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滿府耳目

雖何媗才回來勞累了一些,卻少不得打起精神再將院子裡的人梳理一遍。該發賣的發賣,該趕出去的趕出去。如冬梅那般的人,是絕對不能再留在院子裡的。經此一遭,何媗院中再沒了那些三心二意的人,也沒有人敢再有旁的心思。

之後何媗又與何培旭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聽了他這幾日做了什麼事,誇了他幾句。

至深夜,何媗才回屋睡去了。許是累的太過,何媗明明疲乏的很,躺在床上卻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睡了過去。夢裡還是一團亂,王氏吳氏等一群人臉扭曲的纏著何媗,待何媗扯開一群人,卻看到褚時序紅了雙眼看向自己。

何媗經這一嚇,這才醒了。

此時,滿室通亮,似乎已到了中午了。

因方才突然於夢中見到了褚時序,何媗被嚇的心「崩崩」直跳,心想,還不如夢到什麼惡鬼魔怪,也沒他那般嚇人。

何媗就捂著胸口,問那剛進了屋來的芸兒:「這是什麼時候了,我睡了多久?」

「已是未時了。」芸兒答道。

何媗迷迷糊糊的皺了眉頭,抱怨道:「怎麼不叫我起來。」

雖何媗的瓤是老瓤,但奈何殼是嫩殼。這一番情態,卻是多了幾分懵懂之氣。芸兒自何媗重生之後,只看了何媗的果斷和老成,第一次見了何媗這樣子,就不禁笑了說:「都看姑娘累著了,捨不得叫醒姑娘。」

何媗點了點頭,就起來梳洗,要了些東西吃。

芸兒看何媗這副樣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前段時間何媗於她說那句話。

「若有父母護著,誰會不樂意做個好人兒。」

於是,芸兒的笑就澀在了嘴邊。

因何媗前兩日餓的太過了,今日也未敢讓自己多吃。只喝了碗稀粥,挑了幾根爽口的涼菜吃。待吃過東西,何媗又合了合眼睛,將這幾日的事情於心中走了一番。

才將那各處鋪上的掌櫃名冊拿出來背了。

可只背了兩頁,何媗就心煩的撇開了,叫來春燕,讓她找何慶打聽了褚時序的事。得回來的消息,卻都是贊揚之詞,一水兒的良善、孝順、仁義的詞,刺的何媗愈發頭疼了。心中只想,這當真是那晚於月下殺人的少年?

若不是得了前世的經歷,知道褚時序得權後的狠厲,何媗甚至要疑心自己猜錯了那少年的身份。

由春燕帶回的,還有一個消息,原不是何媗想要打聽的。只是這事鬧得太大了,如今滿臨京城都在議論了這件事,春燕才那這事兒當了奇聞說給何媗聽。

原來是劉國公家那嫡出的二公子於最近失蹤了,那劉家人自然要去找去。找來找去,只查到那劉家二公子最後見的是那楊家的小公子楊政,自見過了楊政,劉家的二公子就沒了蹤影。劉國公家是什麼樣的脾性,即刻就著人偷偷的綁了楊政來問。

而劉家人是武將出身,那些男兒更是殺氣騰騰。楊家那小公子又是一問三不知,被逼了半日,就撐不住嚇死了。此事現已鬧到了皇上面前,兩個世家各失了一個嫡出的男兒,正爭執不下。皇上也是左右為難,一邊是太后,一邊是位比皇后正受寵愛的貴妃,皆哭著求他做主。

何媗聽得此事,卻比聽那些褚時序的美名還要有用些。何媗心想,只怕此時為難的還不僅是皇上,還有個裕郡王妃怕也是左右為難的很呢。原本她的娘家與劉國公府有姻親,她又要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娶了於楊家的嫡出姑娘。有這兩家再富貴不過的人家相助,她那親生的褚時原襲爵的事兒就更加穩當了。

只是如今怕是不得不斷掉一家了,該如何斷,裕郡王妃應該還要等了皇上的意思下來,看皇上如何判定這事兒了。何媗卻也明白了,為何上一世裕郡王府沒和楊家結成了親。

雖這件事看起來和褚時序沒半點關系,何媗卻是知道,於這一場亂戰中,最後得到好處的就只有褚時序。而何媗對於自己參合進這一大樁麻煩事裡,心裡也是有了幾分怯意。心裡明白,那沒了蹤影的劉家二公子,就應該是當夜她與褚時序一道殺的那人。

當天,何媗也再沒心思做些什麼,只呆愣了一天。

經過一天,何媗心神稍定。心想,於這處空煩憂有個什麼用,還不如趁著還無事的時候把府中給旭兒收拾乾淨。即便是事情敗露,自己就抹了脖子,一肩扛了,只不牽扯到旭兒就好。

於是,何媗心中的浮躁也漸漸沉了下來,只將多出來的憂慮擔憂暫藏了。

這府裡面有人走了,便要有人填進來。

過了兩日,何慶他們雖然賞錢還沒下來。可該去做活兒的地方,都已安排了下來。這幾個人各自由王氏安排的去處,只何慶,被何媗在何老夫人面前提了一句話,安排進了顧氏留下的一間鋪子裡。雖都不是頂好的差事,但起他們之前做的差,卻也是好多了。

