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攀住藤蔓躍上高大的樹冠,利用樹葉的偽裝,悄無聲息地接近了他的目標——
樹叢後有兩隻成年的迅猛龍,它們的皮膚接近青灰色,長有尖利的牙齒和利爪,是十分出色的獵手。
洛克目前所處的位置接近獸人部落勢力範圍的邊緣,但儘管如此,也不會有猛獸膽敢貿然接近。
這兩隻迅猛龍是單純的捕獵越過了界限,還是別有目的?
洛克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眼前的生物——
它們和普通的迅猛龍相比起來有些差距,體型上小了許多。洛克不由得聯想起他在死亡峽谷裡遇到的迅猛龍,相比之下,這兩隻更像是機敏靈活的前哨兵。
兩隻迅猛龍並沒有注意到洛克,但是它們看上去十分警惕,一邊用低壓的聲音交流,一邊小心翼翼在獸人部落的邊緣遊走。
突然間,空氣中劃過一道特殊的音頻,兩隻迅猛龍仰起腦袋停頓了一下,然後立刻掉頭往回跑。
洛克摸了摸有寫發麻的耳朵。他只能隱約感覺到,但是並不能聽到那種特殊頻率的聲音。不同類型的獸人能和不同種類的野獸交流,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的耳朵能接收到不同頻率的聲音,他們的喉嚨也能發出相同的聲音。
但很顯然,洛克不是迅猛龍,他無法聽懂迅猛龍的語言,但是他猜想,這應該是個聯絡的信號。
稍等了片刻,洛克從樹枝上一躍而下,追尋迅猛龍留下的氣味追了過去——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味,以及某個熟悉的氣味。洛克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前方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連串猛獸憤怒的嘶吼咆哮聲。
是路維克的聲音!
當洛克趕到的時候,見到的便是一頭巨大的深棕色猛獸和數十隻迅猛龍對峙的場景。猛獸的前肢也不知道被什麼利器刺中,竟然劃開厚厚的堅硬的鬃毛,劃出了長達一米的傷口!
鮮血順著毛皮緩緩留下,染紅了巨獸的大半個身體。
「吼——」
洛克當機立斷,變化成巨獸加入了戰局。
迅猛龍顯然沒有料到密林深處會突然冒出一個棘手的援軍。其中一個類似是領導的迅猛龍壓低身體,從喉嚨裡溢出恐嚇地低咆,凶狠地朝洛克齜牙。
巨獸往前跨了一步,整個身體擋在受傷的同伴跟前,粗壯的爪子落下的同時,強有力的尾巴一記甩翻了身後某個偷偷摸摸想要偷襲的敵人。
「吼——」
電光火石之間,金色的巨獸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一瞬間躍到了迅猛龍首領的面前。它的表情猙獰,渾身散發這蕭殺的戾氣,雪白的尖牙抵在對手的頭顱上方,只要一個用力,就會讓對方腦袋搬家。
迅猛龍首領瞬間就被撲倒在地,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敢置信,然而下一秒,它就感受到了脖子邊傳來的野獸的怒氣,看到了腦袋上方的利牙。
一瞬間,死亡的恐懼席捲了它的身體,不可一世的恐龍居然嚇得微微顫抖起來。
洛克並沒有打算就此了結對手,他往後退了一步,接著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
長嘯過後,迅猛龍跑的比誰都快,頃刻之間退得乾乾淨淨。
深棕色的巨獸,到了此刻才算鬆了一口氣,變化為人形跌坐在地上喘氣。
「還好嗎?」
洛克緊接著也會變回了人形,他拉過路維克的另一隻手搭在肩膀上,扶著獸人站了起來。
「沒事,死不了。」
對方苦中作樂,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一動就牽動了左手的傷口,疼得他瞬間白了臉。
「該死,那些迅猛龍的爪子上肯定有毒,怎麼會這麼疼!」
他這一說,洛克才注意到路維克的整條手臂已經發紫腫了起來,心裡暗道不妙。
「可……可惡……我才不要被安看到……這幅狼狽的模樣……」
