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更勝往昔

自何媗入了水月庵,王氏因想著以後或許都不會再看見她,著實開懷了半日。但卻因為徐媽媽的兒子被抓了,王氏剛好了一些的心情,就被徐媽媽攪得也跟著煩悶了。

徐媽媽的兒子所犯的過錯,於王氏眼中自然是算不得什麼的。不過是為了霸占個漂亮的小娘子,把人家的相公打折了腿,將那小娘子強搶回家。

只待王氏壯著膽子與何安謙說了一回,而何安謙因為除夕那晚王氏的失言,心裡對她厭煩的很,又怎會為她奔波這些事。而且因為徐媽媽的那個蠢兒子,何安謙還被御史參了一本,就更不願理這事,也勒令王氏不許插手。

可王氏怎能棄徐媽媽於不顧,在何安謙那裡說不上話。王氏就只得托人去尋自己父親生前的同僚。奈何王氏的父親與她俱是一個脾性,也沒有個相交好些的官員。而王氏只有一個能做事的哥哥,卻現在外任。

但徐媽媽既求到王氏那裡,王氏自不願讓徐媽媽覺出自己的無能來。就於公中挪出些錢財,尋了且能扯牛皮的人,找他辦這事。只是這兩日,錢搭進去不少,事卻沒聽到一點兒風聲。

就方才,在聽到何媗回府的消息前。

王氏與徐媽媽兩個人還剛剛咒罵了那報官的多事,又罵那拿人的不通人情,侯府的人怎能不知會一聲就拿了呢。

待聽了有丫頭來報,說是二姑娘回來了。

王氏登時愣住了,連聲說道:「這怎麼可能?怎麼會?」

甚至於差點兒脫口而出說了他們密謀的事。

等王氏帶了丫頭趕到何老夫人院子,正碰上吳氏也滿臉驚慌的趕了過來。兩人相遇,王氏心生疑惑,吳氏心生怯意。但於對方面前,又立即裝做沒事兒人一樣,進了何老夫人的院子。

一進屋,就見何老夫人緊握著何媗的手一同坐在榻上,何媗一身灰布袍子,與何老夫人都紅了眼圈兒。一旁還坐著何培旭,也是紅著眼睛,卻忍著未落下淚。

待看到王氏與吳氏,何老夫人就哭道:「你們來的正好,我告訴你們一聲,往後也甭提起什麼祈福避劫的事。你們看看媗丫頭,瘦成什麼樣子,臉蠟黃的。聽那水月庵的主持師太說,我的媗兒為了能讓我避劫,便是連齋飯都不吃的,說是要求什麼心淨身淨,為求心誠感動菩薩。我個老太婆能活幾年,看把我的媗兒給勞累的。」

「祖母怎能這樣說,孫女兒既齋戒祈福完畢。那祖母合該長命百歲的,且只要祖母無病無災,孫女兒怎樣都是無妨的。」

何媗偎在何老夫人身邊,亦哭道。

王氏見何媗這般會演,心中暗暗生氣,於面上卻笑著說:「可不是呢,若是能為母親消災祛病,媗丫頭該是樂得去呢。著實應該多去幾次。」

吳氏因急著讓何姝與傅博定了下來,也連忙附和道:「正是,正是,三姑娘這般孝順,卻也該常去庵中。」

若往昔,吳氏是說不出這般失分寸的話的,只會看著王氏與何媗爭斗,她於一旁悶不做聲,做出不惹是生非的老實人摸樣。只這次,吳氏才當何媗除了,何姝的事兒馬上就成了,正於這裡盤算著該給何姝准備了多少嫁妝呢。何媗卻於此時回來了,吳氏豈能不急。

何媗聽後,正欲含著淚與何老夫人說話。

何老夫人卻搶先說道:「你們說得倒是輕巧,那庵中清苦,也只媗兒這般把我放在心上的孩子,能熬的住。換做別人,卻未必能。都是我的孫女兒,你們也都孝順,明天就讓何媛與何姝去那庵裡,也待上三日。」

何老夫人這三日離了何媗,心裡是百般的不舒坦,怎能再放她走?且何媗又是一臉的疲憊,何老夫人早心疼的不行,後悔的不行,聽得吳氏與王氏幾句不疼不癢的話,著實有些動了怒。

王氏與吳氏聽得何老夫人要自己的女兒也去那庵裡,均不吭聲。二人都怕何老夫人再更惱怒了,真遣了何媛和何姝去那清苦的地方。

何老夫人看王氏與吳氏這般樣子,卻是更加生氣,說道:「說到底,你們還是不疼媗兒。一提到自己的親骨肉,就捨不得了。我告訴你們,放下心。我受不起你們的孝順,左右我就只媗兒一個嫡親的孫女兒,旭兒一個嫡親的孫子,其他的旁的人均是與我無關的。往後,你們不疼他們,自有我疼他們。我們三個於這何府裡相依為命了……」

何媗聽至此,心中有些震動,看了何老夫人,眼中也是含了幾分真的淚意。

吳氏聽後,因她只是庶子媳婦兒,何姝自然不是何老夫人的嫡親孫女兒。

只是何媛與何培雋若只為這點子事兒就不認作嫡親,著實有些小題大做?便是氣話,也沒得這麼說的。吳氏想著,就看向了王氏。之間王氏臉色鐵青,緊咬了牙,喘了粗氣兒,似是馬上就要炸開的炮仗一樣。

