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綃因已做了傅博的人,就沒有了旁的打算,惟一能依仗的就是傅博。如今紅綃見傅博眉頭緊鎖,就伸手輕輕為傅博揉了太陽穴,想自己若能為傅博解憂,那日後傅博也會更倚重自己一些。
而傅博又不將自己的心思向傅夫人明說,也不知該向誰講,堵在心口實在難受。見紅綃如此體貼,傅博便將心中之事告訴了紅綃。
紅綃聽了之後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少爺與那侯府的二姑娘退了親,再與三姑娘定了不就好。」
傅博歎了一口氣:「你終究見識短,若是那麼容易我還愁個什麼。這麼做,實在對姝妹妹的名聲有礙,不知內情的,還不定怎麼編排姝妹妹,還當她是個不好的呢。」
紅綃笑著說道:「便是退親也有好多說法。少爺可知道五不娶?那侯府的二姑娘相克父母,還是個沒母親教養的女兒,這就是其中的兩條。旁的還有品德敗壞,身有惡疾的說法。要是都設計讓那個二姑娘給占了,定國侯若是不退親,倒是顯得他們不厚道了。然後少爺就打著仁義守信的名號,說與侯府的婚約已然定下,便是退不得了。可既然二姑娘是個無法嫁人的,那只能娶了三姑娘了。左右都是侯府的姑娘,旁人也說不出什麼。即便是有些人嚼舌頭,也只會說那二姑娘是個命薄福薄的。」
傅博一聽,覺得紅綃說的很是不錯,馬上拉住了紅綃的手說道:「這也算保住了姝妹妹的名聲了,好姐姐,你這是可算救了我了,你再與我說說吧。」
紅綃擰著身子怨道:「你如今倒是看的見我了,方才你眼前就像沒了我這個人一樣,看都不正眼看我一眼。」
「哎呀,好姐姐,是我錯了還不成麼。你再給我出出主意,不管成不成,我都一輩子記得你的好。」傅博摟住了紅綃晃道,而後看紅綃微微的紅了臉,連忙又伏在紅綃耳邊說了幾句情話。
讓紅綃紅著臉罵道:「哪裡又學來的這些不正經的話。」
傅博見紅綃害羞的摸樣跟何姝有幾分相近,就有了些情動,抱著紅綃在她臉便吐著熱氣,說道:「好姐姐我說的可都是真心的。」
紅綃用手指點了傅博腦門一下:「你又何止對我一個真心?況且那個你用了大心思的,還不定是個什麼心呢,你擱這裡倒先興上了。」
傅博聽了,頓時又委頹起來。紅綃笑道:「所以說,少爺應該先測測三姑娘那邊的心意才行,免得讓我們這裡白忙活。如果那邊三姑娘有這個意思,那就無礙了。反正夫人聽你,老爺又聽夫人的。兩下一合計,這事就成了。」
「那又該怎麼去測她的心思呢。」傅博皺了眉。
紅綃歎道:「古有紅娘,今兒不是有我這個紅綃麼,我便做回子好人吧,想法子去探探她的心意。」
傅博登時大喜,抱著紅綃「好姐姐,好姐姐」的叫著,滾到一起嬉戲去了。
獨留著那枝紅梅,孤零零的立在窗邊。
傅博屋裡的那枝紅梅無人理睬,但何姝這裡的紅梅花卻不知從哪裡修來的福氣,竟讓何姝這麼絕世美人盯著看了許久。
雖說何姝去梅園說的是吳氏想看梅花,卻只是借機與傅博見面的借口而已。
閒雲自吳氏處回來,見何姝呆愣在那裡盯著紅梅發呆,就坐過去低聲笑道:「姑娘可是想著傅公子呢?」
「莫要胡說,我想他做什麼?」何姝黛眉輕蹙,怒道。
便是生氣的時候,何姝的聲音也很是輕柔。
閒雲見何姝動了怒,也不敢嬉笑了,便關切的問道:「那姑娘是為了什麼事煩心?」
何姝掉了幾滴眼淚,一邊用帕子拭去,一邊說道:「還能為誰?為我自己罷了。只想著我怎麼這樣苦,做個親都要盤算著。若傳了出去,我成了什麼樣的女子呢?」
閒雲見她原是為了這個煩心,於是笑道:「姑娘怎的想得這樣歪。咱們又不是爭搶什麼,不過是折個梅,巧遇了傅家公子罷了。便是二姑娘和傅家公子成了親,難道還不許小姨子見姐夫了不成?」
何姝見她說的實在讓人羞臊,輕輕跺了一腳:「什麼小姨子,姐夫的。你這丫頭真不知羞。」
「是,是,是,瞧著傅公子盯著姑娘看的模樣,是不大願意做姑娘的姐夫呢,倒是想做……」閒雲笑道。
「還亂說,看我不打了你。」何姝紅了臉站了起來,伸手便打向閒雲。
雖然何姝年紀小,還不大懂情愛。卻也因著多了喜歡自己的人,心中還是有些欣喜的,竟然將方才的煩惱忘了片刻。
閒雲自小就伺候著何姝,算是與何姝一同長大的,於是也不躲著,就笑嘻嘻的說:「反正我是個做丫頭,那姑娘若要打,就打了我吧。」
閒雲如此說,何姝反倒面帶紅雲的坐了下來,說道:「便是傅哥哥他對我有這份心思又如何,他是與媗姐姐定了親的人,我……」
「我說姑娘的心事未免太重了,夫人既然今日讓我們與梅花園去,就是夫人早有了盤算。姑娘又何必擔心這些,俗話說姻緣天定,我瞅著……」
閒雲見身邊沒有人,就低聲在何姝耳邊說道:「姑娘與傅公子仿若金童玉女一般,真真的天生一對呢。」
「姻緣天定」四個字甚和何姝心意。
何姝心想,那傅博與何媗退了親,改娶了自己就是天意,那也算不得自己搶了何媗的婚事了。所以何姝心中煩惱全消,一邊紅著臉想著傅博的俊秀模樣,一邊支開銅鏡看著自己的樣子,心中道,這便是天生一對麼?
