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我等不及了

  待到小舟遠離喧鬧的岸邊,駛離了碼頭停泊著的大船,來到淮水中央微微蕩漾而下時,原本的熱鬧喧囂聲似乎一下子便離他們很遠了。

  小舟雖小,五臟俱全。有一間小室,裡面的燭火十分明亮,照得附近一小片江面都亮堂起來。江水黑漆漆的,天幕也是幽藍的,一輪明月懸掛於頭上,冷冷地散發著清輝。

  霍長樂隨意地坐在船板上,手撐在船舷上,瞧見江水隨著船隻前進劃出流紋,便伸出手指輕輕點過江水,看見那輪明月的影子震盪而行將破碎。指尖感受到一點冰涼,又下意識地縮回去。只是不一會兒,那輪明月的影子又恢復平靜,她又故技重施,準備再次弄碎它。

  就在她準備再次把手伸向江面的時候,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然後一個無奈又好笑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娘子,我今日才發現你竟是如此貪玩的。」

  霍長樂挑挑眉,沒有轉頭,輕笑著拾起角落裡一小塊石子,輕快地往外拋去。石子在水面上跳躍了幾下,擊碎了明月的影子,徐徐沉入江底。

  謝若璋的聲音從耳後響起:「秋夜寒涼,江風襲人,娘子莫要在外面呆太久為妙。」因為靠得近,他低沉的聲音似乎比以往更為性感,聽的時候彷彿有羽毛輕輕劃過心臟。她似乎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

  心怦咚一跳,霍長樂乖乖地站起身來,被他拉著回到船艙裡。船艙內不透風,再加上有了溫暖的燭火,果然暖和不少。

  坐下來,她才想起來問道:「我們這要去哪裡?」

  「唔,還是等娘子自己看罷。」他笑吟吟道。

  霍長樂白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有些好奇。

  終於,過了片刻。他忽然道:「娘子,請閉上眼睛。」

  霍長樂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便順從地閉上了眼睛。謝若璋卻是先把一件披風披在她身上,溫柔地給她系好了帶子後,整理好了領子後,才站在她身前,雙手牽著她,慢慢地引領著她向前走。

  由於有人在前面,抱著「即使摔倒了也不會痛」的想法,霍長樂很安心地閉著眼睛,被他牽引出了船艙。

  出到門外,溫度瞬間清涼起來,眼睛能感受到的光源也暗了許多。霍長樂感覺到謝若璋把她引到了船舷處,然後輕輕鬆開了一隻手,站在了她身後。

  霍長樂納悶地等待著。

  就在這時,他帶著笑意的聲音才傳來:「娘子,現在可以張開眼了。」

  霍長樂聞言,輕輕張開眼睛。

  瞬間便呆了呆。

  只見本是漆黑一片的江面,竟漂浮著無數河燈。有做成蓮花形的,有做成塔形的,飄飄蕩蕩,散發出溫暖昏黃的燭光,在漆黑的江面上隨著水波輕輕漂流,猶如漆黑的天幕浮載著無數的星光。

  小舟的駛近,使得河燈沿著水波漾開。很快,他們便已經處於了河燈的中央。

  放眼望去,以小舟的圓心的數十米內,都是星星點點的光芒。

  霍長樂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半晌才問道:「這些河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方才分明一直沒有看到有的……」

  「娘子不知,此處是淮水邊的一個小湖,河燈順著水流而下,多會流入這裡。」謝若璋倒也沒有隱瞞,笑吟吟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霍長樂喃喃道。

  「可還喜歡?」

  霍長樂先是點頭,後來又覺得四周太黑,恐怕他看不清,便開口道:「喜歡。謝謝你讓我看到了這麼美麗的景緻。」

  謝若璋正欲說什麼,沒想到小舟這時候晃了一晃,霍長樂方才上前了一步,此時一個沒站穩,便要往水面倒去。在危急的一瞬,身體下意識地扭轉了倒下的方向,再加之謝若璋伸手抱住了她的腰部,霍長樂便變成了直直往後倒去,甚至把謝若璋也扯倒了。

  怦咚一聲,兩人一起摔倒。

  霍長樂心裡默默吐血:方才還說摔倒了有人墊底所以不怕,沒想到果真是一語成讖。閉著眼睛時沒有摔倒,反而是睜開眼睛時摔倒了。烏鴉嘴,烏鴉嘴呀。

  所幸的是,摔倒的地方是平坦的船板,況且霍長樂起碼有一半的身子摔在了謝若璋身上,因此也不覺得多痛。她微微撐起身子,見謝若璋仰躺在自己身下,看向自己眼神帶著幾分揶揄,頓時也覺得有些好笑,便沒有起身,而是隨之躺在船板上,側躺面對著謝若璋,調侃道:「若璋兄,這是不是就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謝若璋嘴角含笑,似乎有些無奈。

  兩人對視而笑。

  不知何時起,謝若璋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他就這樣專心致志地凝視著她,眼神深邃,仿若有能把人吸進去的魔力。

