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改天換日

又是盛夏,那般粘稠的熱,讓何媗想起了何老夫人死的那個夏天。

何媗心中隱隱有些焦慮的,焦慮過後,還帶著一些興奮。

她對將要發生的事隱隱的有些期盼,似乎盼了許久的事,終於有個結果了。

何媗自自那日褚時序見過何媗一面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面。褚時序躲了起來,隱在了繁鬧的臨京城。連續數日,何媗只聽得外面傳揚著太子用巫蠱之術謀害皇上的傳聞。現京城中正按照所謂國師的指使,四處挖巫蠱陶俑。現今若要害一個人,不用用刀用槍,只需一個小小的陶俑,就可害了對方全家。何媗不知其中褚時序使了多少手段,而因那小小陶俑又有多少是褚時序借此除去的人,這番風波鬧的這樣大,褚時序又出了多少力。

局勢動蕩,人心惶惶。

便是郡王府鋪天蓋地的紅色,也蓋不住此時慌亂的人心。

而是郡王妃史氏,臨近自己兒子的婚事,亦是愁眉不展。

往常享受的越多,這時越怕失去。

這場巫蠱之亂,無論是得利的六皇子方,還是被完全剿殺的太子一黨,都在一場皇上因巫蠱之術而起的滔天怒意中有所損傷。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百姓。

那些膽戰心驚的貴族,無可奈何只能對此麻木的百姓,都希望著這一場風波快些過去。

何媗聽著郡王府中的一個小丫頭因著他的家裡有親戚被所謂巫蠱之術牽連著全家被抓,正在抹著眼淚哭訴:「不過是個玩兒的俑人罷了,怎就扯上了巫蠱?」

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人捂住了嘴。隱約聽著一個丫頭低聲對那小丫頭說:「你不要命了,這事且躲的遠遠的。別說他們是被抓了,就是於你面前被殺了,這門親戚也認不得。」

那些特權帶來的榮耀離小老百姓太遠了,但特權的動蕩卻少不得要波及到他們。他們依舊咬著牙過著往常的日子,不是他們不怕,而是他們無力抗爭。

所謂興百姓苦,忘百姓苦,大約如此吧。

何媗聽了一陣牆角,才轉身走。這時褚時原的婚禮亂成一團,史氏因多少聽裕郡王說些局勢,而史家因為一個族人院子裡翻出了陶俑,使得史家族長也被收押。

愁事壓在心上,就真的病了一場。即使在不願意,史氏也不得不把一些事托給何媗,於一些官家夫人的往來,總是不能打發了一個嬤嬤或丫頭過去的。

終於到了褚時原成親當日。

原本吉慶的喜悅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候,也顯出了一些悲涼,聽得讓人心中發顫。

史氏白著一張臉忙著喜事,在她旁邊站著同樣白著一張臉的史茹林。

史茹林自今未嫁,整個大歷國都知道她在等褚時序。

這份深情已然神化到,褚時序不回應,就是負心人的地步。

喜樂戛然而止,人們亂了起來。有軍隊,有無辜的百姓。

馬蹄下濺著血,不知是哪個人的。

太子率兵圍了皇宮,褚時序毫無消息。

何媗聽到這消息後,先是一愣,而後笑了。他們這些世家大族都被圈禁在各自府中,整個郡王府亂了,時而有人發出哭聲,褚時原窩在郡王妃史氏的懷中,哭的像個嬰兒。

這何媗這個院子安靜的,仿佛什麼事都未發生過一般。

何媗只惦記著何府,這些日子,何媗讓梅語禾加緊防備,不知她做得怎樣。

前兩年挖的密室,能不能助她們避過危險。

太平時候,她們這些女眷是為男人管理後院的幫手。

但現在這個時候,她們似乎又成了一種負擔。

什麼時候變個樣子就好了,讓她可以上陣殺敵,敵方挾了她的夫君,她悠悠笑著說:「一男子罷了,你若烹了他,分我一碗湯吧。」

這麼想著,何媗就笑了出來。

忽得,她就想起了那晚褚時序對她說得話,他說他還記得曾經說過的話,這一生一世就只何媗一個。讓她不要為了這事擔憂煩惱,他四年前一樣,四年後依然一樣。他已不想要那個位置了,只想有足夠的權勢能護住這一家子。

可這怎麼可能,除非他放棄了那唾手可得的位置。比起褚時序真的能那麼做,何媗更相信褚時序對她說得話,不過是一時寬慰她,安撫她的話。

但那樣的話,手握重兵的權臣,也是一條險途。

何媗想著,怎就走到了一步。

後來慢慢回憶著,她先是為了自保求助於褚時序。那時的何府毫無勢力,不過是一塊肥肉,遲早被人吞噬,這步沒錯。

後來她與褚時序利益相合,而又生情,成了婚,這步也沒錯。

再後來褚時序為求不受制於人,謀取更大的權力這也沒有錯。

怎就落得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何媗想著突然笑了,羊若不想被狼吃了,只能變成虎。可一旦成了虎,旁得獅子豹子就會忌憚著新生的虎,打壓那新生的虎。那虎為了擺脫困局,只能成為獵人,把那些猛獸獵殺馴服。

