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孫廷雅第二天醒來,正好是早上十點。

她裹著被子坐起來,一回頭就看到牆上的照片,又是她和沈灃的婚紗照。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昨晚睡在了哪裡。

真是個裝修壞毛病,婚紗照跟驅鬼符一樣,貼得到處都是。

昨晚她和沈灃分房睡,她住主臥,他睡對面的次臥。孫廷雅看了看時間,覺得沈灃肯定去上班了,踩著拖鞋走到樓下。

廚房裡小火煨著粥,咕嚕咕嚕往外冒著熱氣,沈灃坐在桌前看著報紙,聽到她下樓的聲音,抬頭微微一笑,「醒了?」

孫廷雅有點愣,「你還沒走?」

「我為什麼要走?」他收起報紙,紳士地幫她拉開椅子。孫廷雅坐下,他道:「媽媽說你早上喜歡喝粥,我照著做了,不過太復雜的不會,所以是白粥。你吃甜的嗎?」

他指了指桌上,那裡放著個小白碟子,裡面是清香的桂花糖。不過孫廷雅的注意不在這上面,「粥是你自己做的?」

「恩,我也只能做這個了,別嫌棄。」

他給她盛了一碗,孫廷雅用瓷勺舀了舀,米粒雪白綿軟。對面沈灃也端起一碗,他似乎是等著她起床,所以現在才吃。

孫廷雅:「你不用上班嗎?」

「今天是我30歲的第一天,不想看那些煩人的報表,給自己放假,做點有意義的事兒。」

他口中有意義的事,就是一大早等在這兒陪她喝粥?

孫廷雅不語,沈灃笑道:「次仁一個月前到了北京,各項檢查都做完,下周就要動手術。昨天禮然給我打電話,說他很想見見我們,要去嗎?」

孫廷雅有點意外。次仁,真是個久遠的名字,算起來西藏之行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作為第二大投資人,「天使的心」定期給她發送相關信息,她知道已經有兩批孩童成功進行了手術。所以,次仁是被排到第三批入京的隊伍裡了?

不過,孫廷雅喝一口粥,「你請假是為了這個?」

沈灃揚眉,「不然能為了什麼?」

孫廷雅掩飾地舀了勺桂花糖,放到粥碗裡攪拌,淡淡一笑,「沒什麼。好啊,一起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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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辰醫院為了這個醫療計劃專門撥出了人手和場地,孫廷雅一進入那層樓,就被迎面而來的女醫生拉住了手,「Kelly小姐,您終於來了!孩子們一直念叨您呢!」

女醫生滿臉喜悅,孫廷雅卻沒有答話。沈灃見狀心知肚明,一邊跟她打招呼,一邊不露痕跡地提醒,「甄莉醫生,聽說你們最近總是加班,辛苦了。」

孫廷雅笑起來,「甄醫生,好久不見。」

甄莉還像半年前那麼單純熱情,半點沒懷疑孫廷雅是不是把自己給忘記了。她得知他們是來看次仁的,於是主動領他們過去,病房在走廊的盡頭,一推開門孫廷雅就看到熟悉的小臉。眼眸烏黑,頭髮短短,穿著藍白相間的睡衣半躺在床上。

是次仁。

他正在玩一個魔方,眼睛亮亮的,好像這東西非常有趣新奇。偶然抬頭瞥到門邊的人,頓時呆住,幾秒後才激動道:「沈叔叔,孫阿姨,是你們嗎?」

孫廷雅走進去,笑著將帶給他的禮物放到床頭,「是我。怎麼樣,身體有哪兒不舒服嗎?」

次仁連連搖頭,小臉黑裡透紅,看起來激動得不行。旁邊的床上趴著個小女孩,也是這個醫療計劃的病人,攥著被子怯生生道:「次仁,這個……就是你說的孫阿姨嗎?」

甄莉說孩子們念叨她,孫廷雅還以為是誇張,誰知竟是真的。因為次仁住院時總是跟別的小病人誇耀,當初那個去接他治病的孫阿姨多麼溫柔多麼善良,搞得所有孩子都對這位傳說中的孫阿姨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不一會兒,就有好幾個病房的孩子過來打招呼,父母們則再次向沈灃表示感謝,一時熱鬧得不行。

等大家都達到目的離開,沈灃看次仁眼巴巴的樣子,提議道:「難得來一趟,我們帶次仁去附近轉轉吧,吃點東西。」

孫廷雅打量四周,「彭傑呢?」

甄莉告訴她,彭傑應該在附近打工。他來的時候雖然帶了些錢,但在北京這種地方實在不經用,他說醫院照顧次仁已經是大發慈悲,不能連他花錢也問他們要,所以次仁情況穩定時就去做點體力活賺錢。

孫廷雅想到他當初的偏執還有些擔心,甄莉道:「沒事兒,彭傑真的不一樣了,來北京一個月從沒找過麻煩。我們有時候也會帶孩子去附近轉轉,別耽擱太久就行。」

既然如此,孫廷雅也就答應了,他們給次仁換上外套和鞋子,兩人牽著小男孩出了醫院。不敢走太遠,只好在附近尋找去處,正猶豫不決,次仁指著其中一個牌子問:「那個……是什麼?」