何老夫人因帶著氣,不願意看她們兩個。且何老夫人人老了,也越發的小孩子氣兒了,直將她們攆了出去才罷休。

待吳氏與王氏出去,何老夫人才歎了口氣,與何媗說:「你這兩個嬸子沒一個省事的,但她們不過是無心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所幸,你二叔是個好的,不會讓你們受委屈。說到底,還是你們兩個沒父沒母……」

說著,何老夫人就又掉了眼淚。

何媗卻被何老夫人的話說的心又冷了起來,面上卻仍忍著恨意說道:「我也知道兩位嬸子的心,雖於面上待我們好,但終究哪裡比得過親骨肉呢,這也是人之常情。二叔雖愛護我與旭兒,卻要忙於公事,也未總顧得我們。所以還巴望著祖母多疼我們,不然就沒人疼我們了。我於水月庵祈福時,雖說是為了祖母,卻也是為了自己,也是盼望著祖母能一直陪著我與旭兒,一直疼了我們。」

說著,何媗窩進何老夫人話裡,小聲哭泣起來。

何培旭也跟著靠在了何老夫人身邊。

這話說的何老夫人心中直發酸,拍了拍何媗,哭道:「旁人都有父母疼,我就只疼你們,讓你們絕對不比那些有父有母的差。」

當日中午,何老夫人也無心思吃東西,只命人將何媗於水月庵帶來的齋飯熱了來吃。

何媗與何培旭自然一同在何老夫人那裡用飯。

這些王公侯爵家哪個不是飯菜涼了,就直接倒掉重做,什麼時候吃過熱過的飯菜。也只是水月庵的齋飯有些名氣,又是何媗帶了回來的才會如此。

席間,何媗探得杏兒所犯的事,原來是胡姨奶奶趁著兩日何媗不在。就趁機溜進院子,拿了些東西。杏兒自然不讓,就爭執起來。胡姨奶奶就拿了不敬她的罪名,要治杏兒。以王氏那裡的話是要重罰,要麼賣了要麼趕了。只何培旭求了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念及何媗,不願在何媗不在的時候,趕了何媗院子裡的丫頭。所以才緩和了下來。

何媗咽了一口筍子後,說道:「這事兒既是杏兒沖撞了姨奶奶,那我應該給姨奶奶斟茶認錯去。她是長輩,杏兒卻是不該。杏兒這丫頭卻是越發張狂了,前兩日她還和胡姨奶奶的丫頭吵起起來,我說了她幾句。她還駁我說,胡姨奶奶不是正經兒的主子。說她犯不著敬了,那沒生養的姨奶奶都該去了家廟裡。又說留了胡姨奶奶也是祖母你開了大恩,胡姨奶奶卻還這麼鬧騰,確實不該。」

何老夫人放下筷子,問道:「杏兒那日與胡姨奶奶的丫頭怎麼吵起來了?」

何媗笑了一下,說道:「我說她的時候,原不知道什麼事,只聽了爭吵聲,就怪了杏兒幾句。後來才知道,原是那胡姨奶奶的丫頭來要些小糕點,而我們那裡一時沒了,那丫頭就鬧起來,說我們沒拿胡姨奶奶當祖母敬著,怎的祖母這裡有,胡姨奶奶那裡沒有,就此吵了起來。我後來聽了這說法,也氣的都笑了,我又怎麼多了她那個祖母,又何必去敬著她去。」

「那杏兒不敬著胡氏也沒個什麼錯,那胡氏本就是個奴婢。我一時心軟,才留著她於府上住了兩年,結果她越發不尊重起來。過兩日,就讓人送她去廟裡,省得於這處,看的人心煩。」何老夫人皺眉說道。

而後何老夫人又說:「杏兒這丫頭也怪可憐的,本就沒她的錯,卻白受了一回嚇,差點兒就趕出了府。過會兒,郭媽媽挑個我年輕時候帶的東西給她送去。」

何媗笑道:「祖母偏心,你怎得給杏兒,不給我。」

何老夫人笑道:「我的那些東西遲早都是你的,你又挑什麼理。」

何媗聽後,笑了笑,撒了一會兒嬌。

因何老夫人的東西都是好的,便是只給了杏兒一個極小的極不起眼的小玉墜子,也夠的上杏兒美上半天。只杏兒並未捨得帶了,只那幾層手帕包了,說要拿回去給她娘開開眼。

何媗回了自己的院子,先是看了杏兒喜不自勝的模樣。而後就見了春燕,於春燕說了聲:「這遭辛苦你了。」

春燕擦了下眼角的淚,說道:「姑娘能回來就好。」

何媗也不知道心裡是怎麼個滋味兒,只拉了春燕的手,回到屋裡,一同坐到了榻上。何媗一時,卻也不知道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說:「方才我看旭兒並不像染了風寒,病的如芸兒說的那般重。」

「姑娘離開的那日,我們就回了府。當夜這院子外就有人鬼祟偷看,有兩個丫頭也不安分起來。奴婢是不敢讓大少爺於這院內呆著的,就勸了他裝病,去老夫人院中住去。再如何,老夫人也是能震懾住一些人的。」

春燕深吸一口氣,又說道:「原本二夫人是不願的,說怕將病傳給了老夫人。但大少爺病著,姑娘你又不在,老夫人卻也沒理二夫人的話。」

何媗看著春燕,心想,上一世她只袖手旁觀,就已有了個不錯的結果。這一世,自己把她拉進這混水裡,讓她費了這麼多得心思。若不能給她奔個更好的前程,確實對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