路維克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顯然,他剛剛是硬撐著一口氣不讓自己倒下成為迅猛龍的食物。
「可惡……安那個家夥……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洛克有些無語地搖搖腦袋。安的各方面都很完美,只有一點,他完全不會處理和部落裡其他獸人的關係。因為太好強的緣故,安從小就十分渴望成為一名出色的獸人勇士,所以在面對其他獸人的時候,強烈的自尊心以及嫉妒和不甘的情緒,令他始終高高揚起漂亮的腦袋,對獸人冷漠以對。
看來要輔佐安,首先要改善他和其他獸人的關係才行。
……
回到部落的時候, 路維克已經完全陷入了昏睡之中。
當洛克抬著昏迷不醒、臉色發紫的高大獸人回來的時候,安完全被嚇到了。
「怎麼回事?」
從震驚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安立刻從洛克手中接手了昏迷的獸人。他翻看了一下路維克的口腔和眼睛:還好,臉色雖然恐怖了一點,但是並沒有大礙。獸人的生命力可是十分頑強的。
「他的傷口是——」
洛克剛要開口便被打斷了。
「迅猛龍。」
安臉色陰鬱地開口,篤定的口吻令洛克微微挑眉。
「你知道?」
安忙碌地在木桌前處理草藥,並沒有直接回答洛克的提問,他輕聲囑咐了跟隨在身邊的若海幾句話,小家夥連忙點頭,小跑著出去了。
沒多久,安的手裡就多出了一種綠色的黏稠像是蘆薈汁液的液體,散發出淡淡的草藥香味。安將藥汁小心翼翼抹勻在獸人受傷的手臂上,塗得格外仔細。等他做完這一切,另一個高大的獸人跟在若海身後跑進了木屋。
「安,你找我?啊!路維克怎麼了!」
「小聲點。」安瞪了對方一眼,擦乾手上殘留的藥汁。「今天早上是你跟路維克一起外出打獵的,為什麼他會孤身一個人離開我指示的狩獵點?」
「啊……」年輕的獸人撓了撓後腦勺,表情有些尷尬。「路維克說打獵一個人就夠了,根本不需要兩個人一起,所以……」
「所以你和他分開行動了?」
年輕的獸人點點頭,不明白安的怒氣從何而來。
「為什麼需要兩個人一起行動?」一直默不作聲的的洛克這時候突然插了一句,「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你們過來。」
安招招手,洛克、若海,以及好奇跟過來的族人全都圍了上來。
眼前是一個精緻的小沙盤,簡單畫出了獸人部落以及周圍森林的地形。
「這是我們部落的領地。」安指著沙盤中間的巨大圓圈說道,「這是族人報告的遇到迅猛龍以及其他肉食恐龍的地點。」他指了指沙盤上打了標記的地方。
「怎麼了?在部落的領地之外就是食草動物的大平原,遇到猛獸也很正常啊。」年輕的獸人忍不住說道。
「不對。」洛克搖了搖頭,手指輕輕敲擊沙盤的邊緣,緩緩說道:「敵人這是在有意識的試探,試探我們的底線。」
安勾起嘴角,抬頭朝洛克露出了一抹微笑。
「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和威卡特離開之後的一段時間。」
「所以……」洛克挑了挑眉,別有深意地看了年輕的獸人一眼,嘴上卻對安說道:「你為了族人的安全,讓他們組隊外出打獵,遇到意外情況能相互照應?」
安頗有些惱怒洛克的多事,平時也沒見這家夥這麼多話。
「啊!原來是這樣啊。」之前還一個勁嘀咕的年輕獸人,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愧疚地對安說了一聲對不起。
大概是年輕獸人誠懇的態度令安還算滿意,他彎了彎嘴角,嘴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我的話你們並沒有聽進去多少。這次就算了,記住了,下不為例。」
「是!」
年輕人的獸人一瞬間被眼前炫目的笑容迷住了,臉上浮現出一絲可疑的紅暈。他興奮地應了一聲,朝安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傻的像一隻憨厚的大狗熊。
「咳!」洛克乾咳了一聲,在安看不到的角度,朝著傻笑中的年輕獸人投去一記惡狠狠的眼刀。
「額……」年輕人的獸人不明白到底哪裡惹惱了洛克,困惑地撓了撓腦袋。「路維克他還好吧,多久才會醒來呢?」
「很快。」
