。原先連人都沒派來問候一下的傅尚書,如今怕是聽了風聲,揣測過聖意,才讓傅夫人過來的。

何媗嘴角抿起一抹冷笑,說道:「那便由著她們去吧。」

這一世,這一樁婚事,隨著她們去算計去,自己反正也是不稀罕的,不若就成全了那對「有情人」吧。但若是再用毀謗了自己有惡疾的招數來毀了親事,去成全她們的賢德名,卻是要付出一些代價了。

何媗心想著,也不再理這些無謂的事,只又向春燕問了許多旁的事。春燕原比芸兒靈巧許多,也擅與旁人交往,府裡的婆子媳婦丫頭她都能說的上幾句話。

只幾日便將何培旭的案子進展的如何,府裡人事如何安排,王氏院中各人關系性格如何,打探的清清楚楚。

何媗聽了春燕回報的消息,想著她說的給何培旭駕車的車夫如何被人劃壞了臉死在郊外,一直跟著何二老爺的隨從劉勇如何家裡起了火,一夜間把他們一家子都燒死在火裡沒救出來,何媗只覺得今生之事如前世已大不相同。前世車夫死的時候臉並沒有聽說被劃花了,劉勇也沒如這樣般一家死絕,這侯府中的許多事都與記憶中有些許出入。

除卻前世何媗不理俗事,對一些事物有所不察,有些事怕是已經有所改變了。何媗讓春燕先退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又去了內室,卻已沒有了睡意,只在何培旭床邊坐著,在何培旭睡不安穩的時候,輕輕拍了拍。

何媗前世是有過一個女兒的,在她睡的不安穩時,何媗也這樣輕輕的拍著,但那個女兒只活到三歲就夭折了。何媗當時也認定了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克死了所有與她親近的人。直至後來何媗終於得到報仇的機會,王玦挨不住那千刀萬剮之苦,求饒時說不慎說漏了嘴。她才知,那時她所帶嫁妝已落入王家之手。王家自覺她是已沒有用處了,便另存心思,便去求娶了何媛,又應承了何媛,在她入門之前必除了何媗母女,於是才對何媗的女兒先下了手。

一圈破席,就卷了何媗的小女兒拋在野外。當時任她怎麼求,王家只說早夭的孩子乃是不詳,入不得祖墳,進不了家廟。最後何媗偷偷的尋了去,才給自己的小女兒立了一個小小的墳塋,孤零零埋在荒地裡。如今何媗回憶起來,竟也不記得當時自己的心境如何,似乎天地間萬物都空成一片了。只是現在回想起那時,才覺得心肺仿佛扭一起,疼的厲害。

直到握住了何培旭的手,感覺出些許暖意,才稍強了些。

春燕自從正屋退出,便看見芸兒正在與小九在廊下說話,也不好細聽,就走開了。芸兒與小九卻也沒說什麼陰私的事。只不過何老夫人那裡的香蓮平素與芸兒有些來往。前些日子香蓮想與芸兒要些繡花樣子,芸兒這裡要顧著何培旭,也不敢走開。如今想了起來,就讓小九把繡花樣子送去給香蓮。

小九恰好此時也無他的事,就拿了繡花樣子,出了何媗的院子,穿過廊子,便往何老夫人那裡走去。只走到院中的花園邊上,小九剛一冒頭,就看見何二夫人院裡的丫頭菱秀領了一個十三四歲長相俊秀的少年與兩個並不認識的丫頭走過來。嚇得小九連忙在假山後藏著,待那少年走了過去,小九方敢出來。

經這一場,小九嚇得心蹦蹦直跳,心裡很疑惑,這少年看的面生的很,不像是府中親戚,何二夫人怎就讓丫頭把外面的男子引到後院來了。小九雖心中突突的暗自疑惑著,可她素來老實膽小,既不敢將這事說給別人聽,也不敢去想那少年與這定國侯府有什麼關系。只做沒看見一般,依舊埋了頭,向何老夫人院子走過去。

若說起那少年,卻也不是旁的人,便是幼時與何媗定了親的傅家少爺傅博。

原先傅家與定國侯府定下這門親事時,何府還是伯爵在襲,大老爺何安遠又屢立戰功,甚得聖心。而傅尚書當時不過任的是戶部郎中,若論起門第來,能拉扯到這門親事,當時傅家卻也算的上高攀了。可何大老爺與大夫人相繼故去,雖然何家被封了侯爵,何培旭又被皇上親自指定襲爵,世襲罔替。但傅夫人卻認為何媗不是有福之人,怕是命生的太硬,相克了父母。

況且何媗的弟弟又未必一定能長大襲了爵位,而何媗的品貌又一般,傅夫人就覺得何媗很是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心裡十分後悔將這門親事給定早了。

於是傅家就生了退親的意思,平常走動懶怠了些。

若不是何培旭受了傷,皇上又給了他們賞賜,且有許多不相干的人都去了侯府看望送禮。若是與這定國侯府定了親的傅家反倒拖著不去,難免會有那些嘴碎的人議論。傅尚書就急急的讓傅夫人過來定國侯府,左右現在不是撇清關系的時候,就不要讓別人再從這小事上尋傅家的不是。

因聽著傅夫人要來定國侯府,傅博就磨著傅夫人要一同來。傅夫人三十多歲才得了傅博這個兒子,平素極是疼愛,雖不樂意他跟著,卻也耐不過他一直纏著。於是傅夫人就帶著傅博一同來了。

傅夫人到了定國侯府,覺著何媗不過是小女兒家,心中也不大喜歡她,便帶了傅博徑直去了王氏那裡。傅夫人整日裡吃齋念佛,長的也是一副慈悲摸樣,平素做的也都是做些行善濟世的事,說起話來也是阿彌陀佛不離口,王氏只勉強能和她說上幾句話。

王氏一邊與傅夫人說著話,一邊打量著傅博。見傅博相貌生的這樣好,父親又是禮部尚書,若是何二老爺調到禮部做侍郎,正在傅尚書手下。便覺得這門親事給了何媗簡直太過可惜了,若是給了自己的女兒何媛那豈不稱心如意。所以與傅夫人說起話來,就更加熱絡了,甚至搬出了些她在做姑娘時閒來無事看的些禪書佛經來,與傅夫人竟多了些話。

只傅博坐了一會兒,便說沒意思,要四處逛逛。王氏就生出念頭,讓菱秀帶了傅博去後院的大花園看看,大花園緊挨著何媛的院子。王氏想,這傅家是極寵愛傅博的,且只得傅博一個獨子。而傅博與何媛兩個孩子年紀相當,雖還小著,但若是借此見上面,再生出些青梅竹馬的情誼來,那這事就成了一半了。自己再推一把,許這事就成了。

所以王氏也不再顧些什麼體統來著。

傅夫人原想著傅博一個半大小子,如此在這侯府後院閒逛,未免不合規矩,起初原想不允。後王氏既開了口,傅夫人看傅博原本很是不耐的臉上有了些雀躍之色,心頭一軟,就也跟著允了,只遣了身邊跟著的兩個貼身大丫頭一同跟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