那成為獵人後呢,要防著手下的猛獸糾集造反,但一個人的力量太過薄肉,她只能拋棄心愛的農家姑娘,娶另一個獵戶家族的女兒,再以後……

故事永遠沒有終結。

只要有利益,權勢的存在,就不斷的有人發起挑戰與被挑戰。

誰能高枕無憂,誰能安樂一生?

褚敏看著她的母親靠著門邊露出了古怪的笑,她也不敢說話。

直到天空綻開了漂亮的煙花。

褚敏才牽著何媗的手,說道:「娘啊,看煙花。」

何媗抬頭看著天空中的煙花,笑了。待一笑過後,何媗皺了眉。這是褚時序的訊號,而在他勝後,他們要面臨的挑戰,是來自自己。

是對自己內心對權力欲望與彼此信任的挑戰。

這時,何選不太清楚外面的局勢。

知道過了一天一夜後,當她看著滿臉鮮血,笑得開懷的子善笑著走進院中,何媗才知道這是勝了。

子善見了何媗,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笑道:「拜見宣王妃。」

何媗一愣,那裡來的宣王?

過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這是褚時序?

面容普通,長了一口白牙的子善笑著走到何媗身邊。把褚時序如何在太子身邊安插探子,鼓動太子起兵反擊。後來又如何在太子與六皇子的兩軍交戰中,原本該在外面平亂的褚時序突然率軍殺了過來。以謀反弒君的罪名,將太子與六皇子斬於馬下。

後立年僅四歲的十三皇子為帝,其母為後。

褚時序自封為宣王,輔佐幼帝管理朝政。

「弒君?」何媗輕聲說道。

子善笑道:「真是,先帝對六皇子一片疼愛之情,六皇子竟然弒君。先帝對太子一份養育之恩,太子竟然謀反。是在讓子善為先帝難過。」

「十三皇子,就是玉榮公主的弟弟吧。」

何媗歎道:「他怎就差在了這一步上。」

「我討厭皇宮。」

褚時序自門外進來,笑著對何媗說:「每次進到皇宮裡面,就討厭的很。」

何媗看著褚時序,雖然之前見過一面,但何媗確實是已經四年未見過他了。這時何媗看著褚時序還有點兒陌生。

何媗不知怎得,突然落下淚,說道:「僅僅是因為討厭?當真是任性的很。」

褚時序這時的臉上已難覓到青澀的模樣,一副成年男子的穩重,他啞聲說道:「我覺得,我做一世孤家寡人已經夠了。怎得?你不喜歡做王妃?」

何媗哭道:「但那條路也不好走。」

褚時序點了點頭,牽起何媗的手,抱起了褚敏。

褚敏不知道褚時序是誰,但小小的她很會審時度勢,見褚時序生的高壯,且自己的母親沒有阻攔。她就不敢哭鬧,由著這個身上還帶著血腥味兒的男子抱在懷中。

「那就慢慢走,左右我們一家子再一起。離家四年,為這一日不再困於一些庸人之手。這時已暫安,我便沒出息的不想再向前走了。再則,皇宮的冬天太冷了,有時做夢,實在讓我心驚害怕。」

褚時序笑著說道:「且這也是最好的辦法,玉榮現在已是一國太後。她已不再是懵懂女孩兒,這次也是有她相助,要得就是十三皇子登基。」

「做皇帝不見得是好事。」何媗說道。

褚時序笑道:「玉榮幾經爭斗輔佐幼子登上皇位,她怎不知道皇位在有些時候是催命符,但她也知道皇位也是救命良藥。一個未成年的舊朝皇子與大歷國的新任皇帝,任誰都更忌憚後者多一些,哪怕他是個傀儡,他毫無實權。」

何媗聽到這時,方信了褚時序所說的話。

只褚時序一直牽著何媗走。

何媗一時驚異,便問:「要走向哪兒。」

褚時序笑道:「不知道,去個能讓媗兒為我做糕點的地方吧。」

說完,褚時序轉過頭向何媗眨了眨眼睛,何媗似乎有看到了好吃甜食,喜愛撒嬌的少年。

於是,何媗握緊了褚時序的手。

「那一日,你說我廣納妃嬪,最後夫妻離心,真的那般想我?」

「是我心中所怕。」

「亦是我心中所怕。」

當日,六皇子黨余孽不服事敗,火燒裕郡王府,裕郡王、裕郡王妃及世子均在大火中喪生。

《重生之悍婦》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