安的眼中閃過一絲調皮,確定路維克受傷的上臂完全包紮好之後,他小心翼翼從櫃子裡取出一個褐色的小土罐。
洛克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往後退開幾步。
安將小罐子移到了昏迷不醒的獸人鼻尖下,揭開蓋子,輕輕晃了幾下——
「嘔!」
令人匪夷所思的恐怖辛辣氣味衝入鼻腔,直逼腦髓,路維克幾乎是怒吼著從木床上蹦了起來,然後擺出防禦的姿勢衝著安大吼——
「該死的,那是什麼東西。」
「一種很有效的提神劑。」安施施然合上蓋子,將小土罐擺回了原位。「注意你的傷口,別讓它又裂開了,下次我可不會這麼溫柔的替你包紮。」
一提到傷口,路維克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高吼一聲,雙目通紅,怒氣衝衝地轉身就想跑回森林裡,將害他受傷的罪魁禍首撕個粉碎。
「回來。」安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早知道路維克會這麼衝動,就不應該讓他醒來的。
「額,路維克,你別激動。」
年輕的同伴好言上來勸說,卻被盛怒中的獸人一掌揮開。
「別攔著我!我要去把那些家夥撕個稀巴爛!」
「回來,路維克!」
安的聲音因為氣憤而隱約有些顫抖,他握緊雙拳,強迫自己不要因為憤怒而破口大罵。這個路維克總是和他爭鋒相對,既蠻橫又沖動!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難道還學不乖嗎?他怎麼就不會用腦子想想,迅猛龍怎麼可能還會留在原地乖乖等著他找上門?
「回去。」
一隻大腳橫在門口,擋住了去路。洛克淡淡地朝路維克投去一瞥,一瞬間,路維克感覺到了來自洛克的強大壓迫感,胸中的怒火也因為畏懼和警惕而逐漸消散。
他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然後耷拉下腦袋,不情不願的回到了木屋裡。
「路維克。」安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離開部落之前,我說過什麼?」
「只是打獵而已,不需要兩個人。」獸人從鼻子裡發出不削一顧的哼聲。
「是嗎?受了傷被人抬回來的又是誰?」安冷笑。
「我只是……」路維克挫敗的低吼,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出來。
「你自己逞強也就算了。」安指了指身旁他一臉無辜的年輕獸人:「如果今天出事的人是
斯科特呢?他還很年輕,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經驗。路維克,你有沒有想過,就因為你的自負和一意孤行,讓斯科特落單遇到了危險,後果會怎麼樣?」
聽到這,路維克的身體驀地一僵。他起頭,雙眼直視年輕的獸人,神色有些複雜。沒錯,如果今天被襲擊的人是斯科特,後果將不堪設想。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狡猾和凶殘的對手。
被點名的年輕獸人無辜地撓了撓腦袋,一臉茫茫。那雙清澈的單純的眼睛對上路維克的,迷茫地眨了又眨。咦,為什麼話題說到他頭上了?
「路維克……」安嘆了口氣:「你應該已經見識過了,它們不好對付。」
一杯沁滿清新香氣的茶水擺在了路維克的面前。
「跟我詳細說一下,你遇見它們的經過。」
清甜的香味像是有種神奇的魔力,逐漸安撫了獸人暴躁的情緒。
「最開始是在西邊的森林裡,我聞到了迅猛龍的味道。」路維克一邊回憶一邊將遇到迅猛龍的經過仔仔細細說了個明白。
「我覺得很奇怪,於是繞過去看了下。你知道這個季節食草動物還沒有遷徙,中部大平原並不是恐龍狩獵的最佳地點。」
「你看到了什麼?」
「它們……很奇怪。」路維克皺起眉頭,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他所看到得那種情景。「它們並不像一般的迅猛龍,完全不是為了狩獵,而是……」
「而是在偵查?」