於是,何姝羞的臉更紅了,也顧不得再去打了閒雲。
臨近晚飯時候,吳氏就遣了小丫頭過來要何姝過去與她一同吃飯。
若說這定國侯府裡現有的兩位夫人,論起寬厚賢德,府中下人們都只得說起王氏,無人敢提旁的人。但論起知書守禮,卻人人都只想到何三夫人吳氏。
吳氏出身官宦世家,詩香舊族,早年間也是襲過侯爵的。在吳氏幼時也是見過那花團錦簇,繁盛一時的情形的。只不過再厚的底子,也撐不住折騰。待吳氏稍長大些的時候,吳家就已經敗落了,只撐了個空架子。等吳氏談婚論嫁的時候,吳家就是連那個空架子都沒了,成天的揣著舊日裡富貴家的款兒四處打秋風去。吳氏因不願被家裡賣與別人做妾或用她的身子來討好了哪個權貴,便一狠心嫁了當時一無是處的何三老爺何安庸。
因吳氏的出身,她的行為做派與侯府中的人終究不同。便是只她與何姝兩個人吃飯時,也是極講究的。席間兩人一聲不出,便是連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音都沒有。飯畢,便又兩個小丫頭拿了茶盞過來,兩個漱了口,擦了嘴,洗了手,這飯才算吃完。
何姝見了吳氏,又勾起了方才的心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洗手時,只是撩了撩水。
吳氏見此,便道:「你這樣的若是生在我們吳家,定是要挨上一頓罵的。」
何姝微皺了眉頭想,現如今哪裡還有什麼吳家呢?
吳氏有意與何姝有些貼己話,就讓丫頭們將房門關上後都下去。因吳氏見何姝皺著眉頭,便抿了口熱茶後,笑道:「小小年紀苦著一張臉干什麼?皺久了眉頭,生出褶子來就不好了。」
何姝看了眼吳氏保養得宜的臉,紅了眼圈兒:「母親曾經怨過麼?」
「怨什麼?又有什麼可怨的?」吳氏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臉上因著些許哀愁,更添了惹人憐愛的動人顏色。
何姝掉下一滴眼淚,哭道:「女兒是怨的,女兒時常想,我便是庶子之女也沒什麼。若是女兒的父親如大伯一樣爭氣,以女兒的品貌,怎樣的人家許不得,何必用那麼多算計。不,大伯戰死沙場,也算不得好的。若是我有個像二伯的父親……」
吳氏登時臉色變了,還未待說話。房門猛的被人推開,吳氏登時臉色變了,還未待說話。房門猛的被人推開,何三老爺何安庸看了何姝一眼冷笑道:「哎呦,我這孝順女兒擱這想著換爹呢?就你這樣的,也配在這裡委屈?」
何姝沒挨過這樣的重話,立即跑到吳氏那裡大哭起來:「母親,你快聽聽爹爹說的什麼話啊?哪裡有這樣說自己的女兒的啊……」
吳氏攬著何姝,也沖著何安庸哭道:「你這是又從哪裡吃了酒?回來拿我們娘們撒氣。」
兩個大小美人兒哭成一團,卻沒讓何安庸生了憐意,倒是多了些不耐煩,只說道:「動不動就哭唧唧的,真是敗興。快給我拿了一百兩銀子來,我有急用。」
「莫說一百兩銀子,你能從這個家裡找出一兩銀子麼?」吳氏哭道。
吳氏這一哭,更如嬌花沾露似的。
「沒銀子?哼,別讓我給翻出來。」何安庸轉身就往裡屋走,翻騰了一番,拿出了幾個銀錠子出來說道:「沒有銀子,這個又是什麼?」
何姝見吳氏只是一味的哭,忍不住哭著說道:「爹爹怎麼這個樣子,難道不為以後打算了麼?」
「哼,打算個什麼?左右有人給我們送錢。」
何安庸掃了吳氏一眼,說道:「你也甭罵我混賬,就你們做的那些事,還當瞞得很好呢。也不看看,滿府裡的這些人,你們能瞞得過誰幾個去?咱們這三個人在旁人心裡,最混賬的是哪個,還不知道呢?左右落不著一個好名聲,也不知道你們端著架子圖謀個什麼?還不如真正的豁了出去呢。」
何姝與吳氏怕何安庸再說出什麼惹旁人恥笑的混話來,就也不再言語,兩母女只是哭在一塊兒罷了。
何安庸見了嗤笑一聲,拿著錢又出去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