原他們的家裡並不於何府當差的婆娘,現如今也都安排了進來。這些婆娘雖沒得那些男人講個虛頭義氣,但都是些過日子的。因得了何媗過年時給的銀錢,又聽得這些當差的活兒都是何媗為她們一點點爭下來。所以這些人一進府裡,就只靠了何媗。

不幾日,這幾人中有兩三個較捨得孩子的,也領進了府裡。何媗因這幾個領進來的孩子家裡與自己同聲同氣,都是個可以放心用的。就留了三個小子跟了何培旭,自己留了那兩個丫頭,起名白術,白芷。

白術也十五了,看起來是個穩重的,看起來頗有些春燕的性情。

白芷是何慶的閨女,只七歲,才略懂些事,也做不了什麼活。

但因何慶早早的沒了老婆,家裡也沒個人。何媗為了體恤何慶,才留了他的閨女。多少於這府中,也有個照應。

於是這麼些個人,有在府裡做買辦的,有在內廚管事的,有在後院看園子的,有去莊子上的,有去鋪子裡的。就好像種子一樣扎進了何府裡,又迅速的用他們長出的枝蔓又拉扯了一些人進來。

期間,因何安謙忙著調任的事,未有心思理了後院。何老夫人與王氏和吳氏更是沒覺出什麼,那些覺出來不對勁兒的,如崔嬤嬤等人,卻是懶怠去說的。

只幾日,何府竟然滿是何媗的耳目。這也是因為王氏管家時間短,且手段粗糙,並未撼動了顧氏管家時留下的根本的原因。下面的人雖於面上誇贊王氏,說她待下人寬厚,但於心裡卻是覺得她刻薄無能。往年顧氏於這些人心中不過是五分好,卻因著王氏這一襯,到顯出十分的好來。

於是只何媗稍一拉扯,許多人就轉向了她這邊。

自此,何媗知道事兒越發多了,行事也方便了許多。

很多事就是她不著人打探,也有許多人,拿了些自覺的有用的消息,過來討好了何媗。

於是,反倒是何媗比王氏更早知道了芳姨娘有孕的消息。

何媗得了這消息,略猶豫了片刻,本想將這消息透給了王氏聽,看王氏如何處置。後來又想,那懷了孩子是如何能瞞得住的,王氏遲早會知道這事,自己是做過母親的,又何必去惹這樁殺孽。也就不做任何舉動,只等了王氏那邊能鬧出個什麼。

果然沒過幾日,王氏就覺出了這事。隨即,芳姨娘的胎就落了下來,是一個已成型了男胎。這一事,卻是連何老夫人都驚動了,著人過去問。

只是王氏卻表現的毫不知情,似乎她真的既不知道芳姨娘何時有孕,又怎麼沒了的。

當晚何安謙回來,聽得芳姨娘的胎沒了,很是惋惜他那還沒出世的兒子,也無暇顧忌了芳姨娘如何。只去問那王氏的話,王氏自然不肯認,兩人爭吵了一番,何安謙就一人睡去。那晚何安謙因近日很不順遂,又喝了些酒,恰好錦鵑於他面前,就胡亂拉著錦鵑滾到了一處。

第二日,仍帶著氣的何安謙,就抬了錦鵑做姨娘。錦鵑原是王氏的陪嫁丫頭,便是要做姨娘,也該是由王氏允了。何安謙這確實是沒打算給王氏的臉了。

而芳姨娘這邊,竟無一人理睬。她剛失了孩子,又聽府醫說她以後都不會再生育。於是,芳姨娘是連半點兒念想都沒了,心裡怕極了後半生的孤苦無依,覺得往後的日子是沒辦法苦熬下去了,就尋了個繩子吊死在房裡。

一個沒了孩子的姨娘,於何安謙來說本就不算個什麼。而且芳姨娘又是買來的,本就沒什麼娘家人。聽得她死了,何安謙就命人抬了出去,胡亂葬了。

只何安謙頗有些怨恨柯順辦事不利,先頭沒辦好何媗的事,這時又沒護好自己的兒子。再與先前的劉勇比,就更顯出柯順的無能來。

某天,只一件小事沒辦好,何安謙就於眾人面前訓斥了柯順一番,踢了柯順一腳。讓往常在何府中最得臉的柯順於眾奴僕面前丟了臉面,成了好一段時間的笑話。

何媗原也當芳姨娘孩子的事是王氏做的。誰料得到的回信兒,卻是王氏得到芳姨娘有孕的消息後確實生氣,但因這段時間與何安謙鬧了些不快,並未敢有什麼舉動,那芳姨娘自己就沒了孩子。

何媗聽後,略合了眼睛。心想,難不成是芳姨娘自己沒保住孩子?但也太湊巧了。怎麼王氏才知道消息,芳姨娘的孩子就沒了。

而這時,何媗卻想起一個能於王氏那邊知道消息,且從中得利的人來。

莫非是錦鵑?

對錦鵑,何媗是起過拉攏的心的。只錦鵑就是在王氏那裡受盡排擠,也未松動一絲一毫。反而頂著王氏的辱罵,做事盡心盡力。這類人,不是當真對王氏忠心不二,就是存了志向的。

何媗心想,若真是錦鵑做的,那她就不會只奔著一個姨娘去的。看來還是自己於對方心裡不是那最高枝兒,才沒引得這只鵑鳥兒落在自己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