  霍長樂從來沒有在這個角度觀察過他。他保持著那個仰躺的動作,頭卻側向了她這邊。烏黑的長髮鋪散在船板上,如光滑綢緞,觸手冰涼。又有數縷蜿蜒於胸前,逶迤絕麗。

  四周是幽暗而寂靜的,唯有屋內的燭光灑出,若隱若現地勾勒出他俊美的輪廓。眼睛狹長上挑,眼角一顆小小的淚痣嫵媚傳情……

  即便是不笑的時候,他的嘴角依然是微微上揚的,眼神卻深邃恬然,寧和高雅。就是這種笑於不笑之間強烈的反差,竟讓他有了一種驚心動魄的魅氣。

  猛然間,霍長樂才意識到,他們現在的距離,只在尺寸之間,鼻息都能打到彼此。

  像是怕被聽見心跳愈來愈快的響聲,霍長樂正欲不露痕跡地退後一些,便瞧見謝若璋薄唇微啟,道:「長樂,你還記得一年前你說的話嗎?」

  霍長樂微微一愣,輕聲道:「自然是記得的。」

  「一年之約已過,娘子可願嫁我?」

  儘管兩人都保持著這麼一個隨意的姿勢,可是霍長樂覺得自己的身體一瞬間繃緊了。

  謝若璋幽黑的眸子凝視著她,不見漫不經心,只見深凝溫柔。

  心跳在這瞬間放大到極致,她甚至疑心他能聽見。

  手腳有些僵硬,卻是緊張導致的。

  她下意識地回了一句話:「我……才十七歲,會不會太早了些?」

  確實,這個年齡放在現代,不過是中學生的年紀,距離嫁人還有許久。只是,擺在古代,這個年齡嫁人的娘子多了去了。有的更是已經懷孕生子。更何況,她的心理年齡已經不止十七歲了,在心理上,她與眼前的男子,是對等的。

  之所以會脫口而出這句,不過是慌亂之下,沒話找話說罷了。

  只是,若要追根究底,卻並非是不願意的。

  沒想到當初定的一年之約,轉眼便過去了。她希望這樣恬淡舒適的日子繼續下去,似乎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她很適合與謝若璋在一起。

  眼下,他已經把這個問題擺在了她面前。

  你願意嫁給我嗎?

  儘管有著不安和遲疑,但是心裡面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雀躍地跟她說:「我願意。」

  她抬眸,正好撞入他幽深的眸子裡。

  他輕輕一嘆,做出一副幽怨的神情,道:「娘子,可是若璋已經不年輕了呀。」

  霍長樂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在這時,他忽然斂起了說笑的神色,凝視著她,沉聲道:「況且——我已經等不及了。」

  霍長樂怔住,半晌才開口道:「等不及……什麼?」

  話音剛落,便感覺到唇上被什麼堵住了。

  那是微微溫涼的,柔軟的,人的嘴唇。

  霍長樂腦子一片空白,幾乎整個人都被抽走了思緒。

  然而,他的動作卻並未因她的怔忪而停下。

  唇與唇碾轉相貼,柔軟細緻地廝磨纏綿。

  霍長樂感覺全身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朝著臉上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微微離開她的唇,霍長樂大口大口喘氣。方才她一直沒敢呼吸,或者說,她還沒學會呼吸。

  可是儘管在喘氣,她的本體已經石化了。方才一切先不談,剛才到了分離之際,他竟然還輕輕地吮了一口她的下唇。

  先不說這一年來她與謝若璋做過最激情的事情就只是親頭髮,她兩世為人,還沒試過像這樣被別人那樣來這樣去的!

  難道說這只是壓抑過久的後果?

  謝若璋與她額頭相抵,低聲道:「閉上眼睛。」

  霍長樂下意識地按照他說的做,可是閉上了眼睛之後,又忽然道:「等一下……」

  雙唇微微張開,又被堵上。

  舌尖描繪出紅唇優美的形狀。

  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親吻多了侵略的味道。因為說話而微微開啟的雙唇之間很快被舌尖破開頂入。

  濡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特別清晰。

  霍長樂感覺自己的腦子裡是一團漿糊,只會隨著本能去回應他。

  不知何時,他已經撐起身子在她上方,雙臂之間是她的身子,他便保持著這個動作,低下頭去吻她。

  嘴唇廝磨,重合片刻又分開,待她喘過氣來,他又低下頭,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的手一開始抓住了他的衣袖,後來逐漸放鬆,蜷縮在上方。

  不知來回吻了多少次,她已經學會了不由自主地迎合他。

  恍惚之間,她眯起眼睛,看見他身後的廣闊夜空。明明是漆黑一片的,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眼前似乎炸開了燦爛的煙火,奪目絢爛,讓人看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他溫熱濕潤的嘴唇,還有靈巧的舌尖。

  不管怎樣,這種親暱的纏綿,實在是讓人捨不得推開。

  心中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霍長樂,你是時候投降了。

  恍惚間,想起了從前書中看到的一句話:幕天席地。

  而這一刻,他彷彿是她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