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杏兒撒潑

當天夜裡,吳氏就病了,因沒有府醫當值。至第二日清晨,何安庸就在外面胡亂請了個大夫給吳氏看了。何姝原也有些病症,就也沒過去看過吳氏,只在房間裡自己養病。

待何姝昏睡了一場後,閒雲笑吟吟的喚了何姝起來,說:「姑娘起來吧,你的藥來了。」

何姝看了閒雲一眼,歎道:「哪裡有治得了我的藥呢。」

「這不是麼?」閒雲拿出一張紙來遞給了何姝。

何姝抬眼一看,上面寫著「得成比目何辭死」,何姝不解其意,問道:「這哪裡是什麼藥?」

閒雲笑著說道:「姑娘聽我說說就知道是不是藥了。這是傅府的一個叫做紅綃的丫頭讓人送來的,說是傅公子自那日見了姑娘後,就一直念到這幾句詩,下面還有一句什麼鴛的……她是記不得了……」

「是願作鴛鴦不羨仙。」何姝回道,才說完,立即醒過神來,臉就紅了。

閒雲笑道:「原來是這句啊。難怪傅府那麼多人紅綃不去問,卻來問姑娘,原來是竟是早猜到姑娘知道啊。」

何姝捏了那寫詩的紙,紅著臉說:「那她還說旁的了麼?」

閒雲說道:「說了,她說若姑娘看了這藥,身子好了。就把後一句詩寫上,好交給她,讓她去救了另一個。待你們兩下的病都好了,好事兒也就近了,紅綃說她家少爺可是把‘得成比目何辭死’這句詩放在心裡的。」

何姝聽後,便起了身,細白的牙齒輕咬了紅唇,羞紅了一張臉,提筆將那「願作鴛鴦不羨仙」寫在了紙上,交給了閒雲。

得了傅博的話,何姝心中大定,心想,若是這事能成,也就不枉被那些不識好歹的人混說了一場。當日何姝雖又為自己掉了一氣兒的眼淚,但病卻好了許多。

因何姝一上午都沉浸在自己的情思中,料想吳氏也不是什麼大病,就也托著病沒去看吳氏。待到吃過了晌午飯,何姝聽說吳氏被那個糊塗大夫胡亂診治了一番,吃過藥後,反而病得越發重了。何姝這才慌了,心想,自己的父親是個不爭氣,再沒了母親,那不是要把終身都給耽誤了,豈不是對不起傅公子對自己的一番心思了。

只是何姝實在不通這些事,往常身子不舒服,自有人安排了府醫過來,如今她又怎麼知道要去哪裡去找個好大夫來?

而何安庸因吳氏一直尋摸了各種借口不與他同房,已是三年多沒沾吳氏的身了,早對吳氏有所埋怨。尋歡作樂時,何安庸就時常對了小倌兒妓子抱怨說,他是娶了個能看不能摸的畫中美人。此時何安庸看吳氏找了個大夫還不見好,且吳氏在病中,臉色蠟黃,失了往日美貌,那何姝有只一味哭的讓人心煩。何安庸就沒了耐性,偷偷的尋了清淨地方躲了起來何姝看連何安庸都沒了蹤影,只在吳氏床邊垂淚歎息自己為何如此薄命。暗道:莫不是真要合了那句「自古紅顏多薄命的話」?自己不過模樣才情好一些,怎就非得受了這些折磨。

最後還是閒雲提醒,讓何姝先將這事告訴了何老夫人,讓她先做個主。

誰料,何姝去求了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因這時是王氏掌家,就讓何姝去找了王氏。王氏自然是不肯那麼痛快的就應下了這件事的,只是推著。

這惹的閒雲也慌了,對了何姝說道:「聽說之前大少爺受傷,二姑娘也是懂得醫術藥性的。那芸兒就是她給治好的,不如去找了她。」

何姝連忙點頭,心道:也只得這樣了,便與閒雲一同去了何媗院子。

可至何媗的院子處,何姝又有些猶豫了。她想,若是往日的何媗,必然是會出手幫忙的,但這幾日何媗性子變了,不知能不能成。

於是何姝覺得自家母親那樣年輕,且也沒聽得她往常有個什麼病,也不能一時就怎麼著了。這次找了何老夫人跟王氏,她們是長輩,遇些冷待也是無礙。只是在何媗這裡若討了沒趣,那自己不是太過沒臉了。

何姝想著,就退了幾步,想還是回去看看自己母親罷。若是當真母親出了什麼事,自己不在她的身邊,才是真正的不孝。

閒雲只是一味的著急,並沒看出何姝的心思。因何媗的院門快著,閒雲就快步走上前,就要進了何媗的院子。何姝見閒雲已進了院子,不得不在後面跟著。

何媗的院門都是由杏兒暫時看著,平時有個不懂事的丫頭沒經通傳就往裡闖,杏兒都能給那丫頭罵的直想尋死。

如今見閒雲急忙忙的往裡沖,杏兒就更加把平時的尖牙嘴利的勁兒給拿了出來,立即就將閒雲給攔下了,罵道:「誰家養的東西,這樣的沒有教養,誰的院子都是你能亂闖的麼?莫不是看了大少爺在這裡養傷,也存了上進的心了?只可惜這是二姑娘的院子,不是那府裡的梅花園,容不得那些用下作方法上進的人。」