孫廷雅一看,是一家港式茶餐廳的廣告牌,上面是鮮香誘人的鮮蝦雲吞面。她笑問:「你想吃這個?」

次仁眨巴著眼睛,不敢點頭。沈灃一把抱起他,「好,咱們就去吃這個。」

坐好後服務員送上菜單,孫廷雅讓次仁點,可是他不認識字,孫廷雅就給他讀出來,再解釋那是什麼。次仁以前根本沒吃過海鮮,對別的很多東西也一知半解,看什麼都新鮮,孫廷雅索性不選了,豪氣干雲點了一大堆,打算讓孩子嘗個鮮。

沈灃笑道:「你對小孩子還挺有耐心。」

孫廷雅:「我還好吧,你比較讓人驚訝。」

她想起在班戈時,喬珊看到他被小孩子圍著,感慨看著是個花花公子,沒想到居然隱藏了好爸爸屬性,要刮目相看了。

沈灃聞言有些得意。對面次仁和孫廷雅並排坐著,他看了兩人片刻,忽地一笑,「你覺不覺得,咱們特別像夫妻倆帶著孩子出來玩兒……」

孫廷雅一愣,略一思忖,覺得還真有些像。以往對這種曖昧的話題她都不喜歡,今天卻並不覺得討厭,托腮笑道:「可惜次仁心髒不好,不然可以帶他去游樂園。」

她說著摸摸次仁的頭髮。男孩有點緊張,卻又興奮地咧開了嘴,很喜歡她的親暱。

沈灃見狀忍不住開始想象,如果他們真的有了孩子,會是什麼情況。兒子還是女兒?他其實都喜歡,只要是她生的,怎樣都好。不過如果實在要選,還是女兒吧,像她一樣聰明漂亮,恩,還有高冷。這樣等孩子長大,他也不用擔心她早早被壞小子拐走,畢竟她媽媽這麼難追……

想到她素日作風,他又開始擔心,聽說現在的女人越來越不喜歡生孩子。以她的性格,不會是丁克一族吧?

「沈灃,想什麼呢?」孫廷雅道,「東西上來了。」

他看著滿滿一桌的菜,暗歎口氣,覺得自己實在想得有點遠。不管她將來想不想生孩子,至少目前,她沒打算給他生孩子。

不過……他夾起一塊蝦餃,放到次仁的碗裡,微微一笑。他已經想清楚了,她說他從來沒有真的愛過誰,但他覺得他對她是愛,和對別的女人都不一樣的愛。那麼,他就順應自己的心意,讓她也愛上他。

他知道她心裡或許有別人,但沒關系,他縱橫商場多年,最不怕的就是和別人爭。無論是陳少峰還是那個林奕,他都不擔心,而且他覺得自己還是占了優勢的,畢竟她已經是他妻子,無論如何都比別的男人更方便出擊。

這麼一整理思緒,他只覺得渾身輕鬆,一掃之前的糾結煩躁。對面次仁咬著菠蘿包,大眼睛滴溜溜地轉,「沈叔叔和孫阿姨,你們是夫妻對嗎?」

沈灃笑道:「是啊,你懂什麼是夫妻?」

次仁點頭,「我懂啊。像我爸爸媽媽那樣,就是夫妻。」

「你爸爸媽媽……我們可不能跟他們比。」孫廷雅輕笑道。

彭傑和梅朵,是因為愛而結合。萬年的雪山,無邊的草原,都是他們愛情的見證。他們的感情那樣深刻,深刻到即使梅朵死了,彭傑也依然當她還活著,沒有一天停止過對她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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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陪次仁吃了半個小時,他飽得不行,但剩下的菜還很多。次仁不願意浪費,孫廷雅於是讓服務員打包,帶回去跟小朋友們分著吃。

送回次仁後,孫廷雅想回酒店,沈灃卻道:「昨晚我陪你,今天輪到你還回來,陪我喝酒吧。」

孫廷雅想拒絕,然而沈灃不等她說出口,就眨眨眼睛道:「今早媽還打電話罵我,居然一句話都不說就從酒會上跑了,留下他們幫我收拾爛攤子。」

言下之意,就是我為了你挨罵了,現在輪到你報答回來。孫廷雅沉默一瞬,無奈道:「好吧。」

她以為沈灃要帶他去酒吧,沒想到兩人還是回了他們的婚房。打開門後孫廷雅看到原本空蕩蕩的桌上擺滿了酒,紅的白的都有,她知道是沈灃吩咐人送過來的,笑道:「動作很快嘛。」

紅酒是上好的Lafite,沈灃一邊開瓶一邊道:「這還是我們婚禮上用的酒,有印象嗎?當時咱們一起挑的。」

「沒印象了。」孫廷雅道。

玻璃杯裡倒了紅酒,微微傾斜,紅色的液體仿佛果凍般誘人。孫廷雅喝了一口,道:「這味道倒是很熟悉。」

沈灃也飲了一口,隨意道:「這房子怎麼樣?我昨晚認真看了,覺得真是不錯,之前居然空了這麼久。」

雖然是他們倆的婚房,但地段戶型都是程品君選的,兩人對婚禮都沒有多少想法,這種事上更是做了甩手掌櫃。孫廷雅之前來過兩次,不過參觀時並沒有走心,早忘得差不多了。沈灃一提,她這才重新打量起這套屬於他們的房子。

