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休妻回家

傅尚書看著那個穿的如男兒一般的瘦弱女孩兒,料想她便是何媗。

於是,傅尚書擠出笑容,說道:「旁的事還請姑娘進府商談。」

何媗說道:「我二叔曾說過,所謂君子,就該事無不可對人言,傅伯父何必遮掩。不若就在此處說個清楚,也免得旁人再誤會了傅伯父。只傅伯父說那惡奴是為了壞了您的名聲,才做下這事兒?小女始終沒想個明白,他與傅家伯父伯母有何仇怨,才做下這事?他怎又想到了如此迂回害人的法子?怎又料准了,我定能識破他先前設下的計策,前來傅府對質?莫非這人是料事如神的神仙不成?還是他於傅府何府都埋下暗探,若是如此,此人更是圖謀不軌,指不定想犯下多大的案子,該交到順天府查辦才是。」

說著,何媗看向那個被捆綁起來的奴僕。

那被綁起來的,就是傅家的管事,因攪進這件事裡,自知逃不過。干脆幫那傅夫人頂了罪名,保了他全家老小往後的衣食無憂。他既管了些事,就還是有些小聰明的,連忙編道:「小人,小人乃是怨恨了傅夫人厚待旁人,卻刻薄於我,就暗恨於她。但小人地位卑賤,無法整治了她。就想到,就想到,借侯府的勢力來對付她。於是趁著侯府上趙媽媽外出之時,偷了她的荷包……」

「你知道那荷包裡有詞句?」何媗問道。

那傅府的管事回道:「我原先並不知道,只想尋些物件好下手。」

何媗又問:「你怎只對了趙媽媽下手,怎知她是我院子裡的?是誰告訴你的?你又是怎麼偷了她的東西?是自己偷的?還是找人偷的?」

傅尚書看那管事有些挨不住,連忙說道:「何媗,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由得你來審案子?」

何媗冷笑,回道:「我自然知道這裡是何處,我是何人。這裡是禮部尚書府門前,我是定國侯府的二姑娘何媗。我父親是定國侯,他於四年前戰死沙場。我祖父,是撫遠伯,那年北蠻來犯,他年逾五旬仍披甲上陣。請問傅伯父那時你在何處?你是何人?若傅伯父不願在這處辦理此事,那大可以去順天府衙,順天府理不清,我就去大理寺。我不信,這世間就沒理順這事兒的地方,我就要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底是有人想借我為刀來殺人?還是想設計陷害我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那些看熱鬧的人,眼睜睜看著這出戲,從武松怒打蔣門神,演到包公斷案,現在卻有些奔向岳飛傳的意思了。那在邊疆為國家拋頭顱撒熱血的自是岳飛,那再後面暗害人家兒女的……

於是,一干人,也沒了起哄的心思,不知怎的,都只盯著傅尚書看。

傅尚書咬了咬牙忍住怒氣,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何姑娘說的對,是該審問清楚。」

說罷,傅尚書狠狠的看了那管事一眼,說道:「你一定要據實說來。」

那管事哪裡能編的了那麼許多謊,一時怕說漏了嘴,就一字未敢露出。

何媗見狀,了然的點了點頭,說道:「這人一句話都答不上來,看來其中還有內情啊。一個人犯案卻不知內情,當真是他做下的事,還是替人……」

何媗話未說盡,只看了傅尚書一眼。

因何媗也未明言,使得旁人皆聽出何媗話裡的意思,傅尚書又不能指責她誣陷。只對著那跪著的管事罵道:「你支支吾吾藏了些什麼,還不把你的罪行交代清楚。」

那管事的滿頭大汗,買料到頂個罪名,卻也如此麻煩,只得繼續慌忙編道:「我先是買通了定國侯府的一個小丫頭……」

何媗大聲問道:「買通的是哪個丫頭。」

那管事他只聽傅夫人吩咐辦事,哪裡知道定國侯府內宅的丫頭名字。可丫頭的名字總是離不開香啊秀啊的,就說道:「記得是個叫什麼秀的,我也未記得清楚。」

「長個什麼摸樣?」何媗問道。

那傅府的管事低頭說道:「並未看清。」

「買通她花了多少銀子?」何媗繼續問道。

傅府的管事答道:「五十兩銀子。」

何媗問道:「你托她何事?」

管事答道:「我托她打聽姑娘身邊的丫頭婆子。」

何媗又問:「你一個月的月錢多少?」

管事答道:「四兩銀子。」

聽後,何媗笑了說道:「好個精明的人,你一月只四兩銀子,五十兩銀子是你一年多不吃不喝才存的下來的。你就拿著這一年多辛苦存下來的銀子,交給了沒看清摸樣,記不住姓名的丫頭,來打聽我身邊的丫頭婆子是哪個?」

那人一慌連忙說道:「我原是讓那丫頭去偷荷包的。」

何媗越發笑的厲害:「若真有這個丫頭,那她既在定國侯府中,能偷的趙媽媽的東西,怎偷不了我的?若是借我之手,來毀傅府的臉面,那何苦去偷了趙媽媽的東西。順便拿了一個物件,交給這蠢貨,說是我的東西,不也可以成事麼?」