「沒錯!」路維克的眼睛亮了一下,終於明白那種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它們的模樣也和一般的迅猛龍不同,我當時沒有在意,現在想起來它們或許不是迅猛龍,而是一個很接近迅猛龍的恐龍族群才對!」
「我當時上前想把它們趕出部落的領地,沒想到它們卻往東邊的狩獵點跑了。我擔心族人會有危險,於是就追了過去,沒想到那卻是恐龍設下的陷阱。」
「陷阱?」聽到這個詞,安漂亮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是的,在那裡有它們的同伴,它們一起伏擊了我。但是有一點很奇怪,它們本來完全有機會殺死我的。」路維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但它們只是朝著我的四肢進攻,似乎只是想讓我沒辦法行動。」
「一定有別的目的。」洛克淡淡地插了一句:「我可不認為食肉恐龍是種善良的生物。」
「難道它們還想把我抓回去不成?」路維克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有這個可能。」安嚴肅地點了點頭:「你會昏倒是因為手臂上的傷口沾染了角蜥的毒,我想這種類似於麻痺藥劑的毒素是源於迅猛龍的爪子。」
「可是迅猛龍的爪子是沒有毒的!」路維克的眼角抽出了一下,然後不可思議地瞪著安。「你的意思是……不,這不可能!它們只是動物!」
「或許已經不是了……」安喃喃自語,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很多地方還沒有想明白。這一切的真相,看來只有等凱恩族長回來才能弄明白了。
……
問清楚遇襲的情況之後,安冷著臉下達了禁止路維克外出的命令。也許是因為洛克的存在,亦或者是因為對斯科特的內疚,路維克這次倒是乖乖接受了懲罰。
等到屋子裡的閒雜人全部離開乾淨之後,安跌回椅子裡,撐著額頭靜靜地思考。洛克識相地沒有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過了許久,才聽見安幽幽說了一句。
「洛克,我想去出事的地方看一看。」
路維克受到攻擊的地方是一片小樹林,背後接壤茂密的原始森林。戰鬥時留下的血腥的氣味早已散去,但是從草木折損的程度依稀可以看出這裡曾經發生過激烈的交戰。
安俯下身體,仔細觀察恐龍留下的痕跡——從足印來看,應該是迅猛龍,但又和普通的迅猛龍不同。安注意到一旁攔腰折斷的樹木,是被恐龍強有力的尾巴掃過的而造成的,從位置和角度來看,應該是在恐龍攻擊路維克下盤的時候被波及到的。
路維克的獸形十分高大,有點類似史前巨齒虎和巨熊的綜合體。他的上肢強壯有力,一掌就能拍死一頭巨大的猛!像,爆發性極強,但缺點也很明顯,他的平衡感和持續能力遠遠不及靈敏型以及綜合型的獸人。
沒想到迅猛龍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摸清楚了路維克的底細,專挑他的軟肋進攻,是有意而為還是純屬巧合?
安直起身體,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閃過某種算計,直勾勾盯著森林深處不被陽光關愛的深霾陰影……
「我喜歡你這種眼神。」高大地身影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帶著一絲輕佻的氣息噴灑在安的耳邊。「就像一隻算計的小狐狸。」
安面無表情地揚起腦袋,介於他和洛克之間的身高差距,他只有仰起頭才能直視對方。
「在你離開的那段時間裡,我一直在反覆思考一件事。」
「什麼?」
「有些東西不能荒廢。」
「?」
洛克一臉疑惑,突然,安在他的手腕上快如閃電地按了一下。一陣酸麻的感覺襲來,洛克的手本能地鬆了一下,剎那間,安一個躬身脫離了他的掌控,閃到了離他幾米開外的位置,嘴角蕩漾著一絲得意的微笑。
洛克抹了把臉,安朝他勾了勾手指,頗有些挑釁的意味。
下一瞬間,獸人英俊的臉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安心裡一驚,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已經牢牢被對方按住。
好可怕的行動力!
