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不是,我想吐

  那天傍晚,劉文清約他一起去吃飯,武令朋就和他去了門口的真功夫。買單時武令朋掏了錢,劉文清說:「哎,真是不好意思,還讓你請,我今天還真沒帶夠錢。」

  武令朋要了一個獅子頭套餐,劉文清要的是排骨套餐。吃飯時劉文清一直在說科室裡一些八卦,先說領導很是看不慣實驗室那個女研究員,想逼她主動辭職,然後又說領導其實也不怎麼喜歡邱教授,要不是邱教授是前任院長的女婿,現任院長是前任院長的學生,估計也混不下去了。感慨了一下自己倒楣,被分到這一組之後,又笑著說:「你別介意啊,你老闆人是挺好的,就是在寇裡地位有點尷尬。」

  然後就開始說實驗室的陸老師,說他在德國做實驗也沒發幾篇好文章,就是和邱教授是老鄉,還是邱教授弟弟的同學,靠了這層關係進來的。

  武令朋聽著,有些沒胃口起來,劉文清又呵呵笑著說:「唉,也不知是誰傳這些八卦,有的沒的。」

  吃著吃著,劉文清忽然說:「許存道對你還挺好的嘛。」

  「哦,嗯。」

  劉文清四下張望了一下,小聲說:「你知不知道許存道得罪了好多人啊?」

  「有嗎?」武令朋放下筷子。

  「他夠清高的,見人都不帶笑的,能不得罪人嗎?才做了十個月就把你老闆的國家自然基金實驗做差不多了,發了SCI,可多人眼紅他了。」

  「哦,是嗎?」武令朋越發沒胃口了。

  「哎,我看你到明年這時候,也不一定做得出什麼東西,你老闆可喜歡他了。」劉文清呵呵笑著說,「人不一樣嘛。」

  武令朋沒吱聲。

  回去之後,由於不知怎麼處理那個久久消不下去的不舒服,武令朋拿出手機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撥了許存道的電話。

  許存道沒有接電話。武令朋在屋裡發呆的時候,電話響了,不知為何心慌了幾秒,發現是石曉紅的電話,鬆了口氣接起來。

  「小朋,快過來。」

  「過哪呀?」

  「昨天不跟你說今天在廣州的同學聚會嗎?在TOP,你該不會全忘光了吧?」

  「我真忘了。」

  「給我打的過來。」

  「我今天沒什麼心情。」

  「杜明明也在,你不想來?」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呀。」

  「你找死?不怕人家說你上了好學校跩了?別給我丟臉,限你十分鐘內到。」

  石曉紅掛了電話,壓根兒就不知道TOP在哪裡的武令朋只好向室友打探行車路線,出門打的,趕到天河TOP201包間的時候幾個人唱得正歡。見他來了,幾個男生哄然起身,把杜明明身邊的座位讓給了他。

  「臨盆,你來啦?」說起來,班花班長杜明明便是「臨盆」諢號廣為傳播的罪魁禍首。

  「嗯。」武令朋傻笑。但是不坐到杜明明身邊,反而坐到點唱機前的角落裡去了。

  「你幹嘛呢?難得那麼好機會。」石曉紅幾乎是踹他了。

  「她有男朋友了呀。」武令朋一本正經地說。

  「不叫你去掛個號,排個隊嗎?」石曉紅捶他腦袋,「孬種!」

  「她男朋友會生氣的。」武令朋抱頭躲閃。

  「她男朋友生氣關你鳥事?你這個蠢貨。」

  「你女朋友被人掛號你也會生氣。我不掛你號,也不掛……」師兄倆字差點說出口,給咽了回去,「她男朋友的號。」

  石曉紅搖搖頭:「讓我說你什麼好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你他媽就一孬貨,枉費我白操心。」

  唱了三四個小時,又叫了酒來拼,喝到最後都醉醺醺的,有一個考到嶺醫的男生開始開武令朋玩笑,說:「我還以為臨盆追班長到廣州來,會修成正果呢,哈哈哈哈。」

  班花有幾分微醉,好像第一次聽見這件事一樣驚奇地看著漲紅了臉的武令朋。

  「是啊。」另一個考到粵醫的同學拍拍武令朋的肩膀說,「我才知道你暗戀人家都五六年了。」

  「不是吧?你們不要胡說!」杜明明笑著嗔道。

  「誰胡說呀,臨盆,你說是不是?」男生們開始起哄,逼迫他坦白。

  「沒沒,沒有。」武令朋站起來,撞翻一杯水,男生們哄笑。

  「我,我去上廁所。」

  在廁所裡的時候,武令朋發現鏡中的自己臉紅成了番茄色。他的酒量向來微不足道,一杯100毫升的啤酒都能讓他順利成為番茄。拿自來水沖臉的時候,手機響了。

  他接起電話,那邊的人問:「小武?」

  「師、師兄。」平常不會結巴的這個詞忽然間也大舌頭了。他喝多了。

  「怎麼了?找我有事兒?」

  「沒,沒什麼事兒。」武令朋思考再三,只說了句,「師兄,您,您是對的。」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許存道沉默了很是一小會兒,然後問:「你怎麼了?喝醉了?」

  「沒沒醉,就幾杯啤酒。」

  說著,武令朋把臉上的水稍微弄下來了一點兒,出了廁所,覺得看東西有點兒轉了。電話那頭的許存道說:「快休息吧……咦?」

  那會兒正接近201,武令朋聽到他咦了一聲後,不受控制地有些腿軟了,還沒坐地上,被人從旁扶住了。

  他抬頭一看,許存道正握著電話。

  「師兄?」

  「你在哪間房?」

  「201。」武令朋指指他們前面的那扇門,猛地意識到許存道為什麼在這兒了。

  來接女朋友的許存道把喝了幾杯啤酒就癱軟的武令朋扶進了包間,包間中的眾人在好一會兒後才弄明白,這位好心的路人甲其實是班花杜明明的男朋友。

  剛才還在開武令朋玩笑的眾人,在看到此君自後全自動消聲了,那時也到點了,一行人出門下樓,嶺醫那哥們兒悄悄對武令朋說:你沒希望了,前所未有的高品質。

  武令朋悶悶地應了句嗯。

  石曉紅拍拍他的背,說:我不說你孬了,有自知之明是個好品質。

  許存道和杜明明在門口停下了,手拉著手,武令朋覺得可能小鳥依人的感覺來自於許存道的身高,實際上班花同學也沒怎麼依。

  其他學校的拜別了他們,杜明明說要去乘地鐵,許存道說四個人都回學校,剛好拼輛車,就打的吧。杜明明說我會暈轎車,許存道說不遠,忍一忍吧。杜明明開始有些不高興。

  武令朋想了半天,發覺如無意外,這場爭端的來源應該是他,於是他說:「師兄,你們倆先走吧,我和曉紅打車回去。」

  杜明明拉了拉許存道的手,說:「看嘛,臨盆都這麼說了,我們去坐地鐵嘛。」

  杜明明拉著許存道往前走,許存道走遠之前回頭看了武令朋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

  武令朋朝他們揮揮手,看他們牽著手走遠了,忽然轉身抱住石曉紅。石曉紅一愣,摸摸他後背,說:「好啦,你不早認了嗎?」

  「不是,我想吐。」

  「想吐你還撲我身上!」石曉紅把他推到一邊,然後武令朋就蹲在地上,嘩啦啦吐了一地。

  個兒只有一米七五的瘦弱的石曉紅吃力地把又臭又皺又糊塗的武令朋搬到計程車上後,嘀咕一句:「早知寧可班花暈車,也要讓你師兄坐上這輛車,你這個龐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