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何培雋沒了,何媗院子裡第一個覺得後怕的便是春燕。
春燕於何媗面前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道:「還好姑娘不許公子碰外人給的衣物,不然……」
春燕不敢往下說,轉而問道:「那錦鵑當初也是個沉穩的,怎這次敢出了這麼個招數?」
「沉穩?哪有好人兒自己急著去給人做姨娘的,有她那番心思,怎樣的好人家許不得,估計著本就是個急功近利的。錦鵑在王氏待到這般年紀,才自以為攀上了個高枝兒。如今於她心中只差了一步就能坐了正頭夫人,自然做事急躁了些。這一步之遙最是磨人,有時千難萬阻都走了過來,但許就毀在這最後一步上。」
何媗說著,便想到前段日子自己的急躁。那時她覺得只要挑撥開劉國公與何安謙的關系,何安謙身旁就再無助力,往後何安謙變好拿捏了許多。於是,何媗也是頻頻出招,幾次險些露出馬腳。
「那錦鵑該如何處理?她做下這般陰損的事,不該讓她好過。」春燕問道。
何媗想了一會兒,問道:「大姑娘身邊的那兩個管教嬤嬤被遣走了?」
春燕點了點頭,不知何意,卻依舊答道:「前些日子,錦鵑借口府上銀錢緊,養不起一些散人,便遣走了一批人。那兩個管教嬤嬤也被趕了,二老爺那處被錦鵑哄得也沒說個什麼。而大姑娘早就被那兩管教嬤嬤給管煩了,聽得那兩人走了,也是歡天喜地的。」
「那便好,何培雋這般枉死了,也著實可惜。你把何培雋穿過的那件帶了病氣的衣服,交給何媛那邊的丫頭,讓何媛知道了這事。何培雋能不能昭雪,就看他姐姐的了。只是但你與那丫頭都要小心著些,莫沾到那衣服上的病氣。」何媗說道。
春燕說道:「姑娘放心,我們都防備著。但這衣服可是要交給翠綹?」
何媗搖了搖頭,說道:「她好不容易才得了何媛用,暫時不要用她。何媛身邊也不是沒有旁的人,就使了旁的丫頭將這事告訴何媛。」
「可要將這事兒再告訴了老夫人知道?」春燕問道。
何媗笑著說道:「老夫人知不知道能怎麼樣?何媛知道了,還能鬧一鬧。老夫人知道了,該是又會被哪個人給糊弄過去。至於錦鵑,看看何媛能不能把她扯下來吧。若不能,等王氏一死,錦鵑的夢就該醒了。那自大門抬了轎子進來的,才是何家的媳婦兒,她是什麼?只是往後旭兒的吃穿皆由我們自己辦來,不要再用這府裡的。」
春燕點頭應了後便去忙了。
於是,何媛那邊當晚便知道了自家弟弟許是被錦鵑害死的消息,當即就要去何安謙那裡告了錦鵑。翠綹已先得了何媗的話,連忙勸道:「姑娘這般急急的去,姨娘怎麼會認下來?目前二老爺只得懈哥兒一個兒子,姨娘又管著家,她隨便找個人出來頂了罪就好了。且老爺寵著她,哪會疑她?姑娘哪裡能比的過姨娘在老爺心中重,此去,也是白去。」
何媛聽後更怒,說道:「我是堂堂侯府嫡出姑娘,難不成會被丫頭出身的拿捏住?高低不會讓我的弟弟白死,我這就去找錦鵑算賬去。我不信父親不為我做主?」
於是,何媛便推開了翠綹,去尋那錦鵑。
一看到錦鵑,何媛先是扇了她兩個耳光,大聲喝道:「你給我跪下。」
錦鵑挨了這兩巴掌,先是對了身邊的丫頭使了一個眼神兒。那丫頭連忙偷偷的退了出去,找了何安謙告狀去。
而後,錦鵑見那丫頭去了,眼淚才掉了下來,委屈得哭著說道:「姑娘,我雖是奴婢出身,但終究是伺候老爺的。懈兒也是姑娘的弟弟,怎能讓姑娘說打就打,說跪就跪?」
「你倒是個疼兒子的,那我弟弟的命呢?」
說著,何媛又要伸手打了錦鵑,但是被趕了過來的何安謙一把抓住了。
何安謙皺眉怒道:「你於這處鬧個什麼?仔細擾到了你弟弟。」
何媛吼道:「我弟弟早死了,我又有哪個弟弟?父親莫不是只有一個兒子?雋兒的死,難不成你就不管了?」
何安謙冷著臉說道:「雋兒是病死的,我如何管的了?你莫要再這裡學你母親的潑婦樣子。」
「潑婦?」何媛才要再說幾句,卻被翠綹於身邊拉著衣袖提醒了一下。
何媛這才想起來讓丫頭拿出了那衣服,哭道:「父親看看,這是不是錦鵑為雋兒做的衣服?怎麼雋兒之前已經見好了,穿了這衣服病就重了?許這衣服就是染了病氣的,是錦鵑用來害雋兒的。父親看看,究竟我是潑婦?還是有人是那毒婦。」
何安謙聽後,卻不願伸手碰了那許是沾了病氣的衣服,於是皺著眉看向錦鵑,許久冷聲說道:「這話不可胡說,雋兒既已死,還糾纏那些做什麼?」
何媛疑何安謙不信,便指著錦鵑說道:「父親若是不信,可以隨便找了個人穿了這衣服。若是得了跟雋兒一樣的病症死了,那就是錦鵑存心害人。」