「怎麼樣?這次還能逃嗎?」
洛克承認自己有些卑鄙,在面對雌性的時候不應該拿出百分之百的實力。他笑吟吟地看著安,很好,對方臉上非但沒有一絲驚慌,反而饒有興致地勾起嘴角。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衝動。」
「哦?」
洛克挑起了一邊眉毛,這孩子氣的舉動令安的心情沒來由的愉悅了起來。他抿著唇輕輕笑著,沒多久,洛克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你下藥了?怎麼可能。」
洛克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看著安笑眯眯的抽出雙手,而自己的身體則像是浸泡在麻醉草提煉的汁液裡,一動都不能動。
安又退開了幾步,洛克這才稍稍感覺好了一點。他轉動僵硬地脖子,甩了甩沈重的手腕。
「你是怎麼辦到的,我不可能聞不到你身上草藥的氣味。」
「秘密。」安笑著搖了搖手指,當然不會告訴洛克這是七號大人的新發明。
「這不公平。」沒辦法近身,洛克索性擺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臉孔。
安的興致又高漲了幾分,他彈了個響指,遠遠對著洛克笑道。
「我不可不用藥物,但是你也不許用對付獸人的那一套來對付我。」
「沒問題。」洛克利落乾脆的答應了,他轉動了一下腕關節,脫去身上多餘的飾物,露出赤裸健壯的上身以及性感漂亮的腹肌。
獸人高喝一聲,上身前傾,擺出攻擊的姿勢猛撲了過來。安腳底一轉,側身閃了過去,然而洛克的這一下卻只是佯攻,在撲向安的那一刻他突然收勢,強壯的手臂朝著安的胸口掠了過來。
安心裡一驚,眼見著躲不開了,腦子裡拚命回憶小時候凱恩的教導:不要總想著躲避,有時候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
沒錯,面對身體優勢明顯的獸人,他不能老想著躲閃。安目光一閃,順著洛克撲過來的勢頭,沒有驚慌的閃躲反倒是迅速側身,緊接著指尖順著對方的攻勢朝對方手臂抓去。洛克因為之前吃過虧,為了避開手臂被抓住,動作稍稍頓了那麼一下。就在這一瞬間,安憑藉著身體的優勢,靈活迅速繞到了洛克的身旁,腳尖對著獸人膝蓋內側的某個穴位重重一踢,成功迫使對方身體一個踉蹌衝了出去。
洛克連著往前衝了好幾步,膝蓋內側仍是一陣一陣的酸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他是不是太小看安了?安可是從小跟著獸人部落那位厲害的族長長大的!
洛克猶記得小的時候,他曾經親眼看到那位擁有一頭燦爛奪目金髮的族長,徒手將高大的獸人甩了出去,對方倒在地上,半天都沒能緩過氣來。
深吸了一口氣,等到腿上的酸麻勁頭過去,洛克緩緩轉過身體,他臉上不再是戲謔的表情,深邃的眼睛牢牢鎖住面前修長漂亮的身影,那是屬於狩獵者的目光。
安微微一愣,他的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拽住,一瞬間連呼吸都停滯了。
獸人並沒有立刻發起進攻,他緩緩地、緩緩地繞著安走動。安不敢有絲毫地鬆懈,目光一直緊緊跟隨對手。
繞了幾圈,安有些不自在,他小心翼翼後退,想和洛克拉開距離,然而他才剛剛有所行動,獸人立刻一個箭步,勢如破竹地猛撲了上來。
糟糕!
一瞬間,安有種正在面對死亡的錯覺。巨大的恐懼感壓迫之下,安顧不上作弊不作弊,揚手就想甩出七號特意為他準備的藥粉,然而對方的行動更加迅速,安只覺得手腕上一陣劇痛,瞬間整個手臂都失去了直覺。
身體被死死壓在地上,脖頸的大動脈邊上抵著某個冰冷的東西,冷汗從白皙的額頭落了下來,安一動也不敢動,顫抖地喊了一聲。
「洛……克……」
獸人像是被毒蠍的鏊刺到,身軀猛然一怔,立刻鬆開桎梏,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地將安摟進了懷裡。
「對不起我失控了,安,我……」
「好疼……」
麻木過後,手臂上一陣陣鑽心的劇痛。安的臉色蒼白,懷疑自己的手骨是不是被折斷了,然而看到洛克驚慌恐懼的表情之後,安覺得還是先安撫一下快要狂暴的獸人更為重要。
「扶我起來。」
安話音剛落,就被獸人打橫抱了起來。
「別動,先別回部落。」
安忍著疼痛低喊了一聲,洛克雙眼通紅,不明所以地看著對方,眼底的狂暴和恐懼還有沒消退。
「為什麼不回去?我剛剛沒有控制好力道,你的手——」
「我的手沒事。」