說著,何媗指向那先前口口聲聲要做侯府二姑爺的人,那「蠢貨」抬了抬頭,可憐兮兮的看了眾人一眼,又低了頭。

「這事兒,你哪裡有一處說的通的地方?恨傅夫人?你還不如說你記恨我,想借此毀我名節,將我逼死。卻不料偷錯了東西,來的讓人信服。」何媗大聲說道。

那管事張口結舌,他於太陽下面跪的久了,那些圍觀看熱鬧的又對了他指指點點。此時,又得何媗步步緊逼,一聲聲的問著他:「我與你又有何仇,你有何緣故如此害我?」

那管事是一句都答不上來的。

可他雖未說,這些一直將熱鬧從頭看到尾的人,就是再蠢笨的,也是能夠看出來的。

現如今唯一合乎情理的說法,就是傅家本想害了那侯府二姑娘的名聲,借此將她逼死,得以退婚,成全了他們自己。可這事兒卻被識破,侯府二姑娘脾氣又大,就過來大鬧傅府。傅家見事情鬧大了,才尋了一個人前來頂罪。

眾人均竊竊私語,雖說尚書官位大,但看熱鬧的人多,他能識得這些人是誰?所以這群人,倒也不怕被他挨個拎過來報復。

那平頭百姓都能看穿的事,傅尚書在官場打滾幾年,怎又品不出其中的味兒?

恰好這時,傅博與府內跑了出來,直奔傅尚書而來,哭道:「父親快去請大夫來,娘親,娘親她又吐了一口血。」

傅尚書咬了咬牙,說道:「牛氏是救不得了。」

待何媗聽完傅尚書的話,略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於他口中說的牛氏,就是傅夫人。

何媗心想,傅尚書如此說,難道是要丟卒保車?

果然那傅尚書走過來,對了那管事說道:「你說話漏洞百出,哪裡能使人相信。快說,事實終究如何?」

那管事昏頭漲腦,看了傅尚書,一時未明白其中意思。

傅尚書上前走了一步,瞇了眼睛說道:「你且放心,無論是誰指使,哪怕是我傅府中人,我都不會加以庇護。」

而後,傅尚書昂首說道:「現下事情走到地步,傅某在此立下一誓。無論我傅府中人,有誰做了這等誣害忠良之後的惡事,傅某覺不加以庇護,必要大義滅親。哪怕是傅某的夫人,兒子……」

說著,傅尚書撇了傅博一眼。

於傅尚書心中,夫人可再娶,兒子可再生,如何能比得了他寒窗苦讀多年博來的仕途。

傅博尚要再喊一聲「父親」,卻見傅尚書一臉漠然,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看了他一眼。傅博往常受盡嬌寵,從未見了傅尚書用這種眼神看了他,仿若看一枚棄子。

傅博也是愣住了。

那管事卻也是明白過來,只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是夫人讓小的做的,她因想退親,又怕老爺重信義,不同意。所以叫小的做下了這事?」

傅尚書於眾人面前,皺了眉悲聲說道:「竟真的是那婦人做下的惡事,那牛氏先是誣陷何姑娘的名聲,而後她又避而不見,致使惡僕傷人。也是因我忙於朝堂事物疏於照看,沒料想傅府竟發生這樣的事,而我竟毫不知情,實在難辭其咎……」

隨後,就有傅尚書的貼身隨從哭道:「老爺何必將罪責擔身上,老爺您在朝堂上做官,哪裡管的了內宅的事呢?」

傅尚書搖了搖頭,說道:「無論如何,那牛氏罪大惡極,我現在就寫下休書,將她休回家去……」

「父親,你怎可這樣就休棄了娘親。」傅博急忙說道。

隨後,傅博就指了何媗罵道:「你長了一副怎樣的歹毒心腸,竟是要逼迫了父親休棄了娘親。」

何媗笑道:「傅伯父此乃大義滅親之舉,小女如何能逼迫的了傅伯父。」

傅尚書亦說道:「孽子,不許於這處胡鬧,那牛氏犯下這樣的惡行,怎能姑息。」

「父親,你也偏幫了這丫頭麼?」傅博指著何媗哭道。

傅尚書皺了眉,冷聲說道:「把公子帶下去,讓他於府中自省。」

隨後立即上來兩個大漢,架起傅博,帶進了府內,看管起來。傅博走時,仍在呼喊咒罵著何媗。

何媗笑道:「傅公子好教養。」

傅尚書咬牙怒道:「都是被那牛氏給帶壞了。」

隨後,傅尚書原想,事既已說開,那何安謙於這處給自己設下圈套,自不能讓何安謙全身退去。後來又想,何安謙既讓何媗於此處鬧,就是有備無患。且何安謙才與劉國公家連親,確實不可輕舉妄動。

傅尚書只恨那牛氏未留有物證,不能拿住了何安謙的把柄。

只這場奇恥大辱,傅尚書是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