錦鵑聽此一愣,連忙回到屋裡,從奶娘手中接過何培懈。然後,錦鵑就慌慌張張的把包著何培懈身上的錦布解了下來,扔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何安謙低頭一看,地上扔的那塊錦布和那件帶了病氣的衣服質料一樣,便沉聲喚來了府醫。
待府醫為何培懈把脈,那何培懈果然已有了些與何培雋相同的病症。只是發現的及時,即便是得了一樣的病,也還有得救。
因這病是可以過人的,何安謙不敢久留,便只留了府醫與幾個丫頭照看何培懈。錦鵑因和那個奶娘碰過何培懈,所以都另辟給屋子給她們單住。
待出了屋子何安謙就回身對何媛冷聲說道:「懈兒也患了同樣的病,難不成也是你姨娘害的?」
「那何培懈患了病又怎麼樣?沒准兒是錦鵑為了洗脫自己做下的。而雋兒他……」何媛強辯道。
何安謙看了眼與王氏有幾分相像,一樣魯莽的何媛,怒從心頭起。心想,若不是王氏用毒計,那芳姨娘生的兒子也能活了下來。若不是以前王氏百般設計,不讓旁的丫頭近自己的身,自己現在怎會只有這兩個病弱的兒子,許連孫子都有了。
多說無仇不成夫妻,何安謙只覺得與王氏的仇怨已似海深。甚至想到,何培雋得虧死了,不然不定留下個怎麼樣如王氏一般會拖累自己的廢物。
於是,何安謙便罵道:「你還提那個短命小兒做什麼,既他沒有命受我們家的福氣,也不要再為了他牽扯一些活人。往後你的弟弟就是懈兒,你往後就是進了國公府該拉扯的也是他。虎毒還不食子,你姨娘又何苦做下這樣的事?別說這事與你姨娘無關,便是有關,又如何?」
「又如何?父親說錦鵑虎毒不食子,那父親呢?自雋兒病後,你看過幾次。這般不在乎自己兒子的死活,那父親您難道是食子的毒虎麼?而母親被關,你又來看過我幾次?」何媛哭道。
「放肆!」
何安謙一巴掌打在何媛臉上,罵道:「是不是王氏這般教你的,教得你這般忤逆?」
何媛捂著被打得紅腫的臉,哭道:「對,就是娘教的,除了娘,還有誰能教我?父親可曾教導過我什麼?」
說完,何媛就哭著跑了。
何安謙指了何媛,罵道:「你們把這個忤逆女給我關起來,一直關到她出嫁,讓她見不到人。」
何媛哭著跑回自己的院子,又受了翠綹幾句話,對何安謙的怨恨愈深。
而何安謙因何培懈身上的病過人,連何培懈住的屋子外面都不願久留。只先回了書房,換了衣物,又命人准備了熱水洗澡。待一切收拾干淨,何安謙被太醫看過並無病症,才仔細尋思起這件事來。心想,既事情不是錦鵑做得,那許就是何媗做的了。不然,怎麼就只何培旭沒穿那衣服,沒過到那種病?
且這府中境況如何,何安謙也略微知道些。何家這些做這些衣服的事,都交給專門請了來的婆子,除非一些貼身的瑣碎物件兒才交給了丫頭們做。何安謙覺得那何媗若是將那些做衣裳的人偷偷塞進一個得了病的,也是可以做得到的。
他現今只得何培懈一個兒子,少不得要多一些防備。
何安謙合了合眼,心想,若是何培懈能活過這一場,便將這事好好查查,說不定能拿住何媗那丫頭的什麼事情。
待何安謙走了,錦鵑被府醫看過,也從屋裡出來。那先頭給何安謙報信的丫頭便腆著一臉笑與錦鵑到了僻靜處,說道:「姨娘,得虧我聽到風聲,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應對好。姨娘當真是絕頂聰明,立即就想到了這招,也幸得還留了一些帶了病氣的碎布頭子,不然也不知道該怎麼糊弄過去。」
「是啊,還是你的功勞大。」
錦鵑看著那個她費了好多功夫,才籠絡成心腹的丫頭似在邀功的對了她笑,便咬了牙說道。
她當真沒有想到,只這一會兒功夫,何培懈就染上了這病。在錦鵑聽到何媛來找她的時候,她著實慌了,只想了如何能洗脫自己罪名。到現在,她才擔憂起何培懈來。錦鵑不禁懊惱著,若時間能容一容,她也會想出更好的法子。
此時,錦鵑方才為了保全自己而撇在一旁的慈母心便又蘇醒過來。一陣陣的心疼,逼著錦鵑立下毒誓,若是她的懈兒出個什麼事,她必然不讓何媛好活。
這件事發展到這般地步,確實也是出乎何媗的意料。
因在這件事上也可以尋些借口脫罪,只是何媗沒料到,錦鵑竟然選了最狠,也是最能洗脫她自己的一招。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想來這虎毒不食子的說法也要隨著這句話給改了,誰說虎毒不食子,只是未遇狠心人。
何媗也著實羞愧的很,她一心想做的毒婦、潑婦、悍婦。卻沒一樣過的了關,悍不過王氏,潑不過何媛,連毒都沒毒的過錦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