何姝聽杏兒夾槍帶棒的,連忙上前扯了閒雲一下,哀聲道:「我是這府裡最不得勢的,也不怪別人看不起我的。莫在這裡討人嫌了,走了罷。」

閒雲見何姝如此,也咬了咬牙要跟著何姝一道離開。

但杏兒早就不滿了何姝那房的做法,心裡覺得何媗與傅博的這門親事上,何媗是受了欺負了,哪裡肯讓何姝與閒雲這樣痛快的就走了。杏兒也不對著何姝發火,只一把扯住了閒雲的胳膊,說道:「你如此走了,到時候,姑娘問起來誰來過了,來了有什麼事,我該怎麼說?難道要我說是三姑娘房裡的閒雲姐來過了,轉了一圈兒,沒得到伺候大少爺的機會就走了麼?」

「你個小蹄子,說的話不要這麼難聽。」閒雲也不是沒有心性的,挨了這麼些話,也是怒了。

杏兒正怕她不生氣呢,正好由著這個勁兒,把別在自己心裡的話嚷了出來,於是大聲道:「你說話倒不難聽,每天之乎者也的,跟鳥兒叫一樣,但做的事卻十分難看。一整天的想學了紅娘,也不看看那張生有了親事沒有,就往上貼合。一會兒梅下相會,一會兒私傳信件,當府裡的人都是瞎的麼?面上裝的跟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兒似的,背地裡使手段勾引那有主的人。你這番上進,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落個姨娘做,我呸……」

話是對著閒雲說的,可話裡說的卻是何姝。何姝氣得眼淚立即就下來了,只拿帕子捂著臉哭。

閒雲見和杏兒糾纏下去,指不定扯出多難聽的話,就用力的推開了杏兒,轉身就想與何姝走。杏兒被推的坐倒在地上,越發的不肯善罷甘休了,仗著年紀小,索性撒起潑來。跳起來,沖著閒雲就撞了過去。閒雲因是背對著杏兒,被杏兒一下就仰面撞倒在地上。杏兒立即就騎在閒雲身上,撕扯起閒雲的頭發,邊扯邊罵:「看你再裝個仙女兒樣來勾引人。」

何姝是再無法聽這些了,也不顧了正挨著打的閒雲,自己個兒先哭著跑開了。

杏兒雖年紀比閒雲小許多,卻因是在山野間長大的,自小如男孩子一般野。那每日跟著何姝讀書寫詩養魚繡花的閒雲怎能比的過她去。自然閒雲是被打的很慘了,痛的閒雲直喊著:「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姑娘?你的姑娘早走了。」杏兒打的爽快,大聲笑道。

閒雲抬頭一看,可不是,連何姝的影子都見不到了。閒雲當下心中透涼,接連挨了杏兒幾巴掌也不覺得疼。

何姝回去後,並沒先去了吳氏那裡,而是直接哭著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伏在床上痛苦起來。何姝院子裡的幾個小丫頭,因本就在何姝身邊不得重用,也不知何姝的心性,也不知何姝為什麼又哭了。他們也都不太敢勸,只由得何姝哭的昏了過去。

待到何姝自己醒了過來,卻已是一個多時辰以後,此時閒雲已回來了。何姝見閒雲已換了身衣服,也重新梳洗了,連臉上的紅腫都用粉給蓋住了。何姝也不問閒雲如何回來的,也不問閒雲的傷如何,只哭著說道:「都怪你,做什麼要我去何媗那裡,平白挨了那些混賬話。」

閒雲面上看不出什麼,只說道:「姑娘怎只記掛著這些,也不問問夫人如何了。」

何姝這才想了起了,說道:「是了,母親如何了?」

閒雲說道:「幸得二老爺回來,讓人將太醫請了過來。如今夫人服了幾粒丸藥,看著臉色到不比先前嚇人了。」

何姝歎道:「唉,只二伯父還可靠些,我還是先去看看母親吧。」

於是何姝念在閒雲一直伺候了自己,很是得力的面上。也就不再生了她的氣,就帶了閒雲一同去了吳氏那裡。

吳氏仍昏的人事不省,但聽了吳氏身邊的丫頭說,經那個太醫看過,吳氏已強了一些。

何姝這才稍微安了心。

心想,待吳氏好了,傅家那邊的事應該也能早些定了下來。這時的何姝因杏兒的話,是實在不願再留在何府,竟也不顧著女兒家的羞澀,懵懵懂懂的希望自己早早的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