安咬牙,忍著劇痛嘗試著動了動手臂,還好,只是脫臼了,沒有傷到骨頭。
「脫臼了,幫我接回去。」
獸人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睜大眼睛瞪著安。
「看著我幹什麼,你又不是沒做過。」
「那是對別人!」洛克氣結,忍不住拔高了喉嚨。沒錯,獸人外出狩獵的時候會遇到各種各樣兇猛的野獸,受傷什麼是家常便飯的事情,肩膀脫臼對於他們來說只是小事,『哢哢』兩下就能推回去。但是面對安,洛克的手卻止不住顫抖。
他真該死,他居然令安受傷了,那一瞬間他認真了,腦子裡閃過置獵物於死地的念頭,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洛克卻覺得自己死上十次八次都不夠。
「我做不到……」
洛克的雙手在顫抖,他的雙眼通紅,像是發洩一般仰天高吼了一聲。
「你發什麼瘋。」
大概是手臂已經沒之前那麼疼的緣故,安用另一隻手勾住獸人的脖子往下拉,狠狠吻了上去。
「趕快,就像你以前做的那樣。拖得越久,我的手越難受。」
算不上溫柔、甚至可以說是凶狠的一吻,將獸人從狂暴的邊緣拉了回來。他深吸一口氣,抬起安脫臼的手臂,小心翼翼控制力道向下牽引外旋,接著又用力往裡一推,只聽『咯噠』一聲輕響,脫臼的手臂回歸原位,安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
回去的路上,安難得配合了一回,安靜地窩在洛克的懷裡,讓對方抱著。
洛克一路上都很沈默,可能是還沒有原諒自己的緣故,回去的路上他始終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
安側著腦袋,盯著獸人剛毅的下巴看了兩秒,忽然伸長手臂摸了摸獸人的耳朵。
洛克倒吸一口氣,停下腳步,盯著懷裡不安分的愛人的雙眼有些惱怒。
「小的時候,你每次一生氣,耳朵這裡……」安指了指自己耳朵後面柔軟的一塊,說道:「耳根這一塊都會很僵硬。」
「你在生氣,是因為傷到了我。」
洛克繼續邁開步子,這一次腳下片刻也沒有停頓。
「說實話我挺高興的,你認真了,你把我當成了真正的對手。」
「不會有下一次了。」獸人低下頭,怔怔地看著懷裡的人,手臂微微收緊。「你已經證明了你很厲害,下次別再這麼做,我的心臟會承受不了。」
「你不可能永遠留在我身邊。」安垂下眼,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他的眼睛,其中的光輝誰也察覺不到。「我必須自保,尤其在面對獸人的時候。」
「我會保護你。凱恩教導你的那一套的確很有效,但是在面對窮途末路的獸人或者野獸的時候,根本沒有用。」
微微搖頭,安緩緩說道:「你有自己的部落,你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隨時隨地留在我的身邊。我也可以自己保護自己。」
「你到現在還在懷疑嗎?」洛克的口氣有些不善,「我說過了,會一直留在你身邊,永遠不會離開。」
「即使我無法給你任何伴侶的承諾,即使是……你以後遇到了喜歡的人,也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安抬起頭直視洛克,目光有些冰冷。
閉上雙眼,洛克深深吸了一口氣。
「是的。」
他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愛上第二個人,能夠傷他心的人,只有安而已。洛克知道,因為這一句承諾,即使以後他的心死了,也會一直留在安的身邊,提供安所需要的強大力量。這是他選擇的道路,無怨也無悔。
傍晚的時候,兩人回到了部落裡。族人並沒有發現安手臂的異樣,對於他這個代理族長會時不時神秘失蹤一下的事情也已經習以為常。
將安送回部落之後,洛克反而一臉陰沈地離開了。安知道他心裡還沒有放下自責,獸人都有這個毛病,喜歡鑽牛角尖。安索性不去管他,想著等個幾天他自己想通了就會好了。
回來了啊……
金紅色的夕陽透過窗櫺,柔柔落在屋子裡。安閉上眼睛,將身體納入覆蓋著柔軟毛皮的躺椅之中,嘴角微微上揚——
他回來了,真好。
……
因為洛克的回歸,再加上路維克受了傷,原本那些對安不服氣的獸人勇士,一時間安分了許多。
總體來說,日子過得平靜而無瀾,族人也逐漸接受了安這位新的領導,比起威卡特的沈默寡言,族人更樂意見到安那張漂亮溫和的臉,更何況,他總能將部落的事物安排的有條不紊。
如果生活能夠永遠這麼平靜就好了,可惜天不從人願,安穩的日子沒多久,就沒一個突如其來的拜訪者打破了——