房間的整體色調偏素淨,很寬敞也很舒適,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個碩大的陽台。差不多有五十平米,露天的,上面擺放著幾組雪白的沙發,角落裡還有個圓形的大浴池。也就是說住在這裡,不僅可以躺在沙發上看夜景,甚至可以一邊洗澡一邊看星星。

孫廷雅被這個設計折服了,興致勃勃躺到沙發上,沈灃也坐到了旁邊。這是29層的高樓,舉目望去可以看到靛藍的夜空,還有遠方的高樓大廈,玻璃的牆面在夜色中透出璀璨燈光,簡直是被瓊樓玉宇環繞。

孫廷雅白天看了次仁,心情很不錯,喝起酒來也沒個顧忌,很快乾掉了兩瓶紅的。她不過癮,又換成白的,沈灃失笑,「你也太能喝了吧?沒見過你這麼能喝的女人。」

孫廷雅聽到這話動作一頓,沈灃困惑道:「怎麼了?」

孫廷雅:「沒什麼。」就是曾經也有人說過一樣的話。

沈灃沒有糾結這個問題,他只是想著她下午的話。見女人喝完兩杯白酒後,開始變得醉意熏熏,他傾身試著摟她肩膀,她沒有掙扎,他鬆了口氣,道:「你很羨慕彭傑和梅朵?」

「羨慕?他們那麼慘,我為什麼要羨慕他們……」

「那你下午跟次仁說,我們不能和他的爸爸媽媽比。」

孫廷雅長舒口氣,趴在他肩膀道:「我只是覺得,他們那樣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真正的夫妻?我們難道不是?」他眼眸幽深,「我們可是領了證的。」

孫廷雅笑了。她捏捏他下巴,好像他說了什麼傻話,「梅朵和彭傑是真的夫妻,安琪和席文雋大概也能算,但我們……我們怎麼能算啊?蕭伯納說過,‘真正的婚姻全是在天上締結的。’我們只是凡人,為了逃避這個、逃避那個被迫在一起,根本侮辱了婚姻的真諦。」

他的心好像停擺了。她臉頰微紅、眼神迷蒙,他知道她又喝多了,但唯有如此說出的才是真心話。所以打從心裡,她就覺得他們的結合太過兒戲,她當這是契約、是任務,唯獨不是真的婚姻。

孫廷雅又喝了一口酒,苦惱地捂住頭,「我不能喝了,再喝又要頭疼了,明天還得工作……」

他掰過她肩膀,認真地看著她,「我喜歡你,我愛你,我們這也不能算真的婚姻嗎?我不能算你真正的丈夫嗎?」

孫廷雅茫然地看著他,像是沒反應過來。他深吸口氣,露出個笑容,「聽不明白嗎?那我換個方式告訴你。」

他低頭,重重吻上她的唇。

不像他們第一次接吻的輕柔,這一次他吻得有些急躁,甚至帶著股狠意。孫廷雅試著推了一下,卻被他更用力地鉗制住。他握著她肩膀將她推到沙發上,膝蓋屈起跪在她身體兩側。她終於不再掙扎,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頭頂是璀璨星空,他就這樣將她按在身下,深深地吻著。

他覺得腦子很亂,有很多過去的畫面一閃而過。他們的初遇,地中海的婚禮,西藏的重逢,還有星空下他對她的心動。他是愛她的,他想要告訴她,可是他怕她不信。他怕她認為他不過是一時興起。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等到兩人分開,孫廷雅臉都紅透了。沈灃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她是害羞了,多半是憋氣憋的。他胸口劇烈起伏,伸手想摸摸她的臉,然而一動卻覺得自己不太對勁。

視線往下一看,西褲那裡起伏如此明顯,她也察覺了,兩眼迷離地盯著那一處。沈灃被這個眼神刺激,心跳猛地加速,呼吸也跟著亂了。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他們的婚房,她是他的妻子。而有些事,他們早就該做了……

他的手輕微顫抖起來,重新握住她肩膀。她像是明白他想做什麼,彎唇嫵媚一笑,仿佛邀請。火熱的唇落在她臉頰,他含住她耳垂,一聲聲叫她的名字,「小雅,小雅……」

她身子扭動,像一條美麗的蛇,逼得他幾乎瘋狂。眼看吻就要落到她胸口,小腹卻一陣劇痛傳來,有什麼東西狠狠踹了上去。他悶哼一聲,身子控制不住往外翻,重重摔在沙發旁的地上。

他伏在那裡一動不動,而將他踢下來的女人完成睡夢中的自我保護,圓滿地舒口氣,抱著枕頭睡去了。

沈灃看著地板上的花紋,感受著小腹處的劇痛,兩眼一閉,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